路之遥的语气毫不迟疑,仿佛他见过这东西一样笃定。
李弱水表面叹口气,脚尖却轻快地在地上晃动,推着秋千晃荡。
“还以为你会猜是手链,然后我就可以给你一个惊喜了。”
“方才我开玩笑的,我猜是手链。”
他笑着改了口,手上却握紧这根脚链,其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是风铃拂动,清脆又温和。
李弱水:“……”
倒也不必这么附和她。
“这个就是我的法子。你一直在我身边,又用脚链牵住我,不就等于关小黑屋了吗?”
李弱水的话听起来很轻松,但她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因为这种说法听起来像是投机取巧。
“我让师傅做的锁,一旦扣上就再也取不下了……你不想要这个吗?”
他当然想。
路之遥摩挲着银链,他只是很难表述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心脏要跳出来一般。
他时常在夜晚回味那个梦,他总有一个疑问,梦中的“路之遥”为何这么幸运?
为何那人能为她圈上一道锁链,他却连一个吻都难以求到。
他要的不多,即便是她将他当狗系上链条都好,只要是能将他和她连起来的东西,什么都行。
现在他也有了。
“……可以么?”
李弱水看着他,叹了口气,她伸手擦了擦他额发上滴下的水珠。
“可以。”
她的锁链在脚上,可路之遥的锁链在心里。
李弱水又一次动摇了,她侧头看着天边的云雨,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她都把自己赔进去了,攻略进度还没到四分之三。
这个HE系统,不会是不能送她回家所以才胡扯攻略的吧?
攻略人难,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家,还容易被攻略对象侵扰心神,在这两难的境地里挣扎。
*
“准备好了吗?”
李弱水看向沐浴完穿好衣袍的路之遥,他正端正坐在床边等她过去。
他只简单穿了一件睡觉用的袍子,乌发后散,领口打开,露出锁骨及锁骨上的那粒小痣。
李弱水深呼吸一口气,将刚换上的襦裙又脱下,白色纱裙堆在脚边,只剩小衣,她的面上带着些许羞涩。
“你一定要轻一点。”
路之遥点点头,从旁拿出那套银针,坐到一旁给她腾了位置。
“放心……或许到时会有些兴奋,但不会伤了你。”
自从知道解蛊要扎针后,李弱水便仿佛失去了最初的快乐。
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没有扎过针。
李弱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趴到了床上,曲线漂亮,肌肤光洁,在烛火下透着莹润的光。
但即便场景暧昧到能擦出火花,对于路之遥来说也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世界依旧一片虚无,就连黑色都没有。
感受到她躺下的动静,路之遥伸出食指落到了她微微凹进的脊柱处。
“每个人的身形不同,要找到你的穴位只有先熟悉一遍,可以么?”
“可以。”李弱水大大地松了口气,为延迟的苦难而庆幸。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以脊柱为起点,往下至腰是气海……”
指尖顺着脊柱划下,其带来的痒意无异于数只蚂蚁在骨上爬,但她却不能挠,只能动动肩膀缓解。
太罪过了,路之遥什么都不懂,她却在脑子里以他为主角胡思乱想。
李弱水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在解蛊,不要将一些奇怪的东西带到这里来。
她深呼吸了一下,想要转头看向外面转移注意力。
但床幔层层叠叠垂下,阻挡了她的视线,将他们围在这方小天地中。
手指还在后面游移,直到李弱水熟悉这股痒意后,路之遥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李弱水转头看他,却罕见地看到他在发呆。
“好痒。”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听得李弱水莫名其妙。
“被划的是我,你痒什么?”
路之遥摇摇头,唇边带着常见的笑意,却锤了锤心口。
“不知道,总觉得心里痒极了,却又挠不到……等一下,你也给我扎针如何?”
将内心的涌动理解为兴致来了,想要她给予的痛苦中的快乐。
李弱水:“……我拒绝。”
“真遗憾啊。”路之遥弯起唇,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施针上。
穴位已然找好,路之遥随后拿过针包,从里面取出银针。
他俯身在她身侧,垂下的乌发像是又给她加了一道幕帘。
“要开始了,痛了就咬我,不要忍着。”
话音刚落,他的左手便到了她嘴边,修长的手指光是看起来就很好咬。
银针扎进他一开始触过的位置,刚进入穴位时还好,但随着银针数量的增加,疼痛感直线上升。
“嘶……”
李弱水倒吸口气,将头埋进被子中,张嘴咬了上去。
“咬我。”
苍白的手指放到她唇边,轻轻地按压着她的唇瓣。
李弱水被迫放过被子,张嘴咬上了路之遥的手。
来自她的疼痛霎时从指尖传来,带来无比的欢愉,路之遥不禁停了施针的手,感受着她传来的一切。
不管是不是本意,他不仅痛了,还是在共享李弱水的痛苦,就像是和她化为一体了一般。
这个认知让他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在这绵长的愉悦之中,路之遥艰难地完成了治疗的任务。
他俯身趴到李弱水身旁,竟然已是薄汗沾湿额发、微微喘息的欢愉状态。
这真的很难让人不误会。
为什么被扎针的是她,但是路之遥却似乎经受了从磨难到快乐的复杂心路历程。
李弱水被双颊微红的他扶着坐在床边,不敢动弹,只能直直地挺着背。
“要将蛊虫逼出,须得坐着。”
他坐在地板上,身上衣衫更加松垮,一缕长发从脖颈探入其中,半隐半露地成为一片白中的黑色。
路之遥从枕下摸出那个木盒,再次将脚链拿了出来。
“先戴上这个罢。”
他握住李弱水的小腿,慢慢向下摸到脚踝,神色认真地将叮铃作响的脚链锁了上去。
心中像是有什么彻底落地,路之遥将额头抵在她膝上,喟叹一声。
“既然你做到了,那我便应约,不将你锁起来了。”
李弱水垂眸看着腿边的他,心绪复杂。
明明受制的是她,被锁的也是她,但此时最弱的是这个半跪在她腿边的人。
屋外雨声阵阵,冲刷着一切,屋内灯光昏黄,将他们笼罩在朦胧中。
远远望去,他就像一个匍匐在佛前的信徒,虔诚地祈祷着他的佛给予一些眷顾。
作者有话要说: 看作者倒立撒糖.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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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求不得(十一)
下了一夜的雨, 窗外的树仿佛被洗涤过,绿油油地透着生气。
几只褐色的雀鸟叽叽喳喳地飞到树上,想要啄食那雨后出来透气的小虫。
但时运不济, 一粒碎银子从支窗下打出,重重地敲在了枝干上, 惊得刚落脚的雀鸟又叽叽喳喳地飞走了。
路之遥, 一个丝毫没有动物缘的人,他正半撑着身子, 对着窗外笑了笑。
在他身旁, 是趴着睡得不太香的李弱水。
要想彻底清除蛊毒,只有按照顺序施针封住脉络, 再加上内力将蛊虫逼到死路, 然后等待它的死亡。
这个方法虽然疼,但很温和,不怎么伤身体,但很耗费时间。
最难受的是不能躺着,侧睡也会挤压到,只能俯卧。
昨晚李弱水趴着睡总觉得胸口很闷, 怎么都睡不着,路之遥只好做她的垫子, 让她趴伏在自己身上,为她分些压力。
还得帮她揉着穴位,减轻时不时传来的疼痛。
李弱水感觉很愧疚, 但路之遥很开心。
被压了一晚的感觉很舒服,就算是睡梦中也能真切感受到她的存在。
只是现在有事要做,他不得不暂时离开这处温柔乡。
苍白的手指轻轻触上她抿起的唇,随后他低下头, 乌发垂落遮住大半神情。
透过散开的发丝能看到他将手指收回,慢慢地放到了自己的唇上。
这样,就是李弱水吻他了。
“等我,替你报仇后便回来。”
昨日确实答应了白轻轻要放她走,可李弱水受的伤害便算了么?
怎么可能。
路之遥唇畔蕴着笑,柔如春水,温若朝阳,任谁见了都要折服于其中的温柔。
他随意穿好外袍,拿上剑便轻轻地出了门。
这方种满花草的小院中,遍地残红,但也有不少花经过雨水洗礼后傲然挺立,开得更艳。
白色的靴子碾过一地花泥,缓缓来到门前,那里正有不少小厮搬着行李,他们正准备离开皇城。
什么都记不得的楚宣站在一旁,转身看到路之遥出来,顿时绽开了笑容。
“儿子,我和你娘要回家了,你和儿媳若有时间也回去看看我们吧,或者现在和我们一起走?”
语气泰然自若,充满阳光,和之前那个楚宣没有一点沾边。
提剑微笑的路之遥:?
如果李弱水在这里,她一定会狠狠抽一口气,然后掏出本子和楚宣好好学习。
叫他儿子、说白轻轻是他娘、说他成亲了、叫他回家乡去看看、让他一起同行——
一句话能踩中路之遥五个雷点,就算是李弱水故意做也做不到这样简练和精准。
路之遥挑眉舒气,拇指微动间,薄剑已然出鞘一寸。
“白轻轻呢?”
他昨晚已然饕足,今早不想太血腥,杀楚宣便算了罢。
“你怎的不叫娘亲?”
楚宣皱着眉,那神态和路之遥有五分相像,但要比他开朗许多。
路之遥不再理他,只觉得失去了记忆的楚宣,更令人烦躁了。
但不用猜也知道,白轻轻大抵是告诉他,他们是一个和睦又有□□。
这样的游戏他不想陪,只觉得无趣至极。
“楚郎,还不进来吗?大清早的,你可不要耽误他们俩的好事了。”
车帘被掀开,露出白轻轻那张如春花的面容,她神色纯真,如初初入世少女。
“是我的不是。”
楚宣笑着摇摇头,正打算回到马车里,下一刻,路之遥便略过他往白轻轻出声的地方飞身而去。
薄剑出鞘,以迅雷之势刺向车里,惊起一阵呼声。
路之遥勾唇轻笑的模样映入白轻轻的眼中,她匆忙躲闪,但车内狭窄,到底还是受了伤。
长长的血痕从左肩到右下腰,竟是贯穿了整个背部,没过多久,襦裙便染成了一片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