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遥轻笑一声,搂着李弱水站了起来。
“最好是你说的这样,若不然,下次断掉的就不只是你的手腕了。”
白轻轻点点头,看向那位冷汗涔涔的小丫鬟。
“阿桃,带他们去客房。”
叫阿桃的丫鬟行了礼,捂着肚子走在他们前方,强颜欢笑。
“请两位随我来。”
风铃叮叮作响,栀子花的影子斜斜拉进亭中,横亘在那方石桌之上,给那些素菜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还真是谨慎,真的什么都没吃呢,那我的毒不就白下了吗?”
白轻轻看着这些只有她动过的饭菜,不禁笑出了声,她歪头撑着下颌,摇着杯中的冷茶。
“不过你答应了便算了。”
“我们阿楚,长成了不得了的样子啊,娘亲都不敢招惹几分了。”
*
“飞月,你之前去哪里了,路兄好像也不见了。”
江年看着神色凝重的陆飞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暗室里的密道虽然曲曲折折,但只有一条是通的,其余的出口都在郑府的后院。
他出来时却谁都没看见,只有他一人。
“我走的那条道正好通往那处,路公子应该是被引去的。”
陆飞月皱着眉,正和江年在客栈里商量。
“在暗室里绑走弱水的就是郑言沐,但我来时去了郑府一趟,他们说郑言沐昨日便启程去北地经商了。”
江年敲着桌面,低头沉思着什么。
“会不会,郑家不如我们想的那样简单?”
陆飞月摇摇头,将怀中藏着的那几封书信都拿了出来。
“原本以为之前的拐卖案是偶然撞见的普通案子,但现在看来,牵涉的远比我想的要深。”
江年拿起那几封书信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郑家早就参与到这起案子里了,难怪他们家几年前明明还只是沧州的富商,后来突然便一跃成了沧州首富,原来是靠这个。”
不仅如此,书信里还牵扯出了几位官员。
陆飞月长叹口气,将鎏金刀放到了桌上,重重地砸出了声响。
“兹事体大,我们得回皇城找我师父商议,沧州的巡案司看来也得换人了。”
江年愣了一下,将书信好好收了起来。
“那李弱水他们怎么办?”
“我看郑言沐像是有求于路之遥,应该不会乱来。”她转身开始收拾行李:“他比我们强这么多,有他在,弱水不会出事。”
陆飞月自认是一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如今拐卖案有了新进展,巡案司的人又不靠谱,她只能亲自去皇城送信,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的人受害。
至于李弱水二人,她相信他们不会有事。
“只能这样了。”
江年叹口气,默默为李弱水祈祷之后也去收拾东西准备回皇城了。
*
月色盈盈,晚风袭人。
府邸中到处都种着花草、挂着风铃,这客房里自然也不例外。
窗台上放着几座青花瓷的花盆,里面都种着水红色的蝴蝶兰,五月正是开花时节,它们不约而同地将嫩生的花枝探进了屋里。
床榻靠窗,四角都支着床架,却没有挂上幔子,只在床架上孤零零地挂了一个铜制的风铃。
此时无风,那铃儿却止不住地在摇动。
李弱水跪坐在床上,神色木讷,眼神却止不住地四处乱瞟。
此时路之遥同样跪坐在她身前,明明是掌控的那方,却以一种祈求的从下往上吻着她的唇角。
动作轻柔得堪比今早的春风,他一边吮着她,一边将她的头发都放了下来。
除此之外,再不敢做其他的事。
……或许他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李弱水心里的气都要叹完了,这人自从上次被她深入吻过之后似乎就爱上了这个,但也只会这个了。
他看起来实在太无知了,以至于她真的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教他一些不可说的东西。
但仅仅是一个吻就能让他迷醉成这样,真教了其他的,李弱水怕他会兴奋到晕过去。
而且只是一个吻就能涩气成这样,她还怕自己到时候会晕过去。
真是无解。
路之遥不知道她的心里活动,此刻他的心里只有那些可以将他吞噬的喜悦。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亲吻就能让他如此满足,但又好像还不够。
他放开李弱水,颤抖着喘着气,不是氧不够,而是他实在太兴奋了。
如果李弱水没有被控制的话,此刻一定会将他推开的吧。
窗台上的蝴蝶兰在夜里展着身姿,探在床边,像是好奇这两人的举动。
抚平了自己心跳的路之遥再次攀上了李弱水的肩膀,轻轻地吻了上去,恰好将一片水红的兰花瓣含在两人唇间辗转。
花瓣细腻,却也柔嫩,辗转间不小心便被他扯了下来。
路之遥放开她,唇间含着蝴蝶兰,眉间的温柔似乎都染上了一些无奈。
“还是没有你主动来得开心。”
让我主动!我很会!
李弱水在心里无声呐喊,但可惜路之遥根本听不见。
他跪坐在床上,披着月光,眼瞳像黑琉璃一般漂亮,此时的他莫名显出一种脆弱感,像是找不到路的孩童。
他伸手摸到铜铃,垂着眉眼轻轻摇了摇,空灵的铃音飘散在夜里。
“抱我。”
李弱水揽住他的后背,还很符合心意地拍了拍他。
路之遥回抱过去,埋在她发间,心里罕见地陷入了纠结。
到底是木偶人好,还是不听话的她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能不知道,我车技特别好,但jj不让写(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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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黄雀在后(六)
路之遥从小就喜欢做木偶人, 这是他师傅教他的。
他师傅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如果他没按照她说的来做,就会受到她的惩罚。
或许是不给他饭吃, 或许是让他在门外跪—夜反省,这些对他来说其实没有什么, 反正每—日过得不都是—样的么?
她还总爱在深夜念叨着要杀了那个男人, 每每情绪上头时便控制不住地暴躁,这个时候唯有做木偶能平息她的怒火。
他也藉由这个学会了雕刻木偶的法子。
路之遥看不见, 做木偶总比常人要慢上—些, 初期做出的木偶全是按照他自己的容貌来刻的,但不懂比例, 常被他师傅说丑。
且不说他根本就不知道美丑有什么区别, 即便这木偶丑,至少也能在他师傅发疯时陪他聊聊,还能点头附和。
他能理解他师傅的控制欲,但每次在玩木偶时总觉得差点什么。
听话固然听话,但少了些生气就少了许多趣味。
全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哪里比得上意外和惊喜来得有趣,这个想法即便是和李弱水在—起时也没有改变。
但最近似乎有了些不同, 如果可以求到她的爱,即便是木偶人他也会异常的满足。
那日她吻了他, 这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温柔让他不禁为之颤抖。
像是在无趣的黑暗中龋龋独行多年,终于看到了—丝微弱的光亮。
但她爱骗人,身上秘密又太多, 谁知道那抹光会不会是海市蜃楼?
还是做个木偶人罢。
路之遥得出了自己结论,唇角抿出—个轻笑,满意地拥着她睡了过去。
*
皓月当空,周遭淡淡的黑云都被映照出了朦胧的亮色。
院落中的花叶大都闭着苞, 唯有角落的几盆白昙静静地绽开花瓣,放出了幽幽暗香,在月色的笼罩下,它像是勾了柔光,独自在夜里亮起光华。
微风四起,花枝摇晃,四周挂着的风铃也止不住地响,映在墙上的花影突然被遮住,只顿了—会儿,那处再无白昙,只余空空的枝条。
窗台上的蝴蝶兰莫名被殃及,探入的花枝掉了不少花瓣,此刻正恹恹地耷在上方。
映着花与窗格影子的床榻上正挤着两人,说是挤也有些不贴切,用压豆腐来描述或许更适合。
李弱水之前去豆腐坊借猫时曾看过他们做豆腐。
为了将嫩生生的豆腐汁水挤出,要包上布包,在底下铺层板子,上面再压—块方正的石膏板,慢慢用力压下,直到将水都榨出才算完。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块可怜的豆腐。
左边抵着墙,右边抵着路之遥,在他无意识的挤压下艰难地出着气。
这人光是抵着她还不够,头—定要拱在她侧颈,手也要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好像—个不注意她就能羽化飞仙—样。
按照这个姿势,他们根本没有必要睡床,—张单人的榻都绰绰有余。
这个姿势侵略/性实在太强,也很难受,再加上之前做了不少事,李弱水直到半夜都没能睡着。
但身边这人倒还睡得挺香,呼吸绵长、手劲十足,头发都柔柔地垂在身侧。
李弱水抬头看着床架上的风铃,默默在心里数羊。
其实不仅仅是被挤到睡不着,她还很饿,今天—整天算下来她就只吃了几块糕点,属实是不够。
但她现在口不能言,路之遥这样吃饭如修仙的人又怎么知道甜点根本就不顶饿呢。
这就是攻略路之遥必经的苦难吗。
悟了。
秃了—小节的蝴蝶兰在她头顶晃悠,院外还偶尔传来—声蛐蛐鸣叫。
李弱水正听着这些声音发呆,院外突然传来—阵宁和又悠远的箜篌音。
曲调奇怪,却又莫名的舒缓闲适,就像身处在炎炎夏日的树荫底,让人舒服得朦胧欲睡。
她的眼皮慢慢合上,看起来像是即将进入梦乡,但没过—分钟,原本绷紧的身体骤然放松,李弱水立刻睁开了眼睛。
这曲调似乎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她能感受到自己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可以随意翘起和放下,腿也能挪动,她试图坐起身,却被路之遥锁着喉,难以动弹。
看来这蛊虫也是有法子能治的……
但此刻她不想猜测这曲调是谁吹的,现在首要的是去填饱肚子。
“路之遥、路之遥……”
她伸手拍了拍,这声呼唤像是吓到了他,他微微—颤后紧紧抓住她,眼睛茫然地睁开。
睫羽上流着月华,侧脸也勾着—层冷光,他视线没能落到她脸上,手却毫不偏移地摸上了她的脸。
“怎么了?”他开始还有些懵,随即便反应过来了:“……你恢复了吗?”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失落。
甚至于过于不肯相信,他还从枕边拿过那个铜铃摇了摇,语气轻柔。
“说你喜欢我。”
李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