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啊。”白轻轻如同普通母亲一般为孩子答疑解惑。
“情爱是世上最美妙的东西,就是它,娘亲才成了如今的自己,也是因为它,我才能感受到人间极乐。”
“这样啊。”
小路之遥轻声应了之后便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原来情爱是这样恶心的东西。
他垂着头,忍受着腰上的刺痛,在心里将这个陌生的词汇和恶心联系在了一起。
能给白轻轻带来极乐的东西,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
“只要是阿楚答应做的事,都会好好做到呢。”
白轻轻为昙花描着边,轻声说道。
不论是之前给他打耳洞,或是后来为他刺青,一旦他答应了,就不会违约。
“明明没见过你爹爹,这个性格却和他一模一样……娘亲都有些嫉妒了。”
白轻轻不禁多用了些力气,将小路之遥刺得一颤。
“以后若是阿楚有了心爱的人,应该会很守诺吧?”
小路之遥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地将呼声吞了进去。
人生如此无趣,他该去找些有趣的东西,不会在这种恶心事上花半分心思。
“快成了。”
白轻轻手下不停地刺着白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转移她渐渐焦躁的心情。
“你爹爹这么守诺的人,最后竟毁诺离开了我,为何?你和他这么像,大概是知道原因吧?”
小路之遥没有回话,他在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痛么?”感受到他的颤抖,白轻轻放缓了手劲,轻轻拍着他的背。
“阿楚,娘是因为爱你才会让你痛的,是因为爱你啊。”
“你再感受一下,这是痛吗?这明明很舒服,爱你的人给予你的伤痛,都是恩惠,都是业果。”
门外电闪雷鸣,将石佛照亮一瞬,霎时显露出了几分狰狞。
在白轻轻柔和的声音下,小路之遥似乎也感受到了一分快乐。
白昙渐渐成型,在他后腰处轻轻地绽开,混着血色,开出一份独特的纯洁与美丽。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夹杂在风雨间,听起来不甚清晰。
“夫人,我们接到信了。”
白轻轻手一顿,整个人楞在了那处。
“什么信。”
“他们找到楚公子的下落了!”
白轻轻手中银针掉地,她笑得有些羞涩,捧着脸看向趴在地上的小路之遥。
“阿楚,娘找到你爹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他是如何爱上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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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暗香涟漪(七)
李弱水没有哪一日像现在这般生气过。
在听到白轻轻教他“爱你才会让你痛”的歪理时, 李弱水恨不得一拳打爆她的头。
路之遥的三观能这么扭曲,虽说和他本身的性格有关,但白轻轻依旧是一个很大的引导因素。
如果没有她, 李弱水的攻略难度大概能下降好几个等级。
或许是太过开心,白轻轻草草给他处理好腰上的伤口后便离开了。
在这狂风暴雨的夜里, 小路之遥被一个人扔在了这个佛堂里。
门外传来雨打林叶的簌簌声, 带着潮气的寒风吹进屋里,将不少烛火吹灭。
“快起来啊!”
李弱水有些着急,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自己, 她现在只能围着他,却不能帮他做些什么。
风这么大, 又这么冷, 他这样松垮着衣袍在这里一定会感冒的,说不准伤口还会感染。
李弱水知道自己不能不做什么,却还是蹲在他身前,试图帮他挡住这猛烈的风雨。
她看着地上趴着的小路之遥,心里从未像现在这样酸涩过。
他们是将他当成随意丢弃的木偶了吗?高兴时逗弄几下,不高兴了就扔到一旁不管不顾。
不管是白轻轻还是他师父, 没有人记得他是个孩子,还是个从出生起便看不见的孩子。
“快将衣服披上吧, 你不冷吗。”
李弱水蹲在他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趴在地上的路之遥动了一下,后腰处传来难以言喻的疼痛, 但也多亏了这痛觉,让他“看”到了白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虽说屋里的东西被吹得到处都是,但他总感觉自己这里要好上许多,像是有什么遮住了风一样。
他坐起身, 皱着眉将衣服穿好,睁着的双眸没有焦距,他只能往一旁去摸寻自己的盲杖。
小路之遥从未见过这个爹爹,对他没有兴趣,他出现或者不出现都一样,他只是希望自己以后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事。
现在的生活实在太无趣了。
他用盲杖撑起自己,在往前迈步时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向左绕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李弱水见他绕过自己,步履缓慢地往外走时不禁怔了一下,正想跟上去时,发现他只是去关门了。
佛堂里的油灯已然被吹灭了大半,此刻显得昏黄幽暗,佛像的神情都模糊了许多。
小路之遥慢慢走回佛台前,非常娴熟地攀了上去,他趴在那里,无意识地玩着佛台上的穗子,颇有几分怡然自得的感觉。
他看起来很轻松,可李弱水拳头都快捏爆了。
假如哪天她遇到了白轻轻,一定要锤她几拳解恨!
门外的雷鸣声对小路之遥来说就像是催眠曲,没过多久他便趴在佛台上睡着了,呼吸轻缓,看起来恬静安然。
但这风雨交加的一晚,似乎也在预示着明日的不太平。
*
“阿楚、阿楚……”
佛台上的小路之遥被唤醒,他迷茫地睁开眼睛,看上去却依旧是失焦的。
白轻轻拿出新制好的成衣在他眼前晃了晃,颇为开心地为他穿了起来。
“今日就要去见爹爹了,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我们阿楚这么漂亮乖巧,他见了一定就不舍得走了。”
腰上依旧很痛,但路之遥没有多大的反应,他还沉在睡意中,任由白轻轻摆弄他。
白轻轻今日穿了一袭浅粉色纱裙,身姿窈窕、灵动可人,如同三月里最娇嫩的桃花,烂漫极了。
她今日给小路之遥穿的是孩子身型的衣袍,他不用再松松垮垮地拖着袖子走路,也不会再被绊倒。
“待会儿见到爹爹,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小路之遥将将回神,略显敷衍地摇摇头。
“你要告诉他,你很想他,希望以后能同他生活在一起,让他不要离开。”
白轻轻帮他整理好领子,语气轻柔慈爱:“能哭出来吗?不能的话,娘亲到时帮你。”
自路之遥长大后便没有哭过,每日只是坐在某一处,没人知道他一个孩子在想些什么。
白轻轻心里清楚,她的阿楚到时是哭不出来的,但她不需要他哭得多大声,只要他眼眶中含泪就好。
她太了解那人了,只要一点泪水就能他人心软。
至于阿楚,哭不出来没关系,他腰处的那朵白昙大概还是痛的,只要按上一下就好。
帮小路之遥整理好之后,白轻轻牵着他离开了这里,步履匆匆地赶往那处。
李弱水也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府里的书房中,或许是昨晚白轻轻就将他带到了这里。
临近门前,白轻轻顿住了脚步,她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和发髻,神色紧张又期待。
李弱水看着她的动作,这副单纯又欣喜的模样实在难以与她昨晚做的事联系起来。
但看得她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她确实有些好奇路之遥的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站到白轻轻的身后,等她推开门的瞬间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男子被绑在凳子上,他垂着头,像是睡着了一般,发髻散乱,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的,堪比被强抢来的良家女子。
白轻轻在看到他的瞬间便放开了拉住路之遥的手,她慢慢靠近他,却又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楚宣、楚宣?”
她放轻了声音叫他,一点不觉得他此刻被五花大绑有什么不对。
楚宣身形动了一下,他缓缓睁眼看来,在看清白轻轻的面容时滞了一瞬,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在侥幸什么,除了你,谁还会抓我。”
李弱水原以为路之遥长得很像白轻轻,可现在看来又有几分像的是他爹爹。
……
他们一家三口都好漂亮。
“我当然是因为爱你才抓你,不然我为什么不抓别人?”白轻轻对此很是不解:“你怎么总问这样的傻问题?”
白轻轻走到他身边,像是献宝一般将小路之遥推到他身前。
“快看看阿楚,是不是长得很像你?”
楚宣这才抬眼,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多年没见的孩子。
他的神情很复杂,像是慈爱、像是愧疚,却又带着不喜,最后都化为奇怪的怜悯。
白轻轻说这孩子长得像自己,可在他看来,这孩子更像白轻轻。
尤其是他那纯和温驯的气质,像极了白轻轻初来书院的模样,不仅骗过了他,还骗过了书院的其他人。
过于像她,让他此时看到都有几分恐惧。
白轻轻伸手拍了拍路之遥的背,示意他可以说话了。
回过神的小路之遥对着他嫩生生地叫了一声爹爹,可焦点却没能聚在他身上。
楚宣知道他为什么盲,他也很愧疚,可他更多感受到的还是压迫和惩罚,这是白轻轻对他的惩罚。
“楚宣,你再看看他,他长得这么乖巧,你不喜欢吗?”
楚宣不敢看,这孩子的出生,包括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对他的惩罚,只看一眼都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喜欢。”
白轻轻怔住了,小路之遥像是没听见一般站在一旁,后腰处一直在痛,他只能用盲杖撑着自己,以免腿软时倒下去。
至于这个“不喜欢”的回答,他并没有多意外。
喜爱这种情感对他来说玄之又玄,从未拥有过,又何谈在不在意。
只是这回答他虽然没多大感受,但对白轻轻来说却如遭雷劈。
“……怎么会,你再看看他,他长得多可爱。”
她以为阿楚会是她留下楚宣最好的筹码,可这筹码对他来说竟然无足轻重。
如果连阿楚都不能留下他,那她只能用一些楚宣不会喜欢的方法了。
白轻轻抿着笑,假装开心地拉过路之遥,毫不留情地掀起他的衣袍。
“看,这是我为你雕刻的白昙,它永远不会凋零……你说你最爱这种花了,我将它刻在了我们的孩子身上,你喜欢吗?”
那朵白昙昨晚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如今上面还留着血痕,看起来就像是被污泥涂抹过的昙花,不再纯净,只留着颓败的意味。
见到这副景象,白轻轻赶忙用手绢擦拭着他的后腰,让他痛得禁不住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