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怎么吃?”
路之遥侧头“望”来,长睫上还蕴着细密的水珠,嘴唇较往常也更加红润。
“剥开吃里面的果肉。”李弱水低头剥着荔枝,没有抬头看他。
“我不会。”
路之遥侧身过去,将荔枝放到她手中,垂下的额发湿漉漉的,更衬得肤色苍白。
李弱水:“……你没剥过橘子吗?”
虽然无语,但她还是剥了一个荔枝给他,看着他吃。
但那颗荔枝的膜衣被她完好地保留下来了,李弱水捂住嘴,眼里的笑意遮掩不住,等着他被苦到的反应。
路之遥接过荔枝,将它放到唇边,随后弯唇一笑,张口咬下果肉。
清甜的汁水将他的双唇浸成润泽的红色,白色的果肉被他卷入口中,连带着那层苦味的膜衣也被他吃了进去。
原是想看看他皱眉的样子,却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也是,他怎么会怕苦呢。
李弱水看着他唇角的汁水,眨眨眼睛,立刻转过了头,没敢继续看下去。
不知为何,这人吃东西总有种说不出的欲感,看得她都忍不住舔了舔唇。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李弱水低头剥着荔枝,随口问道。
“我对吃的不挑。”
意料之中的回答。
“不过若是非要说一样,那就是荔枝罢。”
李弱水剥荔枝的手微微颤抖,她惊喜地看着路之遥,像是看到了自己回家的希望。
“为什么?”
路之遥侧头面向她,笑意温柔。
“因为是第一次吃,闻起来很香甜。”
……
“确实甜,毕竟是我买的荔枝。”
李弱水干笑几声,又给他塞了几颗荔枝,略带几分贿赂的心态,那神情像极了贿赂上级的下属。
“或许和我也有几分关系?”
路之遥温柔并且快速地摇摇头,给出了回答:“或许和你一丝关系也没有。”
他知道李弱水心悦他,但情爱这种恶心事和李弱水不搭,得早些让她明白。
李弱水哈哈两声,把荔枝从他手中又薅了回来,起身站到他身后。
“休息好了么,继续学。”
她非得靠教游泳把好感拉起来不可,不能过了这么久还是没进展吧?
“可我已经会了。”
???
“你才学多久?”
李弱水小时候学游泳就学了半个月,她这还没教多久,这人就学会了?
“你要是能游一个来回,今天我把这篮子吃了。”
路之遥站起身,将半干的发拂到身后,慢悠悠地下了水。
“不用你吃篮子,到时候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李弱水应了一声,都已经在心里想着到时候怎么给他台阶下了,可这人居然真的游了一个来回。
李弱水教他的是自己的泳姿,路之遥游得和她毫无分别。
“……”
就教了半个小时不到,这让她怎么刷好感?接触的机会都没了。
路之遥游到身前,白玉般的手攀上大石,随后覆上了李弱水的膝头。
他仰头“看”着她,和煦的笑意还在唇畔,这动作像是在求赏,可语气却像是在下令。
“不用吃篮子了,背我回去就好。”
李弱水看着俯在膝头的他,欲言又止。
在李弱水的设想中,路之遥不仅学得慢,还有些惧水,毕竟当初差点被淹死,多少有该些杯弓蛇影的忌惮。
到那时,她就可以温柔地安抚他,尽情地向他张开温暖的怀抱,做他在水中唯一的浮木,将吊桥效应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人不仅不怕水,还喜欢沉到水底,觉得那里安宁。
学游泳快的人都有一个特点,不怕呛水。
而路之遥比他们都快也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怕死。
纠结许久,李弱水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那我今日带你来河边,你开心吗?”
路之遥闻言怔了一下,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随后便弯起眉眼,眼睫上闪着细碎的光,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开心。”
*
“现下我也很开心。”
路之遥揽住李弱水的脖子,一点不留力地将重量压给她。
如果再给李弱水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答应这个要求。
还好来时带了换洗衣物,不然不仅要背他,还要加上湿衣的重量。
路之遥尽管瘦,却也是个成年男子,背得李弱水颤颤巍巍,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
为什么别人攻略就是公主抱和命给你,她攻略不仅要背他,还要时刻警惕不把命给他。
“真的把你背到郑府吗?我之前可是只让你从山腰背到河边的。”
李弱水将他放下,捏着酸软的手臂,试图唤起他不知道有没有的良心。
路之遥笑吟吟蹲在她身前,却没有一点讥讽之意,对着她的神情像是庙里的佛子怜悯众人那般温良。
“背你上山是另一件事,背我下山是你赌输了,怎能混作一谈?”
可惜说出的话和本人相差太大,貌如佛陀,心似恶魔。
路之遥生命中是没有怜香惜玉这个词的。
“我也是个愿赌服输的人,走吧。”
李弱水背起他,继续颤颤巍巍地往山下走。
“是么。”路之遥在她耳旁轻叹一声,吹得她痒痒的:“若是你愿赌服输,早就把我的剑吞了,可惜我到今日都没看到。”
李弱水噎了一下:“你别乱说,那是我赢了。”
“就当你赢了罢。”
颤颤巍巍的李弱水也想反驳,无奈她确实没精力说话了。
也不知道路之遥是个什么心态,即便李弱水走几步便要歇息,他也丝毫不觉得麻烦,就这么站在一旁等她歇息好,随后再等她背起自己。
这份执着和耐心是谁见了都要鼓掌的程度。
等到两人进了城门,天早已经黑透,街市上也只有几个卖夜宵的小摊贩了。
“再背我的腰真的要弯了。”
李弱水坐在卖馄饨的小摊里,一边吃着馄饨,一边拒绝路之遥。
路之遥坐在一旁,放下勺子,将吃了一点的馄饨推到一旁。
“你耐力很好,好好随我练剑,必定能打败我。”
李弱水:……
“你牙口其实很好,好好随我吃饭,一定能在饭量上打败我。”
路之遥闻言轻笑一声,又将推走的瓷碗移了过来。
在李弱水的注视下,他终于第一次吃了顿完整的夜宵。
两人踏着月色回府,却没想到这郑府这么晚了还灯火通明。
李弱水如今在郑府的地位奇特且尴尬,这当然不会是在等她的。
郑府门前停着一架马车,车身华贵,轮上包着软皮,小厮站在车边,扶着车上的一位公子下车。
那人也没直接进府,反而是转过身,直直地越过马车看着李弱水和路之遥二人。
距离不近,李弱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这人似乎在等他们。
李弱水琢磨了一下,似乎没在书中看到过郑府来了什么贵客。
等到二人走近时才看清他的模样,和郑言清有六分相像,同样儒雅随和,这大概便是郑言清的哥哥了。
“弟妹。”
李弱水尴尬地笑了一下,犹豫一会儿还是叫了声:“郑公子。”
还没等他们纠正这个称呼,一旁的小厮便匆匆走了上来。
“路公子,今日去客栈没见到你,不知现在可否能和我走一趟,我家夫人想见见你。”
李弱水转头看他,本以为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点头了。
“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就发发糖好了,大家521快乐!
34、樱桃红与荔枝香(十)
看着路之遥离开的背影, 李弱水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这些事路之遥都会拒绝的,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弟妹还唤我郑公子,着实有些生分了。”
略带笑意的声音唤回了李弱水的思绪, 她看着眼前这位清俊的男子,笑了一下。
“大哥。”
这便是郑言清的大哥, 郑言沐。
在李弱水的印象中, 书里这人是没出场的,但因为原著实在太长, 她跳着看了不少, 所以也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把他忘了。
郑言沐穿着墨绿长袍,头戴冠宇, 和郑言清六分相像, 但气质要比郑言清成熟许多,看起来也比他多了几分深沉。
两位小厮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她和郑言沐并肩而行,略微有些尴尬。
毕竟她也不是郑府真的儿媳妇。
“前不久我在外经商,没来得及参加你和三弟的婚宴,倒是有些愧疚。”
李弱水摇摇头, 礼貌回道:“大哥说笑了。”
救命啊!她真的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尬聊!尤其这人还是长辈!
“不用如此紧张,我不吃人。”
郑言沐见她拘束的样子, 不禁失笑,从身后的小厮那里接过一个锦盒。
“这是我送与你们的新婚礼,权表心意了。”
红木锦盒上雕着牡丹, 盒子带着淡淡的香气,看起来便知道里面的东西有多贵重了。
李弱水看着这个礼物,只觉得有些棘手。
她和郑言清是假成亲,契约书都写好了, 现在又收这么贵重的礼算怎么回事。
“大哥和我一同去东苑吧,此刻郑言清一定在,交给他或许更好。”
“收下吧,能让我心里舒服些。”
郑言沐微微叹气,将锦盒塞到她手中,又给了她几本书。
“谁都不能去打扰他温书,明日早饭我们便能见到,这几本书,就拜托弟妹交给他了。”
李弱水抱着锦盒和书,没法推辞,只好笑着接过。
都给郑言清吧,反正也都是他家的东西,交给他处置。
“说起来,我似乎还不知道弟妹是哪里人。”
真巧,她也不知道这个“李弱水”是哪里人。
“江湖人,无父无母,四海为家。”
“抱歉。”郑言沐微微睁大眼看她,似乎有些懊悔:“是我多嘴了,竟提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无事。”李弱水抱着东西,笑着摇摇头。
前方的小厮提着灯笼,偶有几只飞蛾从黑暗中寻来,一头撞上灯罩,却无路可入,只好在灯罩上攀爬。
大大翅影投射到地上,触角蠕动,看起来骇人极了。
小厮慌忙将它拍到地上,向后看了两人一眼,松了口气。
郑言沐正眼没瞧一下,抬脚碾上飞蛾的身体,笑着问道。
“听闻近来三弟的身体好了许多,咳嗽得没有往常厉害,看来冲喜还是有些用处,多亏了弟妹。”
李弱水再次尬笑:“是大夫的功劳,我就不抢功了。”
郑府真的太大,东苑也真的太偏,她已经加快脚步了却还是有一段距离。
“听闻之前弟妹和朋友一起抓到了常来府上闹的鬼,还真是令人敬佩,有时间可以与我切磋一下。”
“有时间一定。”
众所周知,这句话代表了没有下次。
郑言沐顿了一下,继续道:“不知弟妹可能和我说说那晚的事,我常年经商,对这些事难免好奇。”
那晚的回忆不是很美妙,李弱水也和他不熟,不愿多提,只好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