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小夫妻二人都折腾饿了, 才终于迎来了宫宴环节, 有资格携家眷进宫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陆续入席。
姜若皎两人相携在太后以及帝后下首落座,头一回在诸王与文武百官面前正式露脸。
哪怕在此之前大伙或多或少都听说了关于他们这位太子殿下的传言,看到太子与太子妃落座之后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句太子当真会长,身量像了开泰帝,瞧着挺拔如松;脸庞却像了皇后,怎么看怎么俊秀。
至于太子妃,他们不好打量太久,乍看之下只觉从容大方,一点都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
随着众人轮番祝酒,姜若皎夫妻俩把人认了个大概,她们熟识的人都还没资格参加宫宴,放眼看去全是陌生面孔。
好在两人都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哪怕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丝毫不怯场,甚至还能趁着众人祝酒的间隙抬箸夹些菜填饱肚子。
诸王不管心里怎么想,都让人给太子这位侄儿呈上贺礼,其中楚王送的贺礼最为别致,竟是一把从西洋那边弄来的单筒望远镜,说是叫做“千里眼”。
别的贺礼太子殿下都是听听就算了,听到这把千里眼却有些跃跃欲试,当即叫人呈上来给他看看是不是当真能目视千里。
楚王含笑让人把贺礼呈到太子殿下面前。
太子殿下拿起来就对着他爹看了过去,冷不丁就对上他爹瞪向他的冷眼。
他一激灵,赶忙挪了方向,又看向坐得不算太近的楚王,发现楚王那张文质彬彬的脸庞果然映入眼帘。
太子殿下依依不舍地放下千里眼,爱不释手地收了起来,对楚王说道:“皇叔这礼物我喜欢!”
楚王笑道:“侄儿喜欢就好。”
诸王当众送上贺礼只是为了表示自己身为皇族对新皇的认可,别人的贺礼就不必一一呈上了,都直接被归档入库。
酒过三巡,太子夫妻二人被礼仪官指引着回东宫去,说是到了新房之中还得走走喝合卺酒之类的流程。
太子殿下牵着姜若皎往东宫走,两人都只喝了几杯薄酒,算不得醉,脚步却轻快得跟走在云端上一样。
眼看圆月缓缓升上树梢,因成亲而满心欢喜的太子殿下转头对姜若皎说道:“你说是不是很少人能像我们这样成婚前就认得了!想想要是娶一个我不认得的女人,我可不愿意这样牵着她走。”
姜若皎从不爱和他这样瞎想,实事求是地说道:“世间的婚事虽然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不乏婚前认得的,比方说表哥表妹。那不得从小就见过?”
太子殿下立刻紧张起来,一脸严肃地追问道:“你也有表哥吗?”
姜若皎道:“我母亲是孤女,家中早就没有亲人了,哪来的表哥。”
太子殿下暗自松了口气,口中却佯装大度地宽慰道:“没有表哥有什么要紧的,现在你嫁我了,我祖母我娘我舅舅统统分你!”
姜若皎仰头笑盈盈地望着他。
太子殿下心头一热,不免又心痒难耐地就着月色往她唇上亲了一口。
走在前头引路的礼仪官看着地上交错在一起的影子,顿时一阵沉默。
算了,岔子太多了,纠正不回来了,随他们去吧。
姜若皎两人也记得有外人在,背着礼仪官偷偷啄吻一下就分开了。他们正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就瞧见斜刺里蹿出个两个老人家来。
定睛一看,竟是卢家二老!
两边在席上见过面,倒不至于不认识,只不过两个人刚偷亲过,骤然见到卢家二老不免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太子殿下先开口喊人:“外祖父,外祖母,你们怎么在这?”
卢父卢母当然是借口要小解溜达出来蹲守外孙和外孙媳的,他们刚才远远见到人就想出来的,没想到看到两个小儿女亲一块。他们看两个小儿女亲亲密密的,心里也跟着开心了一会,差点就忘了拦人。
这不,眼看姜若皎两人马上要走回东宫了,他们才赶忙跳出来和外孙夫妻二人打了个照面。
卢父道:“我们在这里等你啊,你舅舅太狠心了,我们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让我们提前出来,我们只好在这里等着了!”他说完就把太子殿下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从宽大的袖袋中摸出个精致的木匣子,压低声音跟自家外孙分享道,“这是我们从海外弄来的好东西,你好生拿着,回到新房再打开,一准你会喜欢!”
另一边,卢母也拉着姜若皎掏了不少好东西。
她刚才看到外孙媳朝外孙笑起来的模样,心里就喜欢不得了,恨不得把自己身上带着的金钗玉镯都取下来全套姜若皎身上。
她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特别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说实话,那日匆匆见了外孙媳一面,她还觉得有点失望,觉得女儿女婿挑媳妇的眼光不够好,竟没挑个顶漂亮的。结果刚才瞧见姜若皎那么一笑,她顿时就知道是自己浅薄了,原来外孙媳笑起来是顶顶好看的那种!
卢父本来正和外孙进行神秘的交流,眼看卢母两眼放光地拉着姜若皎说话,立刻就警惕起来。他也不和外孙说话了,拉起卢母的手就对太子殿下说:“吉时耽误不得,你们赶紧回东宫去吧,我们也该回席上去了,要不然你们舅舅该着急了!”
卢父说完这句话,一阵风似的领着卢母跑了。
若非姜若皎怀里还抱着一堆卢母从袖袋掏出来的宝贝,她会觉得刚才出现的二老只是她的幻觉。
太子殿下看着姜若皎满满当当的收获,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木匣子,不由说道:“祖母她似乎很喜欢你。”
姜若皎有些迷茫,不过确实是吉时要紧,她们都没太耽搁,随着表情逐渐麻木的礼仪官抵达新房合卺结发。
礼成之后,礼仪官就逃似也地走了,生怕再逗留下去会让自己生出辞官不干的想法。
要是人人都和太子殿下这么胡来,还要他们这些礼仪官做什么!
另一边,卢父卢母回到席上时已经快散场了,卢重英见自家母亲进宫时被人盘查了快一刻钟的沉甸甸的袖袋看起来似乎已经空了,脸上也有些木然。
算了,刚才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他们爱私下拦人送东西就随他们去吧。
这时已经快散场了,诸王与文武百官陆续退场。
卢皇后亲自送了兄长和父母一段路就被卢重英往回赶,说没有让皇后送臣子这么远的道理。
卢皇后只得目送他们走远,领着宫人们转身往中宫的方向走去。不想她才刚转了个弯,就看见一个禁卫打扮模样的男子守在那儿,趁着朝她行礼的当口给她递了一张纸条。
那禁卫塞完纸条就跑了,可以说是相当无礼。
卢皇后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开泰帝从另一个方向迎面走来。
她手里还拿着那禁卫塞过来的纸条,眼看开泰帝正在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赶忙先将纸条收了起来,领着刚跟着转了个弯的宫人们恭迎开泰帝。
开泰帝刚才远远看见一个禁卫蹿上去向卢皇后行礼,还往卢皇后手里塞了什么东西,不由得三步并两步地迈步走了过去。
走到卢皇后近前,开泰帝看了眼还搞不清状态的卢皇后,拉着她的手让她跟着自己走。
卢皇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开泰帝的寝殿外间。她从来没踏入过这里,心里顿时有些紧张,抬头看向开泰帝。
她见开泰帝面色沉沉地看着自己,更慌乱了,开口喊道:“……陛下?”
开泰帝冷着脸说道:“拿出来。”
卢皇后愣了好一会,才会过意来,取出自己刚才收起来的纸条。
她正要看看上头写了什么,就被开泰帝抬手夺了过去。
纸条上写着几行蝇头小字,语焉不详地说卢皇后表哥至今未娶,一直还想着她,如今他在禁军之中任虎贲骑统领,下个月月初将有进宫的机会,不知卢皇后可愿一见,就当是全了他多年心愿。
眼看开泰帝脸色越来越难看,卢皇后不由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皎皎:比如表哥表妹就能经常见面
太子:幸好我老婆没有表哥
开泰帝:父见子未亡,抽出七匹狼.jpg
第68章
开泰帝面沉如水, 没把纸条还给卢皇后,而是叫人快马去宣虎贲骑统领进宫来。
虎贲骑算是开泰帝亲军之一,打入京城后就驻扎在离皇城不远的上林苑, 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开泰帝吩咐完了,目光落在神色有些忐忑和迷茫的卢皇后身上。他开口质问:“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人递来的东西,你都会照单全收?”
卢皇后道:“他出现得太快了,走得也快,臣妾都没反应过来。”她说着又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以前在平西王府可从来没有来历不明的人跑出来, 臣妾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
以前平西王府有太后坐镇,管得和铁桶一样严, 哪里有人敢造次。
倒是来到京城又是遇到眼高于顶的嬷嬷,又是遇到半路蹿出来的禁卫, 卢皇后感觉前者还能说是自己的问题,后者却不能怪她, 她又不能调度禁卫。
开泰帝听卢皇后暗暗刺了自己一句, 心里的火气自然又噌噌噌地往上冒。
他派人去把禁卫统领宣了过来。
禁卫统领就在宫中, 来得比虎贲骑统领快多了。
开泰帝当着卢皇后的面下令让对方把禁卫上上下下整顿一番,绝不能叫今天这种事再出现。
还有那个跑来给卢皇后递信的禁卫也必须查明是谁!
一想到纸条里写的那些话, 开泰帝忍不住踹了禁卫统领一脚,让他赶紧去查, 查不出来就提头来见!
禁卫统领赶紧领命而去。
卢皇后在旁边看着开泰帝对着禁卫统领发了一通火,登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忍住给了开泰帝一道软钉子。要是他朝禁卫统领发完火还不解气怎么办?
开泰帝吩咐完禁卫统领,转头一看,就见卢皇后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瑟缩和后怕。
这女人也就只有护着那混账儿子的时候敢和他对峙。
卢皇后见开泰帝朝自己看过来, 心里更慌了。她赶忙说道:“这么晚了, 陛下寻那虎贲骑统领来做什么?要是陛下有正事要办, 臣妾就先回中宫去了。”卢皇后说着就站起身来要告退。
开泰帝默不作声地抬手勾住卢皇后的腰,一把将把她往回带。
卢皇后猝不及防地被开泰帝这么一揽,整个人跌入开泰帝怀中。
开泰帝常年在外征战,浑身上下都跟铁打似的,又硬又结实,卢皇后许多年没与丈夫这样亲近过,只觉两人贴在一起的地方火烧一样滚烫。
她手忙脚乱地坐起身来,想要和开泰帝拉开距离,那铁钳般的手掌却牢牢地擒着她的腰上,根本不让她挪开半分。
“陛下?”卢皇后仰头看向开泰帝,语气满是惶然和惊慌。
开泰帝看着卢皇后近在咫尺的脸庞,只觉岁月没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痕迹,都多少岁的人了,瞧着还像十几年前那样柔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开泰帝又想到那张纸条上写的什么表哥,虽然知道肯定是有人想挑拨帝后关系,可真要是这么拙劣的挑拨手段,对方怎么会舍了一个禁卫暗桩来做这种事?
想来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既然对方明确把人点出来了,对方又正好离得不远,那就当面对质一番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了。
开泰帝松开了钳制在卢皇后腰上的手,冷声说道:“别急着走,一会你也见见这位虎贲骑统领。”
卢皇后不明所以,正要再问,却听外头的人说虎贲骑统领到了。
开泰帝让人把对方宣进来。
卢皇后转头看去,一下子愣住了。她仔细辨认了一会,才站起来失声喊道:“表哥?”
来人早知卢皇后如今是什么身份,并没有露出讶异的神色,只恭恭敬敬地向帝后二人行礼。
卢皇后没注意到旁边的开泰帝已经脸色铁青,正要让自家表哥赶紧起来,又被开泰帝一把扣住腰身带了回去。她这才察觉开泰帝不太对劲,开口解释道:“臣妾与表哥多年未见,有些失态了,我不知道表哥竟是虎贲骑统领……”
人是开泰帝宣来的,他本来只是想验证一下纸条上那些内容的真假,没想到自己的皇后竟敢当着他的面对着另一个男人又是失神又是表哥表哥地喊。
开泰帝怒火中烧,却不乐意在卢皇后这个凭空冒出的“表哥”面前表露出来。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让虎贲骑统领起身坐下说话。
虎贲骑统领从见到卢皇后开始就知道有问题,他小心谨慎地垂着头,控制着自己别看向卢皇后的方向。
他幼时一度被继母虐待和排挤,母亲在世时定下的婚约还遭未婚妻家悔婚,卢家父母见他可怜,把他接到家中把他当自家孩子养大。
后来他在军中立了功,算是衣锦还乡,准备好好地回报卢家父母,结果未婚妻得知他发迹了,又后悔退了婚,死缠烂打要他履行婚姻,又是拿他亡母做文章,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