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堪堪半个月,整个北城已经成了半个空城。乐彼餐厅也结束营业很久了,呈父坐在饭厅中央,皱着眉头沉默地抽着烟。
“整条街只剩下我们一家了,到昨天为止,邻居都搬走了。”呈父宛如自言自语般喃喃。
仿佛为了配合这句话的意境,附近没有关好的门窗在微风中啪啪地响着,窗外飘过一张踩碎的旧报纸,上面隐约写着几个大字:空袭,警报。
呈书拿着行李下来,安慰状地跟父亲拥抱了一下,心里明白,如果今晚再不走,在月亮到来之前,最先迎来的就是炸弹的爆裂和天际无尽的火光。
一家人收拾东西,匆匆离开,成了这条街最后的回忆。
火车站内,乌压压的人一股脑地往站台上挤,有些人甚至连行李都不要了,就为了给家中小孩、老人多让一个位置。除了像呈书这种有政府的保护,有车票可以进车厢的人外,还有不少没有车票,只能趴在车顶怎么都不下来的人。
站长说危险,他们说:“只要上了车能离开北城就够了。”
但趴在车顶哪里会安全呢,果不其然,火车才刚启动没有几分钟,过第一个拐弯的时候,顶上就有人哭喊:“有人掉下去了!”
火车不会为掉下去的人停留,依然龟速般地爬行着,顶着车顶无数哭喊啜泣声往目的地前进。
他们这辆车,是政府安排,为了让高知人士和重要设备迁至云贵的车辆,所以每个位置都有专属的人或物的编码,可哪怕安排的那么规整,火车里依然人贴人坐着,或者说是交叠着,一点呼吸的缝隙都没有。
呈书就这么在艰苦的交通环境下,就着白天微弱的日光写着实验报告——这是一份关于中央研究所工作重心转移的报告,她们此行南下,就是为了做物理探矿,为战争提供能源支持。
呈母碧莹对着报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一直不断地摸呈书的头,像是在安慰或者提前缅怀什么。
战争一触即发,每个人都不可避免。
紧接着,就是长达数年的艰辛斗争。
*
8月15日,一个普通的早晨。
呈书还在矿区里勘测着矿产能源,这也是她从大学到现在一直在做的工作,动作熟练的不像话。忽然,从外头冲进来了一个穿着布衣朴素的农民,兴奋地高喊:“广播来了!广播来了!”
广播,什么广播?
一群研究员停下工作,仔细倾听,隐约听到外头有人声鼎沸的欢呼声,哭喊声,还有那字字坚定,响彻全城的广播声。他们赶紧抹了一把脸上的稀泥往外头跑去。
这是呈书,或者说是研究员们平生未见的景象——随着投降广播的播放,全市躲藏起来的人民都从屋子里出来了,他们在街上拥抱,欢笑,紧接着就是哭泣。也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带领着大家声嘶力竭地唱着爱国歌。
呈书也跟着笑,跟着人群晃荡到码头。
那里停靠着一艘战争结束后回国的船,一个娇弱的女孩被岸上一高大男孩抱下船,两人明显是战后重逢的情侣,在这激昂的氛围下,两人先是拥抱再是哭泣。
莫名的,呈书想到了冯送自己回国的场景,也是在这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消失,面无表情地退开街上拥挤的人群,往实验室里跑去。
边跑,她的眼泪边一滴一滴地跟着迎面而来的风飘走。
一拉开实验室大门,迎来的就是明航先是惊喜再是诧异的目光。
——这可是呈书在云贵待了那么久的第一次哭泣。空袭来的时候她没哭,实验室被砸毁她没哭,为什么…在这个战争结束的欢乐时候,她哭了?
“呈老师你怎么了?”
“我无法忍受这场狂欢!”呈书倒在同伴肩膀上,哭得昏天黑地,那数年来从未提及的名字就在唇边徘徊,可就是无法述说出口。
泪光闪烁间,她看到桌面上一大邮袋的信,十封信一捆,足足十捆。明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说:“战争结束了,信也就寄到了。”
这是来自香港的信,先是寄到北城中央研究所,被当作重要科研文件一路南下,历经数年终于传到人烟稀少的云贵地区。
呈书用手背抹掉眼角的眼泪,拆开最上面的一封,信件的寄出时间就在上个月。展开书信,上头写着——
“我在香港等你。”
紧接着,直播间就弹出公告,显示该年代历史知识已传输完毕,准备进入下一个时间点。光屏画面陷入了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静得让人悲伤,却又让人充满无限期待。
【所以,冯是没死吗?】
【该死,这个直播间就不能把剩余剧情播完吗!】
第一次全程跟完世界剧情的人鱼瞬间嚎啕大哭,怒砸宇宙币,仿佛只要氪金就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悲痛和狂喜一样。
【我记得没错的话,冯是香港和德国的混血,应该是受到了母族的庇佑逃到了香港了】
【就是就是,小人鱼们别哭了,而且看看我们现在发展得多好,就知道过去的战争终将过去】
随着直播间的结束,大家七嘴八舌,既是讨论战争和平,又是分享感悟心得。有的兽兽还将呈书在直播间里说的话转述引用到星际论坛,刷得满屏都是鸡血。
一些完全不看直播间的人,好不容易忙里抽空上了趟星际网,就被论坛里满屏的“战争和和平”刷了一脸,懵逼回复:是哪个宇宙国发生战争了吗?
等好不容易搞清楚讨论的是直播间内容后,他们纷纷都被激起了兴趣,想着反正来都来了,不如也跟着大家一起学历史好了。
于是,更多人涌进了直播间,等着直播间再次开启。·
旧观众们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新观众之前没看过直播,不懂他们做甚不讲话,兴致勃勃地发着弹幕讨论:
【新观众,第一次过来,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啊?】
【好想让旧人类看看我们现在的时代啊!一瓶营养液就管饱,可以坐着车子航行在空中,甚至思想可以连接全息网…】
【哈哈,想看到主播惊讶的脸!】
旧观众们看不下去,忍不住怼了回去。
【得了吧!我们是过来学习精神和思想的,你是过来秀优越感的吗?】
【哪个宇宙国的,叉出去!】
【不过怎么星际直播间还没开始啊,上次不是一瞬间就接入了吗?】
…
对于这些莫名秀星际优越感的弹幕,星际直播系统表示:呵呵。
它迟迟不开直播,只是觉得害怕罢了。特别是有这几个没有眼力见的弹幕,干嘛莫名其妙就拿星际时代和直播间比啊!搞得现在…
系统望着踩在剑上疾驰的呈书,不知如何是好。
——为…为什么人类可以踩在剑上飞??这是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推荐我好基友的古言,过去收藏按个爪有个小红包噢!(基友说请大家看小说嘻嘻)
——《退婚后我嫁给了大将军》李东东
温柔貌美京城贵女x冷面俊美边塞将军
顾琼枝生的明眸皓齿,云鬟雾鬓,
比蔷薇还艳丽的容貌令五陵年少向往,自小便以美名动京城。
可方到及笄之时,却被归京的竹马表哥退婚,一朝京城沦为笑柄。
等众人刚想落井下石,好好嘲讽这个京城第一美人时。
竟发现她身侧已经站了个令人闻风散胆的男人。
宠她如珠,待她如宝。
-
裴辞是边塞的鹰,是叫突厥退避三舍的猛虎。
是朝堂上最年轻的一品大将。
得令归京后,他对着与他有意的京城贵女不假辞色,空有一副剑眉星目,叫娇生惯养的贵女们又爱又恨。
后来,
英雄低头嗅美人香,情话熟练而缠绵。
“琼枝,琼枝。”
“吾之蔷薇,吾之神女。”
-
某日,书房内。
顾琼枝作诗,着人研磨。
新来的小厮不懂规矩,赶忙接了这活。
裴辞下朝后,他面色铁青郁气由心生,将屋内侍人尽数散了。
可众人皆不知晓,等他们走后,那不假辞色的裴辞,掀开瑞凤眼,将顾琼枝沾了墨的指尖放在自己脸上。
“琼枝,看看我。”
第50章 民国深闺成物理学家
直播间之所以突然关闭, 其实是呈书故意而为之的。
无论是在欢乐中乍现的悲恸欲绝还是即将重逢前的迷茫无措…这千百种错综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就是不想给别人看到了。
于是她强制地断开系统的链接, 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深沉复杂的感情里。
战争过后,迎来无数人的回国。
季名望从飞机上下来,第一时间就冲到附近的电台站,掏了半天才掏出尚能使用的货币,要求接线员把电话转接到处于云贵地区的中央实验室里。
电话嘟嘟地响, 他的心也砰砰直跳, 十分不安。
当年战争还没开始前,季父早早就收到了内部情报, 偷偷安排家族往瑞士迁移,还警告家人不准往外透露风声。可临走前的那天晚上, 季名望还是违背父亲的命令,偷偷摸到乐彼餐厅, 问呈书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可呈书的回答却是:“当年冯也是这样问我的。”
那个大家都故意不去谈的名字就这么突兀地跳了出来, 再配上呈书那一脸假装冷静实际理智已经接近崩溃的神色, 是个傻子都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瑞士是中立国,离德国近, 说不定冯他…“
说到这,季名望也说不下去了——哪怕是他这种处于千百公里外的门外汉, 都知道德国的局势有多紧张,多少人因为反对法西斯而因此丧命,更何况冯还是隶属雷德潍家族,这个前政府最大的簇拥者呢?
最后, 千言万语, 只化作一句:“世界会变好的。”
第二天早晨, 季家就空了。所有人都在逃,所有昂贵的飞机票都被抢购干净了,可所有离去的人都不会想到,这一离开就是足足数年都未能回来。
更让季名望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一语成谶了。
三个月后,当他在狭小的轮船上下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就在码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个被所有人都以为死去的雷德潍.冯。
此时的瑞士正在各大交火的大国中苟延残喘,虽然比起中德来说安全,却又不是那么的安全。街上人人都端着冷漠的神色,低头快走,整条道路,或者说是整个国家都像自带了一层浓厚灰色的哀伤滤镜一样。
季父年纪大了,学不懂外语,更何况瑞士是四门语言并用的地方,他想要买一份报纸,却只能对着冷漠的异国脸孔比手画脚,哑口无言。
于是,留学过的季名望便承担起全家的希望。
他刚准备上前,还没来得及同报贩交涉,身边就传来了一句标准的德语,解围般地说:“给这位中国绅士一份报纸,谢谢。”
季名望顺着声源处望过去,从他这个高度,第一眼看到的是说话人脖子上的一圈红,再往上看,就是雷德潍.冯似笑非笑的混血脸孔。
这突如其然的视觉冲击让他一下愣在了原地,说话人却又开口了,吐出一句标准的中文,说:“好久不见。”
第二句就是:“呈书顺利回到中国了吗?”
季名望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他甚至有种自己在看小说的感觉——冯就是小说的男主角,呈书就是小说的女主角,他们两个因为战火被迫分离,彼此思念,但又迟早会在一个名为大结局的时间点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原来,雷德潍回国的那一天,果不其然地遭受到了全德意志人民的言论炮轰。当时正是全民鼓吹新政府的时候,每个人都哭着喊着,要将冯处以绞刑。
但冯的家族和他过往的荣誉也不是纸造的。
冯不仅是德国外交官,还是旧政府传承下来的国防军上校。这支由贵族组建,团体荣誉感极强的军队,绝不允许新上台的总理拿自家军官开刀。
于是,关于冯的去留,就成了旧军队和新政府之间的拉锯战。碰巧世界大战一触即发,新政府手里只有底层贫民自发组建的军队,不堪一击。
在这前后夹击的环境里,傲慢自大的旧政府也意识到——想要巩固政权,得先稳住国防军;想要稳住国防军,就得对雷德潍.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底层贫民的反弹?
那就随便找个替代品处以绞刑吧。
于是假的冯死了,真的冯却飘洋过海来到了瑞士。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电话总算拨通了。季名望双手紧紧地握住话筒,着急地问:“这里是北城季家,想要找呈书,呈博士。”
电话声中吱吱混杂着电流声,听得让人心烦意乱。隔了好半天,话筒才传出人声,说:“呈博士她去香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