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仅仅是不适应家庭氛围,她能软语卖萌哄父母开心,他硬着头皮都做不出这类事,莫名就有种憋闷的受挫感。他知道这种心态不健康,但他控制不住地涌生被排挤的错觉。
他们是血脉相连、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而他是毫无羁绊、格格不入的过客。
贺时琛眸光黯淡,强忍没露出落寞。
楚千黎拿到新手机,她看到家庭群里贺正合的红包,毫不客气地点开收下,又满怀期待地望向贺时琛,故技重施道:“哥哥,穷穷,红包。”
贺时琛:“……”
贺时琛的低落瞬间被冲散,他听完尬到头皮发麻,突然很想被排挤在外。
贺正合笑呵呵道:“你还挺会挑人嘛,时琛可比我厉害,听二叔说最近炒股收益不错?”
贺时琛谦逊道:“还好而已。”
楚千黎闻言,她更为期盼,目光盈盈地望着他,宛如讨食的小动物。
贺时琛唯恐再被她尬到,他面无表情地输入密码,直接用红包将她打发。这还真没多少钱,就莫名有点膈应。
楚千黎愉快道:“谢谢哥哥。”
贺时琛无语得指尖微颤,不想打红包就想打她。
楚千黎拿完手机及红包,她一溜烟地蹿上楼,打算回屋开始购物。
余莘同样离桌,餐厅内仅剩父子二人,贺正合关心道:“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贺时琛:“没什么特别的,就是……”
贺时琛突然犹豫,不知该如何描述。他想说楚千黎学习态度不端正,但她的物理水平竟比自己好,至今让他难以接受。
最终,贺时琛没有添油加醋,公允道:“妹妹有点偏科,上下限差距大。”
贺正合倒不惊讶,平和道:“她以前在普通学校,肯定没你的成绩好,现在刚刚转学过来,你别对她要求太高,好歹让她适应一下。”
贺时琛脸色发黑,她还没适应就这样,适应完岂不是全方位吊打自己。
贺正合:“我和你妈观察一番,千黎好像对商科不感兴趣,她不一定会跟你考同类大学,没准未来有自己喜欢的专业。”
贺时琛自小就对经营有浓厚兴趣,贺正合和余莘便从善如流地支持。他们没有培养继承人的想法,有些家族的孩子缺乏经商头脑,自有专业人士帮忙打理,不一定非要自家人操持。
楚千黎现在衣食无忧,她的选择面可以更广,或许跟贺时琛不一样。
贺时琛神色稍缓,他被父亲说服,心态平衡起来,应声道:“我知道。”
楚千黎一整天都念叨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优秀的经营管理思维,起码在这方面不会取代他。
卧室内,楚千黎已经研究完新手机,她先加上谈暮星的微信,发现他头像是动漫大白熊,源自动画《白熊咖啡厅》。白熊憨态可掬,还真跟他神似,一看就是老二次元。
两人闲聊数句,谈暮星将她拉进班群,告诉她周末作业会在群里通知。
楚千黎简直想当场退群,以此逃避必须写的作业。
她顾不上班群作业,开始快乐地网购,一连下单占星骰子、塔罗牌等物,又买下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打算扩充装备,然后重操旧业。
第6章 第六颗星
别墅门口,李阿姨将各类快递取回,她把快递箱逐一拆开,送到每个人的房间里。
楚千黎不等李阿姨进自己屋,便迫不及待地出来拿。她道谢过后,拆开层层泡沫纸,取出木制的小盒,翻开盖子来检查。这家店是同城,发货速度很快。
李阿姨没看快递里的东西,好奇道:“这是买什么啦?”
楚千黎握起盒内的三枚水晶骰子,它们跟普通骰子不同,都是标准的十二面体,在她手里转动时叮当作响。
楚千黎介绍道:“占星骰子,一种使用简单的占卜工具。”
三枚占星骰子上的符号分别是行星、星座和宫位,共计36个符号,可以用来推测短运,使用快速,携带便捷,美中不足是倾向回答当下情况,对时间线过长的事情不好判断。
占星工具都有各自优劣势,复杂问题需要卜卦起盘,但简单问题用骰子是不错选择。
李阿姨似懂非懂,她望着宝石般的骰子,感慨道:“倒是挺漂亮。”
李阿姨将其当做小姑娘的玩具,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客厅内,余莘看一眼时间,提醒道:“千黎,拿完东西就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去二叔家啦!”
“好的。”楚千黎匆忙应声,一溜烟地回房间。
贺时琛看楚千黎毛躁地上楼,他本不想多管她的闲事,却忍不住道:“妈,既然要去拜访二叔,不给妹妹修一下头发么?”
他至今仍然记着班里的社死现场,为什么父母能对亲女儿心那么大?
当然,楚千黎也离谱得惊人,难道这就是基因吗?
余莘和颜悦色道:“千黎说头发长一点再修,而且二叔也是自家人,他不会在意外表的。”
“我知道你尊敬二叔,但没必要太严肃,只是家里的聚餐。”
贺时琛一直自我要求很高,并且有极强的自尊心,各方面都一丝不苟。身世没曝光前,贺正合和余莘对贺时琛就是宽松态度,但他却有出色的自我管理能力,偶尔稳重到沉闷,简直就不像少年。
余莘认为,楚千黎的状态比较接近同龄人,贺时琛用自己的标准约束她,显然也不太合适。这不能论对错,就是人有不同。
贺时琛不赞同余莘的看法,但他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对楚千黎上心,最后选择默默地收声。
家里的轿车停在别墅门口,楚千黎在余莘的催促之下,终于匆匆忙忙地下楼,一路小跑地抵达车边。
贺时琛和楚千黎坐一辆车,贺正合和余莘坐另一辆车,两辆车前后脚出发。
楚千黎口袋里还揣着占星骰子,跑动时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如同相撞的玉石。
贺时琛刚刚都下定决心不管她,他现在听到异样的声音,凝眉道:“我建议你在外别这样。”
余莘等人不在乎外表或礼仪问题,但挡不住外人喜欢说三道四,现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楚千黎,全等着看她的笑话。
楚千黎满目茫然:“什么样?”
贺时琛看到她既呆又愣的模样就来气,他不耐地拉开车门,冷声道:“上车。”
楚千黎跑到另一侧车门:“我可以自己开门上车。”
贺时琛瞬间血压升高,咬牙道:“回来,从这边上。”
“为什么?”
“这是礼仪!”贺时琛懒得管她的仪态,但他有自己的乘车礼仪,跟女士、长辈等人坐车有要求,需要开门并让出后排右座。
两人上学时,贺时琛就上车前开门,抵达后率先下车;两人放学时,楚千黎磨磨唧唧跟谈暮星聊天,已经破坏规矩一回,不能再破坏第二回 。
楚千黎面对固执的贺时琛,她只得前往他那一侧,小声抱怨道:“……真他星星的事多。”
贺时琛不悦地挑眉,狐疑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不文雅的话?”
楚千黎一边坐上车,一边狡辩道:“星星有什么不文雅?星星多美啊!”
贺时琛眉头直跳,他先将车门扣上,又绕到另一侧,矜持地上车。
楚千黎目睹他讲究的乘车流程,她大致能理解原女配对男主的倾心,原女配初到贺家脆弱敏感,男主还是提点对方不少事。虽然男主最后由于原女配的爱慕离开贺家,但两人在前期的相处还算顺当。
当然,楚千黎比较大大咧咧,她只觉贺时琛叽叽歪歪,但考虑到他以后还有用,这种小问题也可以忍。
楚千黎叹息道:“哥哥,别人的礼仪是绅士风度,但我没见过你那么凶的绅士,xing式主义不可取。”
贺时琛将视线投向车窗外面,就当听不到她的歪理邪说。
一家人很快乘车抵达目的地。
楚千黎的二叔名叫贺远洋,他早年曾在华尔街工作,现在彻底归国发展,一直没有结婚生子,处于独居的状态。贺正合跟贺远洋感情不错,偶尔就来看望弟弟,一家人共同聚餐。
贺时琛非常敬重贺远洋,他认可二叔前沿的投资理念,经常跟对方探讨自身想法。当初学者用模拟系统操作股票时,贺远洋就鼓励贺时琛在真正的市场里试一试,甚至帮他设立账户及资金。
贺远洋第一次见到楚千黎,他和气地跟她打过招呼,还取出提前备好的红包。
“谢谢二叔,恭喜发财。”楚千黎乖巧地道谢收下。
饭桌上,贺远洋刚刚落座,他就跟贺时琛聊起来,兴致勃勃道:“时琛,你有看收盘信息吗?”
因为众人都生活在国内,所以跟美股收盘有时差。
贺时琛坦白:“还没。”
贺远洋笑呵呵道:“我也还没呢,那我们一起猜猜看,瞧谁待会儿说得准。”
贺远洋和贺时琛在席间大谈股市,各类名词让楚千黎满头雾水。她根本就不理解道琼斯、阿尔法等词汇,更不知道什么叫超短线交易,这明显也不是高中生该学的。
楚千黎老老实实地在桌边吃饭,唯恐惊动两条姓贺的金融巨鳄,耽误他们在投资领域叱咤风云。
贺正合察觉她的沉默,他和蔼地安抚:“二叔一聊这些就上头,有时候连我都听不懂。”
贺远洋有一个小毛病,一聊投资就不想别的,容易忽略周围情况。他不太懂人情世故,偶尔还会说错话。
贺正合怕女儿感觉被冷落,便主动跟她搭话解围。
楚千黎刚收完厚厚的红包,她对贺远洋完全没偏见,大度道:“挺好,赚钱比较重要。”
希望二叔发财,再来一个红包。不用跟她说话,大方给钱就好。
贺远洋思及今日主人公,他连忙调整话题,笑道:“千黎对这些感兴趣吗?”
贺时琛慢条斯理地用餐,却竖起耳朵听她想法。
楚千黎摇头:“不是很了解。”
贺远洋:“有简单认识吗?比如对股市的基本认知?”
楚千黎:“绿油油的韭菜?”
这是她的心里话,想起股市就是绿。
刀叉在瓷盘上发出刺耳声响。
贺时琛听完她的回答大感无语,他一不小心就失手,低声道:“抱歉。”
贺远洋笑着解围:“时琛,你别那么紧张,不就是绿了嘛!”
“……”虽然贺时琛一向敬佩二叔,但他听完这话也觉得不对。
贺远洋想跟楚千黎找共同话题,无奈他只会聊投资领域,便开始向她讲解名词术语。
楚千黎对股票投资不感兴趣,她只对投资赚的钱感兴趣,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程视线都在迷茫地飘移。
贺远洋讲完基础部分,问道:“千黎现在明白没有?”
楚千黎诚实道:“忘得干干净净了。”
贺远洋倒也不恼,他反而大笑:“不坏不坏,忘得真快呀。”
贺时琛:“……”这又不是张三丰传授张无忌太极剑?
贺时琛发现楚千黎心不在焉,深感她不识好歹、错失良机,多少人上赶着跟贺远洋交流,这可是金融投资领域的大拿!
这就像爱因斯坦教你小学物理,你居然还有本事上课走神?
饭后,贺远洋起身领着众人前往客厅,提议道:“我们来竞猜吧,看看收盘结果。”
贺时琛:“那我猜原油。”
楚千黎:“什么竞猜?”
贺远洋:“就是猜猜收盘前什么会暴涨,你要参加吗?”
这是贺远洋和贺时琛一直以来的娱乐活动,楚千黎不知道高中生为何要玩这种奇怪小游戏,可能男主想左右世界经济命脉就得从小培养吧。
“无奖竞猜?”楚千黎接道,“那我不猜,村口打牌都赌钱的。”
贺时琛皱眉:“村口聚众赌博才有问题吧。”
“嗨呀,打牌赌钱那叫赌吗?三块五块那叫钱吗?”楚千黎在他幽幽的视线下,她从善如流地改口,“行吧,三块五块也叫钱。”
贺远洋:“那我们也可以在家口赌钱,猜中的人收其他人的红包。”
贺时琛:“二叔,她连基础常识都不知道,收小孩子的钱也太……”
他根本没兴趣跟楚千黎打赌竞猜,说出去都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楚千黎听到红包,她瞬间挺直腰杆,精神为之一振:“钱不钱的倒无所谓,我主要对股市感兴趣。”
贺时琛:“?”
余莘和贺正合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热闹。余莘望着此幕,笑道:“那我俩就来做裁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