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锦书披上披的斗篷便出了府门,五月初虽步入梅雨季,这两日的日头算是晴朗的。
到大理寺地牢时,带路的依旧是之前的狱卒小哥,恭恭敬敬的。
楚王入牢狱与他人有所不同,谋害太子这件事尚在存疑,且身份金贵,没人敢对其用刑。
待沐锦书来到那间地牢时,里头衣着宽松的男人正坐靠着墙小憩,虽有些狼狈,但掩不住他本身的清贵。
见沐锦书到来,他站起了身,提步行到牢门处,这次狱卒将牢门打开了。
沐锦书款款踏入牢房,多几日来的难受都化作委屈,眉目里藏着几许愁色。
谢明鄞扶着她的手肘,从皇陵的事发生以来,他被关在狱中已有半个月,静待外面的消息。
牢房前的狱卒避让退下后,谢明鄞伸手将沐锦书的身子轻揽,“近来可好。”
上次她急匆匆离去,谢明鄞便不甚放心她,好在她行事低调,没有乱来。
感受到他的气息,沐锦书心中越发想同他撒娇,缓缓又将情绪压了下来,“我会早些证明二哥的清白,将你救出来,我已经找到皇陵那晚盗墓的人了。”
谢明鄞微微一顿,手掌扶着沐锦书的细腰,她身量娇小,在他面前越显娇滴滴,面容上却尽是坚韧。
“找到了?”
沐锦书点点首,“正是之前赶出府的乔百,此人还想借楚王府庇护自己,不过我留了个心眼,昨夜正好将他擒下。”
谢明鄞细长的深眸中掠过一丝诧异,沐锦书则将昨夜的情况同他一一说来。
待到听明一切,谢明鄞扶着下巴轻思,低语道:“难怪在皇陵穿梭窄小的地道于他而言毫无压力,原是身怀缩骨功。”
言此,他眸光转向沐锦书,停顿片刻,唇角掠过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他来楚王府不仅仅为了避身。”
沐锦书几分疑惑,歪了歪脑袋。
谢明鄞并未解释,神色沉顿,恐是还想验证他入狱的真假,找到山河图的去向,只是刚好没意料到会被沐锦书发现。
他沉凝道:“你且小心,莫被他骗了,仔细查查他可有暗中传信。”
“嗯。”沐锦书思索着点头,问道:“那我要将他交给大理寺吗。”
谢明鄞顿了顿,道:“不必,看紧此人便是,接下来的事皆不必你处理。”
沐锦书低眉轻思,谢明鄞双手握上她的肩膀,“近来你安心在家便是。”
沐锦书望着他的面容,眨眼想了想外头的情况,告诉他:“听闻南境动荡,南阳王前日南下了。”
谢明鄞神色依旧,似乎像早已知晓,顺着她的话颌首,南阳王选择在这时候南下,恐是另有蹊跷。
他微微将心绪收敛,对沐锦书道:“书儿怀有身孕,切莫再劳累调查,自有亲信竭力保我出狱,你莫让我担心。”
沐锦书水汪汪的杏眼望着谢明鄞,他的眼神里格外严肃,她乖巧地垂下眼,如今她想帮他,却又怕捣乱。
见他在这湿寒的地牢里,她就心疼,二哥好说也是天之骄子,怎能住在这种阴寒脏乱之地。
谢明鄞知晓她在想什么,便安抚道:“往年我在北疆,负过的刀伤,尝过的风沙,可比这苦多了,你担心太多。”
沐锦书低首揉了揉眼,瓮声瓮气道:“我知道。”
言罢,她的纤手攥起他腰间的衣衫,娇糯糯道:“要二哥抱抱。”
谢明鄞听此,不禁扬唇笑了笑,手臂揽上沐锦书的杨柳细腰,将人抱住怀中,一如既往的娇软温香。
沐锦书像是得到满足,呼了一口气,蹭蹭他的颈窝,这大半个月来,她胆战心惊的,难有安全感,夜里翻身都抱不到人。
谢明鄞侧首吻了吻她的颈侧,肌肤柔柔嫩嫩的,他轻语道:“你放心,我会平安无事的,太子也会平安归来,我只要你照顾好自己就好。”
沐锦书纤手还攥着他腰间的衣衫,片刻沉默后,才开口道:“我原来身孕时会和二哥同在一起欣喜,怎想如今的情况让我这般担心。”
谢明鄞的手掌轻抚她单薄的后背,温声道:“我现在一样也很欣喜孩子的到来,你莫让我担心才是。”
沐锦书浅浅点首,又听谢明鄞道:“我答应你,一切都会好转。”
沐锦书眉目松缓,将不安的心绪收敛,这样的话的确能安抚人心,尤其是他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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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昏厥
探望的时间不多, 待狱卒领着沐锦书离开牢狱后,阴沉的牢狱中寂静下来。
谢明鄞静静地坐在木凳之上,拿起茶壶轻轻斟茶, 水声潺潺。
片刻之后,牢狱的走道中响起沉稳的步伐声,谢明鄞神色淡然,并未循声而望,只是端起干净的茶杯轻饮。
待到身量修长的男子步伐停下, 谢明鄞抬眸而视, 来人正侧靠着墙壁,一袭白金相间的衣袍清贵不凡。
他面容一如既往冷隽, 冷隽得令人熟悉,身形高大且毫发无伤, 正是本该下落不明的皇太子谢明擎。
谢明鄞见到他却不觉得意外,眉目平静, 二人似乎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太子将手负于身后, 深沉开口道:“南境兵力开始集中, 暗涌流动,是要开始了。”
谢明鄞指尖轻磨杯底, 浅思道:“这是相信了。”
平静的语气里并非是陈述,似乎还带了一丝疑惑。
皇陵那晚太子的确落入暗河险些丧命, 好在谢明鄞水性极佳,在湍急的河水中死死抓住河索,将人脱上了河岸。
出水之后,二人商议设了此局, 与其毫无头绪的幕后之人, 不如露出破绽等候那人现身。
所以这大半个月里, 太子一直藏在暗处调查此事,大理寺借着主审谢明鄞的名号,实则暗中查看几路人马。
期间大理寺险些将盗墓之人擒拿,奈何又被他逃脱,怎知此人心性胆大,躲入楚王府,倒的确是避开了审查。
随之便察觉盗墓人所躲避的不仅仅只是大理寺,还有一组追杀其的刺客,而这刺客来自于南阳王府。
乔百躲入楚王府,即便其刺客再猖狂,亦不敢于楚王府惹事。
顺着这条线,太子暗中查到了南阳王府,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南境已是兵力集结。
如今朝面看起来,楚王与太子两党相争,金吾卫无人执掌,京畿防务薄弱,正是朝堂不稳之时,也似乎是意图策划谋反的时机。
太子行到牢门前,伸手轻轻推开,开口道:“南阳王离京的队伍是假的,他绕开了我等的搜查,并非是相信,似乎是有所觉察了。”
谢明鄞剑眉微蹙,太子则继续道:“两年前南阳王妃发觉南阳王的企图,被其灭口,乃至母族遭受牵连,所以他的王妃并非是战死在水役之中。”
谢明鄞将茶水放下,这件事诸多蛛丝马迹,多日处于狱中静思,他已猜到几分。
“高袭素来莽撞冲动,几次蠢蠢欲动却被压制下来,眼下竟然有所警觉,似乎背后有人指点。”
太子顿了顿,对于此并未表态,转而道:“御史巡抚已然查报实情,南阳王召集兵马已成事实,父皇命你暗中带兵前去围截,以防他回到南境举兵造反,伤及无辜百姓。”
言罢,他将一块翠白玉牌取出,上面刻着二字青龙,雕刻精细,颇有质感。
大庆朝有四块兵符,北疆为玄武符,谢明鄞有幸见过一次,西辽为白虎符,南境为朱雀,正在南阳王手中。
而这块正为东方的青龙符,四块兵符除了朱雀,皆在皇帝手中拿捏着,太子不可能凭白无故能拿出兵符,显然是皇帝任命于谢明鄞。
南阳王正因为手持朱雀符才能随意号令南境铁骑同水师,皇帝对此已忌惮许久,果不其然南阳王狼子野心。
谢明鄞接过青龙牌,太子再次沉声道:“勿放南阳王回到南境召集兵马,必要时孤会带兵相助。”
“知道。”谢明鄞应和一声,停顿须臾,转而道:“那盗墓贼人眼下在楚王府中,还请兄长增添人手,多加留意。”
太子听言颌首,谢明鄞看了眼手中转动着玉牌,随之举步踏出光线微弱的牢房。
***
马车徐徐行过长街,午时的京中长街行人鲜少,尤为从大理寺回楚王府的道远离闹市,更为沉静。
寥寥几个行人的街道上,掠过一抹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在潜伏靠近。
车厢之中,依着枕榻的沐锦书泛了困意,她有午休的习性,近来这副身子又总是慵懒。
沐锦书眼睫轻合,几许思绪尚在心中萦绕,不知为何隐隐感到不安。
正在此时,马车猛地抖震一下,将沐锦书从昏沉中惊醒,旁的芙岚连忙扶住她,张口询问外头的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勒稳长嘶的马匹,随之忙放下马缰,下车时回道:“车轱辘似乎断了主栓。”
前后护卫的侍卫纷纷过来查看情况,车轱辘中似乎在飞驰中参入了尖石,将栓子磨断了。
沐锦书蹙了蹙眉,这京中长街哪来的尖石,心中正想,车夫也道出了这句话。
马车倾斜,沐锦书同芙岚下了车,转而在一旁,瞧着那断裂的轱辘,心绪微沉。
看来是要换车轱辘了,这是为老车夫手脚熟练,想来也用不了多久时间。
沐锦书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眸水润地望着车夫忙碌的身影,心中的慵懒让她只想快些回王府歇息。
艳阳高照,尚在五月初,算不上灼热,不过容易让人感到懒散。
鸟雀轻鸣,清风拂来,吹动沐锦书发髻上的步摇,路过的行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周身已越发多的‘百姓’。
似乎一切都显得很平静自然,忽然之间,沐锦书警觉似有人靠近,欲要回首。
一记手刀袭来,重重打在沐锦书的颈后,随之只听侍卫大喊一声有刺客,她便已两眼一黑,失去意识陷入昏厥之中。
...
浑浑噩噩,一片黑沉。
沐锦书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待意识渐渐寻回来时,只听马车行驶的咿呀声。
浅浅睁眼,车厢内昏暗的烛光映入眼帘,随之只见两名身形魁梧的陌生男子坐于眼前,神情冷沉,颇为凶狠。
沐锦书被吓得一惊,慌张地缩了缩身子,却察觉自己的双手被紧紧捆绑起来。
她仓惶质问:“尔等是谁!”
车厢内气氛凝重,两名男子面上皆有刀疤,戾气颇盛,对于她的质问,二人皆冷漠置之。
车内烛火摇曳,这时已是夜时了。
沐锦书挣动着被捆起来的双手,示威地斥道:“尔等可知我是谁,敢抓拿我,不要命了!”
话音落下,其中的一个男子将她抓住,试图用手帕封口。
沐锦书往车角里躲去,与此同时,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下,男子动作顿下,转而道:“老实点。”
言罢,便抓着沐锦书拉下马车,两个男人的力道极大,根本无法挣脱。
待落了地,沐锦书才发现随行马车周身的还有数名带刀刺客,在前方有一座火光阑珊的山庄。
这荒郊野岭的,眼下只怕远离京城了。
沐锦书心怯得手抖,识时务地不再乱喊乱叫,仅是慌张问道:“你们为何抓我......”
那两个看护依旧没有回答沐锦书,抓着她走入山庄,气氛沉凝得可怕。
沐锦书是真的害怕了,行走的步伐磕绊起来,精致的杏眼红扑扑的,浸着盈盈水润。
如今二哥尚在大理寺地牢中,可她此刻心里想的只有二哥......
思索间,沐锦书被刺客推入了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泪珠也在此刻从眼眶间落下来。
她站于房间中,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面容冷峻的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一袭墨蓝华服,气宇轩昂。
沐锦书顿时怔住,眼前之人正是传言已离京归南境的南阳王高袭。
高袭天生面凶,瞧着底下之人,只见沐锦书被捆绑的双手被勒住红痕,惊慌的眼眸含着泪水,分外楚楚可怜。
高袭眉眼一沉,显得更为冷峻,开口冷斥道:“不是说不可伤及她,速速给本王松绑!”
那二人听此,慌忙低首,急忙解开沐锦书手腕上的绳索。
随着绳索被松开,沐锦书收回心绪,哑着声道:“南阳王......?”
高袭平静地挥手,示意两个属下退出房间,随之起身款款走向沐锦书。
沐锦书紧张地后退一步,却被高袭一把抓住手臂,将人拉到身前,他冷沉的面容渐渐转变温和,低眸看她的手。
“本王看看可有伤到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