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胤禛接着说道:“还有一点,宫里可不是他们想安插就能安插人手的地方,儿臣十分有理由怀疑,白莲教与前朝余孽勾结在一起了……也只有前朝余孽才有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将手伸进宫里来……”
角落里的李德全早已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谁敢想象宫里竟还有逆贼?
康熙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沉思片刻,冷着脸说道:“此事不宜打草惊蛇,便交给你私底下悄悄的查,朕会给你人手……朕倒要看看,这回能揪出多少阴沟儿里的老鼠来!”
接下来,父子二人又详细商谈了一些细节,直到月上中天时分胤禛才从乾清宫离开。
谁也不知雍郡王大晚上的跟皇上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四处都有打探的人,但李德全却是始终咬死了牙一个字都不肯吐露,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连太子的面子都分毫不给。
直郡王和太子也都找过胤禛,企图从他嘴里撬出些东西来,隔壁的八爷更是直接上门找他喝酒来了,可无论他们花招百出,四爷那张嘴就跟被针线缝死了似的。
这就更叫人狐疑了。
直觉告诉他们,必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为什么偏却交给了老四?皇上竟如此看重老四?
兄弟几个都不免有些心惊,对于皇上对老四的信任。四爷私底下忙活了起来,终日不见个人影,林墨菡索性借口养胎将那些上门来打探情况的妯娌都挡在了门外,整日就陪着儿子玩闹,好在还有林黛玉会带着尼杨琦琦来陪她,倒是一点儿也不寂寞。
随着天气开始转暖,林墨菡的肚子也开始显怀了,只是人却还是那么瘦,看起来状态并不那么好。
林黛玉冷眼瞧着,心里十分焦虑担忧,“这会儿可总算是体会到先前姐姐看我的心情了,这一胎怎么就怀得这样艰难呢?”到如今还是每天没完没了的吐,吃多少吐多少,这不是要命吗?
林墨菡闻言就苦笑着摸摸肚子,叹道:“当初怀弘旭时整日没完没了的吃,长了一身的肉,那时候还心烦来着,如今却才知道后悔了……十有八九也是个娇气的小格格了,怪会折腾人的。”
林黛玉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就笑道:“姐姐这话倒是不错,可不是会折腾人嘛,娇气得很呢,但凡有点不顺心就哭,偏还不是嚎啕大哭,就跟蚊子哼哼唧唧似的,哭得可是叫人心疼死了,想要生气都气不起来,真真是前世的债。”
“儿女都是债。”林墨菡也笑了,问道:“宜额娘不曾催你带孩子进宫啊?也是这孩子出生的时机实在巧得很,大冷天的也不好带她出门,宜额娘愣是盼得眼珠子都红了。”
“怎么没催啊,回回进宫都念叨着呢,不过也就是嘴上念叨两句,我要真带她进宫去,额娘才真要骂我呢,如今有了她我算是要退一射之地了。”林黛玉嘴里抱怨着,眼里却满是温柔,先前稚嫩娇气的小姑娘脸上竟也流露出了母性的光辉,“这几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明日若是天气好的话就带她进宫去给额娘瞧瞧罢,姐姐可要一起进宫去?”
林墨菡摆摆手,“我就懒得动弹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吐一场,出门一趟委实不易。”
“也好,那姐姐就在家歇息罢,我明日怕是不能早些回来陪姐姐了。”
第86章
尼杨琦琦是去年秋天出生的,等到稍微长大一点点的时候吧天就冷了下来,失心疯了也不敢带出门溜达啊,于是这一等就硬生生等到了今年的春天。
宜妃是当真日盼夜盼望眼欲穿,一天天就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呢,那状态,就跟害了相思病似的,叫人瞧着是既好笑又有种说不出的可怜来。
这些个娘娘们是当真不容易,看着风光无限呢,实际上大多数嫔妃的日子其实就跟泡在黄连水里也没差多少。
年轻的时候好歹能争争宠,抢男人生孩子养孩子,一天天的日子倒也还算充实,至少心里有个奔头,可等到她们二十大几的时候,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一茬一茬的扑了上来,这倒也罢了,没有男人至少还有孩子。
可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女儿出嫁了,儿子娶妻生子在宫外安家了,她们年纪又大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皇上几回,到头来竟是就只剩下独自一人日日夜夜被圈在那一亩三分地寂寞度日罢了,等着儿媳妇偶尔能带着孙子孙女进宫来陪自己说说话。
当然了,最惨的就是那些无宠又无子的,一辈子就那么熬日子罢了,人生没有丝毫乐趣和希望,就只能那么干熬着,想死都不敢自我了结。
宜妃的处境比起绝大多数嫔妃都要好得多,至少皇上待她还是有那么几分真心实意的稀罕,不时也会到她宫里歇歇,或是陪着吃顿饭,美中不足的就是老五那个媳妇。
进门这几年肚子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又不好总叫儿媳妇带着庶子庶女进宫来看她,更何况那个儿媳妇的性子……她觉得她就这么寂寞着其实也挺好的,总好过被气死。
如今可好了,最疼爱的儿媳妇带着宝贝小孙女来了!
“哎哟玛嬷的小乖乖可算是来了,快叫玛嬷抱抱!”宜妃霎时就乐开了花儿,接过小孙女来这么一细瞧,就更加是笑得眼睛都找不见了。
小姑娘正在酣睡着,从那眼睛的形状来看应当也是双大眼睛,睫毛纤长又浓密,招人得很,皮肤雪白雪白的,透着些许淡淡的红润,轻轻这么摸一把,真真是比豆腐还要娇嫩,也不知是梦见了好吃的还是怎么着,那小嘴儿无意识的吧唧吧唧,可爱极了。
宜妃不错眼的瞧着,心都化了,“这孩子比当年老九出生时还要好看,本宫是再不遗憾老九是个男儿了,若不然上哪儿给本宫生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出来。”
林黛玉哼笑一声,故作不满,“我果真是失宠了,进门到现在额娘竟是看都不曾多看我一眼,一颗心都扑在这小丫头身上了。”
“跟你自己生的吃醋,羞也不羞?”宜妃头也没抬,抱着小孙女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的,嘴里笑道:“如今本宫是有孙女万事足,你们啊都得往后靠一靠了,哪个都别想跟本宫的小乖乖争宠。”
大抵是被说话声吵着了,酣睡的小姑娘微微皱起了眉,眼睛不曾睁开,嘴里却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娇滴滴的委屈极了。
宜妃顿时就心疼了,站起身来回走动起来,一只手轻轻拍着小姑娘,嘴里还在轻声哼着小曲儿。
瞎子大概都能看出来她是有多疼爱这个小孙女了,说是心肝肉也一点儿不为过。
不一会儿,娇气的小姑娘就停止了哼哼唧唧,又熟睡了过去。
宜妃怕再吵着她,强忍着万般不舍叫奶嬷嬷将孩子抱到隔壁休息去了,直到再看不见了身影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总算是有空瞧林黛玉一眼了。
“真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林黛玉幽怨的看着她,唉声叹气的。
宜妃白了她一眼,问道:“今儿你姐姐怎么不曾一起来?算起来本宫也有许久不曾见过她了,可是还难受着呢?”
“可不是呢?比我那会儿仿佛还要艰难些呢。”提起这,林黛玉也不禁蹙眉,面露忧郁,“都几个月了,症状一点儿也没减轻,仍旧每日吐得死去活来的,身上是一点肉都不曾长起来,反倒还瘦了些。”
宜妃听着这情况也犯起了愁,“这种事儿还真没什么比较有效的法子好解决。”又忍不住再一次抱怨道:“那些个太医真够没用的。”
这时,就看见胤禟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婆媳二人这一瞧,顿时都惊着了。
只见他左边额头上红了一块,好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划破了还在渗血,身上衣服也湿了一片,还沾着些许茶叶沫子……这是被谁砸了杯子?
林黛玉脸色一变,上前拿了帕子给他擦拭额头上的血,眼里不禁流露出丝丝心疼来,“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还破相了呢?”
胤禟却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你放心,伤口不深,不会留疤不会毁容的。”
“你又干了什么混账事将你皇阿玛气成这样?”宜妃瞪着他,暗自磨牙。
“没什么。”胤禟撇撇嘴,拉着他福晋一屁股坐在炕上,“我不过是做了点小生意,也不知是哪个吃饱了撑的偷摸告到皇阿玛跟前去了,皇阿玛就嫌儿子不务正业与民争利呗。”
宜妃看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啐道:“你堂堂皇家阿哥竟然跑去经商,你皇阿玛没打死你都算是仁慈了!本宫不求你有多大的出息,但好歹也做点正事啊,竟然做生意?亏你想得出来的!”
“做生意怎么就不是正事了?我还有媳妇和闺女要养呢,给皇阿玛办差累死累活能有多少银子?瞧瞧四哥罢,见天儿的忙得看不见人影,简直就跟老黄牛似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结果到头来就那么点俸禄,连给四嫂买首饰都不够用的,这么扣扣索索的亏得皇阿玛拿得出手。”
“四哥好歹有孝懿皇后留了全部家当给他,额娘您可不止我这么一个儿子,能补贴我多少啊?真要指着皇阿玛给的那点俸禄,我都得带着福晋和闺女喝西北风去,额娘您舍得叫您的乖乖小孙女吃苦啊?还是说叫您儿媳妇拿嫁妆补贴家用呢?”
这张嘴一通叭叭下来,从康熙到四爷都被他给吐槽了一遍,只气得宜妃恨不得拿鞋底子抽他那张破嘴。
“你那么多兄弟不都是一样的?人家还一院子的女人孩子呢,比你负担可重多了,怎么别人能过你却反倒过不下去了?你就是诡辩!混账玩意儿!”
胤禟就两手一摊,冷哼一声,“我们家大格格那能跟别人一样吗?理所应当最好的一切才配得上,我这个当阿玛的当然要努力了。”
这话宜妃倒是很赞同,下意识的就点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就尴尬了。
这小子,惯会给她下套儿!
胤禟又说道:“再者,儿子没有上进心皇阿玛也未必真就不高兴……”不禁就嗤笑起来,道:“皇阿玛不过是教训了儿子一顿,却也并未勒令儿子不许再干了,更不曾给儿子一星半点儿的正经差事,这是何意额娘还能不懂吗?”
宜妃不耐烦的摆摆手,“罢了罢了,随你吧。”
胤禟就嘿嘿一笑,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心里却也有着自己的算盘。
旁人或许还迷糊着有些闹不清,但他跟四哥的关系格外亲近些,大抵也看出来一些苗头了,四哥也是个有“上进心”的呢。
相较于其他兄弟,四哥上位对他来说当然更加有利,他们两个的福晋可是嫡亲的姐妹,一旦四嫂成了主子娘娘,他家玉儿的地位当然也随之水涨船高了,必然无人敢欺负,况且其他无论是大哥也好还是太子也罢,那能给他个恩典允许他家尼杨琦琦将来留在京城不去抚蒙吗?关系就压根儿没到那份儿上,就不必妄想了,唯有四哥可以。
所以无论是为了他家福晋还是闺女,全力支持四哥上位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说他对朝堂没什么兴趣,但夺嫡不得需要大笔银钱支持啊?他决定就充当四哥的钱袋子,将来从龙之功也能算他一份,再加上这层连襟关系,一个亲王位还是能够想想的吧?他这个阿玛这辈子是没能耐叫闺女当上公主了,不过一个“和硕格格”之位却不能再低了。
胤禟暗地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不过却从未跟四爷说过什么,兄弟两个默契得很,眼下显然并不是着急冒头的时候。
四爷这回着实忙了不少时日,为免打草惊蛇,一切都得暗地里悄悄来,就更加的劳神费力了,不仅要防着被那些逆贼察觉到异样,还得防着兄弟们窥探的目光,委实不易。
好在收获也不小,通过联络岳兴阿的那个人顺藤摸瓜找到了逆贼的窝点,又小心翼翼探查了数日后确定了大概人数也就八九不离十,一个深夜里四爷就直接带着兵马悄悄将窝点给围了,一举擒获逆贼十余人,紧接着又下令封锁消息,连夜抓紧时间审讯。
身为满人,对这些高喊“反清复明”的逆贼可绝不会有半点儿手软,为了撬开他们的嘴尽可能挖出一些东西来,那是什么酷刑都用上了,只短短一夜的时间过去,这些逆贼就一个个都没了人形,遍体鳞伤凄惨至极。
若当真是心里有信仰的人,或许还很难撬得开嘴,但这些高举“反清复明”旗帜的逆贼实则并非前朝忠臣,之所以高呼这个口号,也不过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狼子野心扯一块遮羞布,说穿了,白莲教其实就是一堆乌合之众,实在算不得多硬的骨头。
“四爷,他们所交代的口供都一字不落的记下了。”
胤禛接过侍卫捧来的那一叠密密麻麻都是字的纸随意翻看了两眼,问道:“就这些了?”
“应当是就这些了,什么刑具都上了也再无人开口,想来是当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