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且安心,福晋的身子很健康,突然之间的晕眩也是正常的早孕反应。”
闻言,四爷这才算是真正放心下来,难得大笑起来,“赏!所有人赏双份月钱!苏培盛,去给皇上和太后娘娘报喜!”
话音才落,红枫已然极有眼色的塞了个荷包给那太医。
太医笑呵呵的收下了,摸摸荷包的分量,愈发乐得见牙不见眼,很是体贴的将一些注意事项详细道来。
林墨菡身边的贺嬷嬷本就精通药理、擅食补,这个重要任务便落在了她的头上,拉着太医在一旁一个说一个记,很是认真细致。
习嬷嬷更是喜极而泣,抹着眼泪哽咽道:“娘娘去时爷还是个半大孩子,一转眼爷竟也要做阿玛了……娘娘若是泉下有知,这一桩接一桩的喜事只怕是要笑开花儿了。”
想起孝懿皇后在世时的疼爱,林墨菡一时也不免心中触动,有些感伤,谁知一转头却见四爷已然微微红了眼眶,顿时就有些啼笑皆非了。
这位爷越长大就越是冷冰冰硬邦邦的看着仿佛冷酷无情的很,实则内心里却真真是个重情之人,谁对他好,嘴上不说只言片语,心里却能记一辈子,当然了,得罪了他的人那也是一辈子都别想从小黑屋里出来了。
胤禛可一点儿不知道她在心底暗暗吐槽自己呢,只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神愈发柔和得要溺死人了,“爷还记得当年头一回见面那会儿……”
年少莽撞的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回回听见她进宫都要想方设法的“偶遇”一次,偏折腾半天也就只敢偷摸看两眼,说句话都要红了耳根子,谁曾想这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两个竟连孩子都有了。
林墨菡的思绪也随着回到了几年前,不由得就笑了出来,望着他,一双桃花眼如娇似嗔,状似遗憾,“可惜再见不着那毛头小子了,不然我可要好好问问他,究竟是忘了与皇额娘说什么事儿呢?”
胤禛想起来那次也是个冬天,他在风雪里折腾了半天,等进去匆匆见了她一眼还尤嫌不满足,出门后又在风雪里溜达了好一阵子,眼看她要出来了才佯装正要进门,对上她那双诧异的眼睛下意识就扯了个谎,只道还有事儿忘了不曾与皇额娘说……如今想来可真是够蠢的。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皆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随着皇上和太后的赏赐送来,四福晋有喜的消息就飞速传遍的宫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插着翅膀飞向了宫外各个府上,愈发使得原本就浑了的水更加浑浊起来。
需知,目前为止大阿哥和太子都还尚未有嫡子,一旦四福晋这一胎一举得男,那这个孩子就是眼下唯一的嫡出皇孙,意义自然是不同的,更加给四阿哥增添了些分量。
胤褆的心情就不大美妙了,回去面对着大福晋歉意闪躲的目光,面对着她那愈发苍白消瘦的脸庞,一时心里堵得甚至有气也不知该往哪儿发。
他不是不喜欢女儿,但是谁受得了几年间连生四朵金花?为这事儿他不知被胤礽嘲笑了多少回!
可是要说怪福晋,他却也不至于那么没良心,福晋为了生个儿子折腾得自己的身子都愈发弱了下来,好好一个健康的姑娘没几年的功夫就变得病恹恹的,哪个看了不感慨?何况到底还是结发夫妻,情分自是不同的。
夫妻两个面对面沉默了半晌,大福晋咬咬牙,道:“我这些日子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
“快省省罢!”胤褆心里头憋着股子邪火,暴躁道:“你照照镜子瞧瞧自个儿脸色成什么模样了,见天儿的一股子病态,不知道的还以为爷怎么着你了呢!这才生了四格格可曾有半年的功夫?你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也不想想四格格比大格格的身子差了多少?就你如今的身子,就是怀上儿子生下了也不定是个小猫崽儿呢!赶紧的省省别瞎折腾了,听太医的好好调养两年再说!”
大福晋的眼泪就下来了,她知晓他是为她好,担心她的身子,可就是这样她心里才更难受,原本还想着好歹太子妃也没生出来儿子,却谁想二虎相争的局势突然加进来一个四弟,而好巧不巧的,四弟妹有了……纵是她不懂朝政,却也知道头一个嫡皇孙的意义。
知晓自家爷的抱负,大福晋自然是忐忑不安的,“四弟那儿……会不会很麻烦?”
“是男是女尚且未知,若真是那般幸运一举得男……”胤褆沉默了一瞬,叹道:“那也是他命好,爷又有什么法子?影响多少会有些,不过……太子才应该比爷更着急,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安心调养身子罢。”
的确,同样有了嫡子的身份,太子自然是更急了,不过与大福晋接连生女儿不同,太子妃是进门之后到现在就没怀上过,也因此,太子的心理跟胤褆当然也是有所不同了。
回到毓庆宫见着太子妃,太子的表情就不大好,有心想说叫太医来瞧瞧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却又怕这当口传出去徒增笑料和话柄,于是索性一头扎进了书房,眼不见为净,连句话都未曾跟太子妃说。
太子妃见此情形就低下头抿起了唇,心里着实委屈的很。
毓庆宫里有名分没名分的女人加起来一堆,今儿这个妖精明儿那个妖精的勾勾缠缠将太子往屋子里拉,一个月也不见能来她屋里歇个几日,她能怀得上那才是见鬼了!再瞧瞧人家四弟,院儿里就一个福晋,两口子日日腻乎在一处,孩子自然水到渠成。
偏怀不上孩子都怪她,叫她上哪儿说理去?
林墨菡可是不知道自个儿这一有孕给上头那两位嫂子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和烦恼,这会儿她自个儿也遇上烦心事儿了。
“福晋。”廖嬷嬷寻了个空当进了屋子,说道:“如今您怀了身孕,爷就不适合再歇在您这屋里了,您瞧瞧是否要给爷另安排一间屋子?还有这伺候的人……”
林墨菡顿时俏脸儿一沉,“廖嬷嬷,你管得太宽了!”
嫁进来这几个月,林墨菡一直都是挺温和的,平日里好说话得很,从未见甩脸子,今儿这么不给面子,倒是叫廖嬷嬷感觉有些下不来台了。
“福晋叫奴婢管着院儿里的事,奴婢自当尽心尽力考虑周全。”廖嬷嬷皱着眉说道:“福晋难不成还想叫爷歇在您的屋里?莫说是皇家,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妇人但凡有了身孕自然是不能再服侍爷们儿的,一则是为了爷们儿着想,二则却也更是为了保护妇人和胎儿,奴婢也是怕福晋和爷年轻不懂,故而才提了这么一嘴,福晋又何必如此动怒呢?”
林墨菡听罢只冷笑连连,“叫你管着这院儿里的事是叫你管着奴才管着琐事,而不是叫你管到主子的头上来!我念你是孝懿皇后挑选的人,伺候爷多年也算是有苦劳,故而才多给了你几分体面,未想你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妄想摆弄主子来了?”
“你也甭拿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来挟制我,爷若是有需要他自己会要求,轮不到你操心!我若是做得不妥当,皇上和太后娘娘会训诫我,也轮不到你这奴才来指手画脚!”
被这般劈头盖脸一顿训,廖嬷嬷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刚要说话,却又迎来一道惊雷。
“我看廖嬷嬷是老糊涂了,连身份都拿捏不稳……既然如此,打今儿开始廖嬷嬷就安心养老罢,这院儿里的大小琐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福晋!”廖嬷嬷大惊失色,咬牙道:“奴婢是孝懿皇后派来伺候四阿哥的,你怎么能……”
“够了!”习嬷嬷怒喝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冰冷极了,“娘娘派你来伺候四阿哥不假,却不是叫你来仗着娘娘的名拿捏主子的!你瞧瞧你如今变成什么鬼样子了?为了那点子权利,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倘若娘娘还在世非得亲自处置了你不可!”
“我与你相识几十年,你那点小心思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不就是怕福晋的陪嫁丫头婆子熟悉了之后要动你的权?想趁着福晋怀孕抬举起来几个妖妖娆娆的小丫头分宠,好叫你这个管事嬷嬷的位子能坐得安心?混账东西!再叫我听见你拿着娘娘的名头出来说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廖嬷嬷脸色煞白,色厉内荏道:“爷不会同意的,我伺候爷这么多年……”
林墨菡冷笑道:“那就看看好了,看爷会怎么收拾你。”
第63章
按着规矩,嫡妻一旦有孕的确应该抬举两个丫头伺候爷们儿,一直到出月子前都是不能跟爷们儿同住的,廖嬷嬷的这个提议其实也合情合理,是以她才如此自信满满的来开这个口。
只是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林墨菡跟这个时代的女子并不相同,就算她跟四爷之间没有交心过,仅仅只是搭伙过日子的关系,她也绝不可能主动给他纳妾,还是在自己怀孕的时候,那样“贤惠”的事她做不来,怕被自己恶心死。
更何况他们两个早前就已经交心谈过了,如今是正经相恋的关系,廖嬷嬷的这个所谓好心的提议可不就戳在了她的肺管子上,况且这个廖嬷嬷的动机还不单纯,她能给个好脸就怪了。
然而廖嬷嬷却只觉得这个福晋霸道善妒得很,未想惹来这样一顿怒火,一时又恼又怕,左思右想,索性一咬牙到阿哥所外头去等着四爷回来,打算来个先下手为强。
打从四阿哥六岁搬到阿哥所那时起她就在跟前伺候着,至今已然超过了十个年头,她就不信四阿哥当真待她没有一点情分!
她前脚才出去,后脚就有人禀报了上来,林墨菡听罢却只摆摆手,不屑的说了句,“由她去,拎不清的蠢材。”
习嬷嬷连连摇头叹息,“被捧得忘了身份了。”
胤禛是男子,幼时心思都放在学业上,长大后步入朝堂更是一心都扑在政事上,哪有什么闲心思过问院子里的小事?如此一来,那廖嬷嬷就成了这个院子里说一不二的存在,惯常被一众小太监小宫女捧着,这么些年下来早就飘飘然了。
这个冬天冷得邪性,雪格外大些,南方都有不少穷苦百姓被活活冻死的,北方更是好些地区都发生了雪灾,被冻死、睡梦里被坍塌的房屋砸死者众多,直接、间接造成的财产损失更不计其数,更叫人忧虑的是,按照目前这个情形,这个春天怕是地里都来不及播种庄稼了。
为着赈灾一事,康熙叫了大臣及几位年长的皇子一同商议了许久,直到天都黑透了方才各自散了去。
廖嬷嬷早就被冻僵了,鼻涕都呲溜了出来,偏她还不敢走,怕自己前脚才走后脚四阿哥就回来了,若是抢先叫福晋颠倒黑白告了一状,那她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于是她索性咬咬牙,就这么一直等啊等。
恍惚间,一串脚步声传来,廖嬷嬷僵硬的转过头去,果真见到灯笼在缓缓靠近。
“四阿哥?是四阿哥吗!”
苏培盛和胤禛主仆两个具是一惊,险些魂儿都被惊跑了。
“什么人!”苏培盛走近了些,提着灯笼那么一照,看清了人才松了口气,嘴里忍不住就怨怪道:“廖嬷嬷大晚上的在这儿撞鬼吓人呢?惊着了主子你担待得起吗?”
借着灯笼的光,两人也看清了廖嬷嬷此刻的模样,身上已然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显然在外头站了不少时候,脸上都冻得惨白泛青了,鼻子下面那两道鼻涕不停吸溜儿吸溜儿的,瞧着怪恶心的。
胤禛强忍着心里的不适,问道:“你在外头站着作甚?莫非福晋有什么事?”话到最后,已然流露出了几分担忧焦急。
廖嬷嬷顿时心下一酸,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可事已至此,再由不得她回头了,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哗啦啦的就下来了。
“求爷救救奴婢!福晋竟是不肯叫奴婢再伺候爷了……打从爷六岁时奴婢就在身边伺候着,日日只围着爷打转,满心满眼都记挂在爷身上,这么多年下来奴婢早已将爷视若性命,如今福晋不肯奴婢再伺候爷,真真是要了奴婢的这条老命啊!”
到底是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人,廖嬷嬷对胤禛的性情还是较为了解的,知晓他其实是念旧情之人,故而便打出了感情牌,企图勾起他记忆,念起自己这些年的苦劳。
却谁知,胤禛对自己的福晋也颇为了解,知晓她压根儿就不是那无理取闹之人,所作所为必定事出有因。
故而,他便问道:“你做了什么惹着福晋了?”
廖嬷嬷一噎,痛哭流涕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小声哽咽道:“奴婢看福晋怀了身孕,怕爷继续宿在福晋屋里会不小心伤到小主子,故而就去问了福晋一嘴,是否要给爷另安排一间房。”
胤禛冷着脸看她,“还有呢?”
苏培盛怒瞪她,“还不快如实招来!大晚上的拖着爷陪你在外头冻着好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