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贾母也被这惊着了,她知道老二媳妇不曾少捞钱,却怎么也没想到,数额竟如此巨大,仅现银就有二十三万两之多。
邢夫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说你是钱篓子都算是侮辱你了,你这分明就是貔貅啊!”
“好一个女窃贼!”贾赦的眼珠子都红了,这里头不定有多少是从这府里捞的呢,“你这是搬空了整个荣府去填你的荷包啊,简直其心可诛!我定要抓你去报官!”
猜测变为现实摆在眼前,贾政更是几欲气疯,羞愤至极,只觉这辈子的脸面都被这贪婪无耻的婆娘给毁了。
“我要休了你!”
“老爷!”王夫人大惊失色,哭道:“拿了些府里的东西我认了,可是其他的都是我的嫁妆啊!”
“嫁妆?我与姑妈同为王氏女,我嫁妆里压箱底的银票不过只有三万两,姑妈却足足有二十三万两?那我定要回家去好好问问了,如何能这般偏心。”王熙凤笑盈盈的上前几步随手扒拉了一些箱子内的物件,就说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嫁妆,拿了嫁妆单子来对一对就知道了。”
“王熙凤!”王夫人咬牙切齿。
“老太太,二太太的屋里还发现了一样东西……”鸳鸯略显同情的看了王熙凤一眼,有些迟疑不知是不是应该拿出来,她是知晓老太太的心思的,这样东西一旦拿出来,二太太必定更加声名狼藉,可若是不拿出来,她又实在于心难安……终究还是厌恶二太太的阴毒狠辣。
贾母顿时眼皮子一跳,直觉不好。
贾政却已是被气疯了,想也不想就怒道:“还有什么都拿出来,好叫我看看这蠢妇究竟干了多少蠢事!”
鸳鸯抿抿唇,从一口箱子中摸索着掏出来一个布娃娃,布娃娃的肚子上扎满了针,闪烁着瘆人的寒光。
众人打眼一瞧,无不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上头写着……琏二奶奶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什么!”贾琏惊叫出声,上前一把夺过那布娃娃仔细一瞧,果真是王熙凤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顿时就吓得面无人色,“扎在肚子上……难道这些年我们两口子再没个动静竟是因为这?”
众人看向王夫人,眼神充满了震惊、不敢置信。
贾母几乎要晕死过去了。
贾赦指着王夫人,手都在剧烈颤抖着,“你……你竟用这样阴毒的法子害我们大房绝嗣?毒妇!你这个毒妇!”
王夫人却也是懵了,回过神来后当即矢口否认,“这不是我干的!有人陷害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这可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宝玉的干娘是那马道婆,向来是个神神叨叨的邪魔外道,你还时常请她过府……姑妈!你可真是我的好姑妈!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样害我!”王熙凤凄厉的哭了起来。
贾琏亦红了双眼,恨恨道:“还能是因为什么?二太太一直对这荣府念念不忘……若是我们大房绝嗣,可不就轮着宝玉了!”
“你别胡诌,这真不是我干的!”王夫人快急死了,她的确是惦记荣府,可她真没干这种事儿!
无人信她,连贾政都认定了就是她,顿时气得直跳脚。
“休妻!我今日定要休了这毒妇!”
“不可!”贾母严厉制止。
贾政很不解,“她这样阴毒的一个人,老太太竟还要维护她?”
“你别忘了,她是娘娘的亲娘!”贾母冷眼扫过那瘆人的布娃娃,又看了眼王熙凤的肚子,道:“琏儿媳妇如今既是已怀上了,可见这东西也就是糊弄人的,照我的意思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终究是一家子亲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琏儿媳妇,她是你亲姑妈,若是传开了这事,你们王家的名声……日后你们家的女孩儿还如何嫁人呢?想必你叔父也是要生气的。”
“老太太!这当真不是我干的!”
“好了!你给我闭嘴!”贾母不耐烦了。
王夫人仍要辩解,但看着贾母的神情,再看其他人……在场所有人竟是都不信她……嘴巴张张合合,半晌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当真是体验了一回何为百口莫辩。
王熙凤哭红了双眼,嘶哑着声音说道:“我怀上了那是我的福气,是上天垂怜不忍我们大房绝嗣,而非她心慈手软!她是我的亲姑妈,可所作所为又哪里将我当成骨肉至亲了?就为着那一份利益,下如此狠手对付我……她心里根本就没有骨肉亲情,她就是个满心满眼只有利益的毒妇!”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贾琏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王夫人,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贾赦就骂贾政,“老二!这样一个毒妇你不赶紧休了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跟她同床共枕,你也不嫌瘆得慌,别哪天她再一发疯就将你给捂死了!”
“贾赦!”贾母咬牙。
贾政却说道:“老太太,大哥说得在理,这样一个毒妇合该休了她,咱们家要不起这样的毒妇!”
“我不同意!”贾母冷了脸,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她是宝玉和娘娘的亲娘,就绝不能被休弃!若你铁了心要撵她走,不如将我也一同撵了出去!”
“母亲!”
“不必多言!”
贾赦和贾政二人都蔫儿了回去。
制住了两个儿子,贾母又看向贾琏和王熙凤两口子,道:“我知晓你们心里气得狠了,只是你们也要想想,宫里的娘娘正是得宠的时候,等将来再生下个小阿哥,日后如何也能封个王爷,倘若你们这会儿与娘娘的亲娘结下死仇……再者,方才我也说了,终究是王家女,倘若她传出这样的恶名声,那王家其他的姑娘又有谁还敢娶呢?琏儿媳妇,你叔父家的亲闺女,正是差不多要议亲的时候吧?”
王熙凤的脸上满是阴霾,道:“不休她也行,但是要分家!将二房分出去,我是再不敢跟这样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不错,分家!”贾琏附和道。
贾赦和邢夫人的眼睛也亮了。
“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王夫人怒了,又是要休妻又是要分家的,她究竟干什么了?
贾政瞪她,“你闭嘴!”
王夫人:“……”
贾母皱着眉,沉着脸,“我还没死呢,分什么家?不能分!”分出去了,娘娘跟这府里的关系就远了一层了,再者说,老二不过才是五品官身,区区一个五品官员的府邸能有多好?宝玉定是要受苦的,更重要的是,一旦真分了出去,宝玉就从荣府公子变成了五品官员家的儿子,身份天壤之别,还如何能够聘得高门贵女?绝不能分!
贾母下定了决心,咬死了牙就是不肯松口。
王熙凤怒极反笑,“休妻不肯,好,我们退让一步只要求分开过,老太太却还是不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是非要强摁着我们大房的头认了这个哑巴亏才行?老太太未免也太过偏心了些,合着二房是您亲生的,咱们大房就是外头捡来的不成?她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了,还不准我们讨个公道,硬要我们不准哭不准闹老老实实认栽,天底下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偏心”二字可算是戳了贾赦的肺管子了,一时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坐在那儿一声不吭,阴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贾琏却是坚定的跟着媳妇的脚步走,只道:“要么叫二老爷休妻,要么叫二房分出去!总之无论如何咱们也绝不能再跟这样的毒妇住在一起,否则谁知道她还会用什么阴毒的手段害我的宝贝儿子?”
大房也算是让步了,好歹给了两个解决法子任凭选择,可偏偏这两个法子贾母都不乐意选,倒并非她多喜欢这二儿媳妇,事实上她也烦死这个又贪又毒又蠢的东西了,可还是那句话,谁叫这女人生了个娘娘呢?还有她的命根子,宝玉。
就冲这两点,她就得想方设法的护住这个阴毒的蠢货,否则娘娘和宝玉一个都跑不掉,都得被牵累到,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娘娘身上系着贾家的未来,宝玉更是她的心肝肉,舍不得一点委屈。
贾母很是头疼,对于贾琏和王熙凤两口子不依不饶的态度也很恼火,同时心里也不禁生疑……王熙凤今日很反常,从一开始非要查抄老二家的屋子……
面对老太太狐疑的眼神,王熙凤倒也丝毫不以为意,只催促道:“老太太可曾想好了,究竟如何选择?总之我将话撂在这儿,无论如何我们大房绝不吃这个哑巴亏!我也坚决不愿跟这样一个毒妇一起生活!”
贾母皱紧了眉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贾赦,“老大,你说句话。”
她是知晓两个儿子都对她愚孝,王熙凤和贾琏再如何不依不饶,还能反了亲老子?
谁知贾赦讥笑道:“我说句话?老太太想叫我说什么?劝琏儿两口子别闹腾了,吃了这个哑巴亏?这未免欺人太甚了,老二,你说是吧?”
贾政面色通红,羞愧难当,咬咬牙,道:“老太太既是担心娘娘不肯允我休妻,不如索性就将我们二房分出去罢了。”
王夫人:“……”她已经不想说话了,反正都认定是她了,一张嘴就让她闭嘴,她还能说什么?
贾母还是那句话,“不成,不能分家。”
“好好好!”王熙凤怒了,“老太太既是坚决如此偏心,也罢!我和琏二带着巧姐儿一家三口分出去就是了!”
众人大惊。
“这是说的什么话?琏二是荣府的继承人,怎能分出去!”贾赦头一个跳出来反对。
贾母和王夫人却是眼神不由得闪了闪,一时半会儿没急着开口。
王熙凤就冷笑道:“什么继承人不继承人的?继续留在这里,只怕连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继承荣府?我说了,无论如何我绝不愿跟这毒妇住在一处,既然老太太死活不肯让二房分出去,那我们只能自个儿滚蛋了!任凭他泼天的富贵,咱们也要有命享才成!”
“胡闹!”贾赦急了,“琏儿你快劝劝你媳妇,哪有继承人分出去的?”
贾琏一脸的挣扎纠结,王熙凤见状就威胁道:“你若不愿,那咱们就和离拉倒,我带着巧姐儿和儿子走!”
嚯!
连和离两个字都说出来了,可见是真急了。
贾琏忙不迭就劝她,“奶奶你先别急啊!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胡话,好端端的和离什么和离?咱们女儿都那么大了,儿子也在肚子里揣着了……”
“若是留在这虎狼窝,儿子能不能平安出生都还尚未知呢。”王熙凤掐住了他的命脉,就是死活不松口,“老太太不肯选择,那也就只得由你来做个选择了,究竟是要这荣府还是要我们娘儿三?你可想好了,我这好姑妈为了这荣府连我都能下狠手,何况是你这拦路虎?别逼急了他直接将你给弄死了。”
贾琏下意识看了眼王夫人,脸色发白,眼神惊恐,仿佛在看什么吃人的恶鬼似的。
王夫人:“……”她已经不想解释了,大房两口子分出去才好呢,贾赦这么大的年纪了,身子也早已被酒色掏空了,断然不可能再生出来一个儿子,一旦贾琏分出去就等于放弃了荣府,那将来还不是落在了宝玉的身上?
贾琏挣扎了一阵,终究还是咬咬牙,“奶奶说的不错,任凭他泼天的富贵也得有命享才行,我……我……我分出去!我不要继承什么荣府了!”
“贾琏!”贾赦气急败坏。
贾母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可曾想好了?当真放弃继承荣府了?”
“老太太非要偏帮这毒妇,咱们夫妻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总要为自个儿和儿子的小命着想。”
王熙凤急忙催促道:“行了,老太太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了,咱们这样不是刚好如了您的意?您的心肝宝贝可就白捡个大便宜了。琏二,你快去请珍大老爷过来一趟,这事儿越早办好咱们才能越早搬出去脱离危险,万一夜长梦多……”
贾琏闻言也不顾身后他老子的叫喊,一溜儿烟就跑了出去。
三更半夜的,贾珍早就搂着美娇娘睡下了,硬是被贾琏从被窝儿里拽了出来,等一听清究竟是什么事儿,顿时惊得瞌睡都没了。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谁也没疯,就是这么个事儿,你快些的,别磨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