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尧:“......”
“那便好......”她干笑了几声:“你这般说,我就放心了。”
“那个,”楚尧尧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问道:“你知道那个被你称为杀人狂的人是谁吗?”
“哦?”李辞雪面露好奇之色:“怎么?他很有名吗?”
楚尧尧点头:“他相当有名的,他就是极域魔尊——谢、临、砚。”
她一字一顿地吐出谢临砚的名字之后,心跳不自觉加速了,她不确定在这个帐子里面叫谢临砚的名字他能不能听到,她更加不确定眼前的少年会不会察觉到她的意图。
她屏息凝视,既期待着谢临砚能快点儿找到她,又防备着李辞雪。
几秒之后,无事发生。
“谢临砚?”李辞雪皱着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没听说过他,但是那个杀人狂,怎么可能是极域魔尊,他又不是魔修,更何况,极域的魔尊不是扶念之吗?”
“扶念之是谁?”楚尧尧惊了,没听过谢临砚的名字就算了,但极域魔尊怎么成另一个人了?
“姐姐,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李辞雪竟然有些嫌弃地看着楚尧尧:“连扶念之都不知道,就是那个早年被人剖出元婴无法修炼,于是尝试引魔气入体,成了第一个以人类之躯修魔的人,自此以后便有不少想走捷径的人争相模仿。”
“不过,”李辞雪轻晃着手中的拂尘,话锋一转:“他走的毕竟是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而且,他没有帝王的命数,魔尊之位对他而言是一种负担,无法和他的气运相辅相成,坐不久的......”
李辞雪像是想到了什么:“如此说来,若刚刚那个杀人狂当了魔尊,倒是很符合他。”
楚尧尧张了张嘴,好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心里生出了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但又不太敢肯定,这个李辞雪所说的扶念之不会是上一任的极域魔尊吧?
因为圣道宫常年不与外界联系,所以李辞雪在宗门内学习到的信息都是过气的?
“姐姐,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守着辟邪烛,你完全可以放心。”
楚尧尧依言往角落里靠了靠,佯装着闭上了眼,心里却不停地盘算着。
她怀疑圣道宫很可能准备重新出世,原因正是少年提到的这个魔潮,她现在只想尽快找到谢临砚,将这些消息告诉他,也不知道圣道宫的出现会对现今修真界的格局产生怎样的影响。
想着想着,楚尧尧没想到自己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李辞雪叫醒的。
“姐姐,天亮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楚尧尧迷蒙地睁开眼睛,有那么几秒没怎么反应过来。
李辞雪已经站起了身,楚尧尧终于完整地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少年穿了一件带着金丝的白袍,袖口的护腕上绣有金色的纹路,晃动间,金光流转,显得贵气逼人,但他的手中却执了一柄拂尘,轻轻搭在自己的臂弯间,将这份贵气衬出了一种不染尘俗的气质,竟是个仙风道骨的小道长。
楚尧尧皱了皱眉,圣道宫向来神秘,她此前都不知道圣道宫中的人都是主修什么,这样看来,里面都是道士?
看少年说话像个神棍,所以圣道宫是专门给人算命的?这倒是让楚尧尧想起了木琉云,木琉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神神叨叨地给她批命。
一晚上过去了,谢临砚还是没找过来,她也没听到谢临砚给她传音,她估摸这少年可能是用了什么屏蔽神识的方法,就算是谢临砚也无法短时间找到自己。
帐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李辞雪收起来了,楚尧尧还在那间四面漏风的寺庙里,阳光透过缝隙斑驳地映在布满了蛛网和灰尘的地面上,更显得寺庙破败腐朽。
楚尧尧从地上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四下看去,奇怪的是,寺庙的地上虽然堆砌了许多废弃的杂物,却并没有越晨和周故的尸体。
难不成谢临砚杀完人之后还顺带着给毁尸灭迹了?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让人不太舒适的味道,略显刺鼻,楚尧尧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李辞雪这时候已经向着外面走去了,他微停脚步回头来催促楚尧尧:“姐姐,你最好跟紧我,这里很危险的。”
楚尧尧这才不得不收回目光,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走出寺庙,迎面便是一条巷子,那股刺鼻的味道愈发浓郁,浓腥得让人恶心,楚尧尧跟着李辞雪转过巷角,前面的李辞雪却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楚尧尧问道。
李辞雪没回答她,她不得不探出头来向外看去,这一看之下,她直接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只见地上躺了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血流得到处都是,已经干涸发黑,就连路角的小树上都挂满了飞溅而上的血迹,殷黑色包裹着一片片脆嫩的树叶,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对比。
楚尧尧刚刚闻到的那股刺鼻的味道正是这些尸体散发出来的血腥腐败味,因为这里的天气比较热,尸体周围已经飞满了蚊虫苍蝇,直让她不受控制地干呕着,好在她本来就没吃东西,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
好半天,她才压住了胃里的恶心感,脸色苍白地再次看向躺在路中间的尸体。
为什么一夜之间,这里就出现了这么多尸体?
难道都是谢临砚杀的?
不对,谢临砚是用剑的,他杀人不会是眼前这幅光景,那些尸体看起来都非常可怖,身上的伤口就好像是被某种野兽撕咬出来的一般。
这时候,李辞雪回过头来看向了楚尧尧,他的脸色也相当难看:“是我追杀的魔物干的。”
“那你能看出魔物躲到哪里去了吗?”
李辞雪皱着眉,他从怀中掏出了个金色的小罗盘,看了看,然后道:“那东西有些狡猾,它将自己的魔气散播得到处都是,我的法宝有些失灵了,我们现在附近转一转。”
楚尧尧赶紧点头,她也不想在这些尸体旁边多待,画面实在是太让人恐惧了。
从一具具尸体之间穿过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楚尧尧跟在李辞雪后面,克服着心中的恶心和恐惧,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好不容易离开那里之后,楚尧尧隐约听到了些嘈杂的人声。
“有人。”楚尧尧提醒李辞雪。
李辞雪点了点头:“应该是村子里的人,我们去看看。”
这处村子并不大,阡陌交通,农田和小路交错,其间林立着一座座的土坯屋。
嘈杂的声音并不远,他们没走几步就靠近了,远远望去,似乎是两拨人在吵架。
不,准确地说,是一堆人围着几个人正大声斥责着什么,因为战况太激烈,没有人注意到她和李辞雪。
走得近了,楚尧尧也能听清楚他们斥责的话语了。
“你们这群扫把星!快滚出我们的村子!”
“就是因为你们,把灾难带来,我们才死了那么多街坊邻居!”
“我看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魔物,害死了他们全家不够,还来祸害我们!”
楚尧尧精准地捕捉到了“魔物”这个词,不自觉踮起脚尖,向被斥责的几人看去。
那里站了三个人,两大一小,男人手中握了把剑,站在最前面,他看起来颇为狼狈,头发乱糟糟的打着结,身上穿着件略显寒酸的粗布衣衫,但他的五官依旧英俊,眉眼深邃,不怒自威,很正派的长相。
在他身后,停了辆木质独轮车,上面盖着稻草,推车上坐了个女人,因被男人挡在身后,看不清全貌。
一个看着五六岁的小姑娘眼眶红红地站在独轮车旁,她听到有村民在辱骂她的母亲,一下子就怒了,哭喊着道:“你们不准这样说我娘!我们不是扫把星!”
一个村民恶狠狠地瞪着小女孩,竟然趁机想用握在手中的农具去攻击她:“你们这群灾星!害死我们村那么多人!怎么还不死!”
男人见状,手中剑花一挽,抬手便挡下了村民的攻击,其他人却恶人先告状般地叫了起来。
“木天鸿!你害死我们的亲人,还准备动手吗?!”
“就是!要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我看她肚子里的怀子就是魔物!她就是个妖女!”
男人的眼睛因为这些如利剑般的话变得赤红,但他却只是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剑,迟迟没有动手。
“各位,鄙人的内人要生了,鄙人只是想找一位产婆,不会多逗留的。”他倒转剑刃,朝着村民们一抱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隐忍。
村民一听此话,更是大声地斥责了起来。
“他竟然还想让魔物出生在我们村子里!他还想想害死多少人!”
“他这个杀人魔!我们不能让他们这么做!”
“对!不能让他这么做,快!我们将那个女人杀了!”
在一片起哄中,竟然真的有拿着农具的村民冲了上去,男人横剑在胸前,手上动作干净利落,能干出来,他应当是很厉害的,一人对敌,愣是没能让一个村民近身,也没有打伤任何一个人。
“各位,木某在此恳求各位了,我的妻子要生了,请各位醒醒好,帮我们找一位稳婆来。”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喊出这句话时,带着低三下四的乞求之意。
“木天鸿!你在做什么梦!你不会以为你还是以前的木家家主吧,木家早就被灭了,就是因为你身后那个女人,你还要护着她做什么?你难道就想看着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吗?!”
木天鸿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独轮车中的女子却突然坐直了,她的声音幽幽传来:“木郎,算了吧,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女子的嗓音温婉动人,语毕,竟让人生出了一种神圣不可亵渎之感,一时之间,无人再开口。
木天鸿转头向身后看去,他这一侧身,楚尧尧终于看清了他身后的女子,她愣了一下,原因无它,那女子实在是太美了,楚尧尧从未见过这般美的女子,集温婉与英气于一身,宛如从画中走出,一身雪白的衣衫,将她衬得似天上下凡的仙子。
此时的女子,轻轻靠在独轮车上,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头发稍微有些凌乱,却并不显得臃肿狼狈,反倒带了一丝破碎的温婉美。
好漂亮啊......
楚尧尧心中感慨了一句。
女子微笑着抬起手,轻轻搭在了男人的手腕上:“没事的,我还没那么快生,加紧赶路,应该来得及到附近的镇子上。”
“可是......”男人有些迟疑。
“无妨,”女人摇了摇头:“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吧。”
男人咬了咬牙,终于点头:“好,我们走。”
说罢,他俯身将地上的小女孩抱了起来放到了独轮车上,推起车柄,冷冷看向围着他们的村民。
“让开。”他不再像刚刚那般乞求,语气中带着冷漠,这反倒让村民一个个面面相觑起来。
好半晌,一个年长的话事者主动开口道:“我们让,让他们快点儿滚!不要留在这里给我们招来灾难!”
于是其他人也附和了起来:“对对对,让他们快滚。”
村民呼啦啦地让出了条路来,男人推着车一步步向村子外走去。
这一幕多少让人看着有些心酸。
楚尧尧扭头看向李辞雪道:“你不说点儿什么吗?”
“我说什么?”李辞雪眨了眨眼眼睛,一脸的无辜。
“你不是除魔吗?不应该是根正苗红的正道之光吗?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站出来说到公道话?”楚尧尧满腹怀疑地问道。
“还是说,”楚尧尧继续问道:“那些村民说得没错,那个人肚子怀的孩子确实是魔物。”
“怎么可能?”李辞雪立马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个孩子可不是魔物,不仅不是魔物,还是真正的天命之子,你没看到她肚子里隐隐散发出来的金光吗?这孩子,有帝王之相,未来可期。”
楚尧尧心说我上哪能看出来冒金光来?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说呢?就任由他们被人误会?被人欺负?”
在楚尧尧看来,这个李辞雪应该是那种特别喜欢管闲事的圣父性格,否则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自己给“救”出来。
“姐姐,我说了也不会有用的,”李辞雪有些无奈:“况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劫,以我的命格,是没能力给他改的,这种事,咱们还是少插手比较好。”
李辞雪叹息着摇了摇头,竟然颇有几分老气横秋地意味,实在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我们走吧,去村子外面看看。”说着,他便也朝着木天鸿一家人离去地方向走去了,那正是出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