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盈点头:“那臣妇便先等一等。”
温盈暗暗的呼了一口气,亏得她早有准备,让蓉儿准备了伞,否则就这毒烈的日头,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温氏在太后的院子中,日头低下站了一刻的消息似乎长了脚似的,不一会那些贵女命妇们都知晓了。
刘语馨与几个贵女命妇坐在一块喝茶,磕瓜子唠嗑。
一个年级约莫二十多岁的贵妇人磕着瓜子说道:“温氏有沈家三郎那样出色的夫君,后宅又无通房小妾,更是得了敕命,可这又如何?”嘴角勾了勾,带着几分刻薄道:“如今还不是一样得受磋磨,便是撑着伞晒上小半个时辰,也够她喝上一壶的了。”
闻言,刘语馨看了眼外边刺眼的阳光,心中竟生出了几分愉悦。
是呀,温氏都已经得了这么好的丈夫了,又得婆家重视,若是不受些磋磨,就太过顺风顺水了。
想法才出来,又有一个婢女走了进来,说前边可不止温氏一个人站着。
温氏站了不过是一刻左右,与太后同一个院子的七公主不知怎的,竟然也从屋中出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就站在了温氏的身旁。
几人听了,惊愕的片刻,都心道——温氏这命怎么就这么的好?得罪了太后,可竟然得到了七公主的喜欢。
太后的院中,温盈站了一刻,即便是撑着伞,可都被热得有些眩晕,也热得背脊湿了,便是额头都沁出了薄薄的一层热汗。
她也不知道到底要站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热得受不住的时候,穿着一身藕粉色衣裙的七公主从屋中走了出来,什么都没有说,便只站在了温盈的身旁。
她身后跟着个拿着伞,匆匆跑出来的宫女。
温盈怔愣了一下,随即行礼:“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七公主看了眼房门,然后抿着嘴唇站在一旁。
太后屋外的嬷嬷一看到七公主,也是一怔愣,随即快步从屋檐下走了下来,行礼后,便急道:“公主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日头正大,可不能久站,快些回……屋。”
话一出来,嬷嬷便意识到说错话了。
日头正大,不能久站,但那温氏便站了一刻。虽然都心知肚明是太后故意的,可说出来便变了味道。
七公主不说话,就只看着太后的房门。
温盈看向身旁的七公主,她便是什么都没说,但温盈却感觉得出来,七公主是在帮她。
温盈思索了片刻,若七公主出了些什么情况,只怕也会被责怪到她的头上来,所以也劝道:“公主殿下,日头大,容易中暑,若是要见太后娘娘的话,先回房等一等。”
嬷嬷闻言,诧异的看了眼温盈,随而才看回七公主。
李幼侬虽然不爱说话,性子也软软的,可却极为的倔强,谁的话都不听。
嬷嬷也是怕七公主出事,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身上了阶梯。到了房门外,轻声打开门,进了屋中。
太后并未休憩,而是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两个宫女在一旁轻摇晃着大扇子。
嬷嬷跪下,轻唤了一声“太后娘娘”。
太后“嗯”了一声,悠悠的问:“可是温氏晕倒了,不过是一刻左右,怎就这么不禁站,莫不是装的吧?”
嬷嬷摇头道:“回禀太后娘娘,不是温氏晕了,而是七公主殿下也站在了院子中,怎么都劝不走。”
太后眼眸一睁,看向帐幔外的婆子:“你是说七丫头也站在了太阳底下?”
嬷嬷点头:“是的,奴婢觉得,公主是不忍温氏站在太阳底下,所以才会一块出来一起站的,可能是想让太后娘娘心软。”
得到婆子的确定,太后皱着眉头,恼道:“这个孩子平日痴痴傻傻的,可竟然想到这法子来帮那温氏?”
嬷嬷小声问:“那温氏,还让她继续站着吗?”
太后不喜道:“还站什么,难不成真让七丫头与她一块站吗?让她进来吧。”
第62章 别有用心
七公主在太阳底下不肯走,太后只得让她与温盈一同进来。
二人进来后,分别行了不同的礼。
太后面色淡淡的抬眸扫了眼七公主,目光最后再落在温盈的身上。
“方才困乏,哀家一不留神便睡着了。”这算是解释了,但却是没有询问温盈在太阳底下站了多久,更别说是关怀了。
继而道:“哀家喊沈娘子过来,是听说沈娘子的住处偏僻,而哀家这院子还有许多空闲的屋子,平时也能照拂一二,便搬过来吧。”
温盈听到这话,心底猛然一震,这离得远还能轻松些,这就在眼皮子底下,连喘口气都觉得困难。
这三个月怎么熬呀?
温盈心里头正思索着怎么回应的时候,七公主忽然走上前,走到了太后的身旁。
太后不解的看向她,问:“七丫头,你有什么话要说?”
李幼侬抿着嘴儿,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抓住了太后的袖子轻晃了晃,软软的开了口:“皇祖母,别、别为难沈娘子。”
许久未听过这个孙女说话的太后怔愣了一下。声音怯怯糯糯的,音色有些奶奶的,再看她那一双可怜巴巴的纯净眼眸,太后不知怎地,心底像是被小猫爪给抓了一下。
自从七丫头九岁那年跌落楼梯醒来后,变得呆呆傻傻的,也不来请安了,她也就逐渐忘记了这个孙女。
仔细想来,以前七丫头很是机灵,爱笑,爱逗人开心。但被推落楼梯后,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醒来后的七丫头倒是偶尔会跟着她母妃来安懿宫请安,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不来了的呢?
看着孙女那张娇艳的小脸,太后陷入回忆。
好像是从清宁常常出现在安懿宫,在她面前说些对七丫头不好的话语,她便渐渐的不怎么喜欢这个孙女了,脸色也时常会露出几分不耐。
如今想来,清宁是从那个年纪开始,心计便深得让人惊诧了。竟从十二岁那年便开始离间她与七丫头的祖孙情谊了。
“皇祖母……”李幼侬见太后没有理会自己,又轻轻地扯了扯太后地衣袖。
太后这才回过神来,本想摆起脸色呵斥她没规矩,但看到她这软软怯怯的脸,又想起她现在的胆子,没准冷了一次脸,她更加怕她了。
最后,太后软了表情,应道:“好好好,依你。”
再而看向温盈,道:“若觉得你现在住的地方还好,便不用搬来了。”
太后已经给了台阶,温盈也就福了福身子,低着头接口道:“住的地方虽小,但很是清幽,搬过来恐会让其他娘子不平衡,臣妇只能拂了太后娘娘的好意了。”
太后“嗯”了一声,再而收回目光,看向李幼侬:“如此,可以了?”
李幼侬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手,乖乖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站着。
莫说是太后了,便是紧绷着的温盈都觉得七公主乖巧可爱得很。
太后轻叹了一口气,温声说道:“皇祖母不为难沈娘子,你先回去,容皇祖母与沈娘子说几句话,可好?”
七公主看了眼身旁的温盈,又看了眼座上的皇祖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点了点头,慢腾腾地从屋中走出去,三步一回头的看一眼温盈,似乎很是担心她会被欺负。
在温盈看来,七公主并不傻,她什么都明白,只是心思纯净而已。
七公主终于出了屋子,太后的脸色也冷漠了下来,把屋中的婢女屏退了下去,看向下边低头垂眸的温氏。
安静了半刻,太后才幽幽的问道:“温氏,你觉得委屈吗?”
如今无旁人,称呼也从沈娘子变成了温氏,冷淡疏离得很。
温盈默了默,随而道:“臣妇不知太后娘娘问的是哪方面?”
太后轻嗤笑了一声:“你怎会不知?明明你是被清宁所害的人,哀家却几番为难你,你不觉得委屈?”
温盈在底下,温温顺顺的回道:“臣妇不敢诓骗太后娘娘,臣妇确实觉得委屈过。但臣妇也知道,太后娘娘只是一时的,并不会太过为难臣妇。”
太后哼笑了几声:“你倒是会说话,但你可知哀家为什么忽然会为难你吗?”
温盈微微摇头:“臣妇不确定。”
座上的太后,许久后,叹了一息,幽幽道:“半个多月前,刚被押送到皇陵不久的清宁,自尽了。”
听到了李清宁自尽的消息,温盈心底猛然一颤。
太后的眼底微红,眼中透露出了几分悲伤,随后又说:“此消息,被皇帝给瞒了下来,若是给裕王知道了,你觉得永宁侯府能保得住你吗?本来便是以她的安危来挟制裕王,如今清宁没了,只怕你往后在金都的日子更加难过。”
忽然听到李清宁自尽的消息,温盈心里头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只是觉得震惊。
“自尽前,她留了绝笔信给哀家,她求哀家把你和沈三郎给拆散了,让你们二人和离。”
温盈抬起了头,看向座上的太后,沉默几息后,她问:“太后娘娘可是要臣妇与夫君和离?”
太后却没有回答她,而是从座上走了下来,走到了温盈的身前。
“清宁几乎是哀家养大的,她纵有千般错,可哀家对她十几年的疼爱却是真真切切的,她人没了,哀家能不难过吗?哀家能淡淡然的接受吗?哀家能对你心平气和吗?”
温盈垂眸,不语。
李清宁自尽,是她没想到的。她以为太后只是因李清宁在皇陵吃苦,心中有气,所以才对她撒撒气的,不成想却是因李清宁自尽了。
李清宁便是死了,也依旧不想让她过得顺畅。
“哀家不至于糊涂至强迫让你和沈三郎和离。但你若怕裕王报复,也可提出和离,哀家送你离开金都,护你平安。”
太后看着温盈,等她的答复。
小片刻后,温盈不答,只低着头问:“太后娘娘此番让臣妇随行,意欲为何?”
太后转身走回了座上,坐了下来,端起一旁的茶水慢悠悠地饮了一口:“哀家便想看看,你们夫妻分离三个月,那沈三郎当真能耐得住寂寞,并且坐怀不乱么?”
听到太后这话,温盈叹了一口气,心道沈寒霁若真的是个重女色的,便不会在梦中她逝世后八年未曾续娶。
但最后那“坐怀不乱”的话语,却是让温盈免不得深思。
温盈揣摩了片刻,明白了这意思——她离开后,会有女子接近沈寒霁。
温盈明白了太后的意思,随而抬眸,看向太后,不卑不亢的问:“若是臣妇的夫君可耐得住寂寞,并且坐怀不乱,太后娘娘又当如何?”
太后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笑道:“世上哪有什么不偷腥的猫,若是不偷腥的,那便是宫刑过的。既然你这般相信你的丈夫,那便与哀家打一个赌,若是三个月后,沈三郎依旧不曾被美色所惑,哀家便允诺你,他日裕王和裕王妃若为难于你,哀家会相帮。”
话到最后,太后问:“可要赌?”
旁的温盈不敢赌,可这一样,她敢。
或者沈寒霁如今比以往重欲了许多,可待人的那股子疏离淡漠还是没有变的。
“臣妇要赌。”
太后点了点头,慢悠悠的道:“可别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若是臣妇的夫君真的被美色所惑,臣妇也认了。”温盈却是丝毫不担心。
太后说了一个“好”字,便让她退了下去。
温盈退出屋外,那七公主还站在屋檐之下,看见她出来,才呼了一口气,然后朝着温盈轻点了点头,然后没说话,转身回屋子去了。
温盈看着七公主的背影消失视野之中,才走下了几层石阶。
蓉儿忙撑伞过来,挡住了阳光。
温盈心底有几分沉闷。
谁能料到李清宁会忽然自尽了。至于她生还是死,温盈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裕王和裕王妃将来的迁怒,让她觉得疲惫。
每每觉得日子能顺心的时候,却又是横空生出各种堵心的麻烦。
从太后的院子走出去,蓉儿小声地问:“娘子,太后娘娘可有为难你?”
温盈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事,莫要担心。”
行至金月庵的中院,遇上了其他几位贵女命妇,刘语馨也在其中。
此次随着太后来金月庵的,加上宁妃和七公主还有温盈和孙氏等,共十二人。
刘语馨与其他两个贵女,一个命妇在一块。
那命妇是伯府娘子,姓何,夫家姓陈。因丈夫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爵位,如今二十来岁左右就已经是伯府夫人了。
陈娘子停在温盈前边,朝着与她盈盈一福身的温盈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道:“沈三娘子可真厉害,不仅能讨得顾二姑娘的欢心,又能哄得公主殿下开心,讨好人的本事那么好,不如也教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