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那香的问题,她几乎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想要骂人的冲动。现在何止想要骂人,都有种想要把扇子砸向他那笑脸的冲动。
门扉门轴转动的声音传来,温盈以为是蓉儿端了水进来给她净手,便没有理会。
可人进了屋中片刻后却没有声音,随即有清清冷冷的气息拂来,温盈睁开眼眸,与那双清润却蕴含着冷清的目光对上。
温盈站了起来。
没了旁人,温盈才面色平静,语气淡淡的问:“夫君答应过我,让我自己回淮州的,今日又怎的出尔反尔了?”
沈寒霁在床边撩袍坐了下来,望着她,问:“我来,你不高兴?”
温盈也不看他,垂眸道:“如今夫君也来了,我自是高兴的。”
“可你并未笑意。”
委屈至此,温盈外人面前能笑出来便已然不错了,在他面前还要强颜欢笑那才难。
温盈索性也不说话了,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谁还没有些小脾气呢?没有脾气的那是圣人。
屋中沉默了半晌,温盈劝自己莫要与他这等不守承诺的人计较。正要转头说些敷衍应付他的话之时,她的肩膀上略微一沉。
他把手放到了她的肩头上,温盈把要应付敷衍他的话压了下去,暂且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这次是我失信于你,往后你可向我提一个条件,我能做到的,绝不反悔。”
话落,默了默,嗓音低了些许:“莫要气了。”
温盈眸光微闪,思索了一下。沈寒霁难能第一次服软,她也不是那等拿乔不知好歹的人。
转过头,仰起头看向她。下颌到颈项,再到衣襟之处,纤细优美,看得沈寒霁眸色微深。
温盈认真应付敷衍的温婉一笑:“夫君多虑了,我并未生气,只是想夫君哄一哄我罢了。”
嘴角弯弯的,杏眸中也都带着笑意,便是细究也看不出真假。
沈寒霁心下暗暗的叹息了一声,当做不知晓真假的露出释然一笑:“没生气便好,余下两日,我会在淮州陪你,再一同回金都。”
有那么一瞬间,温盈想把扇子砸向他的脸,但到底是忍住了。
“有两日时间,夫君便好好在淮州游玩。”
沈寒霁颔首,淡淡的笑意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游玩前,我先休息片刻,我睡个两刻,你再喊醒我。”
温盈愣了一下,随即看见他眼底下的疲容,心想他应当是在这几日赶路疲惫了,也没说什么。
这时有蓉儿送来了清水,身后还有一个拿着沈寒霁行李的婢女。
把东西放下后,都退了出去。
沈寒霁问:“可有净面的帕子?”
温盈想了想,随之去取了一方新帕子过来。
回途在船上过一日,甚是无聊,温盈便做了些针线活,这个便是新做的。
沈寒霁接过,看到帕上的海棠花,微微挑了挑眉,看了眼温盈。
温盈被他看得莫名,问:“怎么了?”
沈寒霁问:“这是阿盈你自己绣的?”
温盈点头:“可是帕子怎么了?”
沈寒霁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梳洗架旁,动作优雅闲适的洗了脸,再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水渍。
清洗帕子后,挂到了架子上的横木上,海棠花的那面露了出来。
转身过来,眸子噙着淡淡的笑意:“阿盈的刺绣确实好,海棠绣得栩栩如生,好似还有些淡淡的馨香,似你身上的香。”
忽然夸赞她这海棠花绣得好看,也夸她身上有香,温盈觉得莫名,但也没把他的赞许当成一回事。
沈寒霁换了一身衣裳,然后才上了床。
温盈这几晚都睡在这床上,沈寒霁一躺下便闻到了淡淡的馨香,是温盈身上的香味。
沈寒霁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温盈看了眼,随即起身,放轻动作的开门,从屋中出去,去了继母的院子,给隔着辈分的姨母请安。
毕竟以往,这没有什么关系的姨母待她也算挑不出错来,她既然来了,就不能避而不见。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温盈才回去喊沈寒霁起来。
——
下午,温霆和温大伯母也都过来了。
温家开了三张桌子,庶子庶女与妾室一桌,温盈与大伯母等一桌,而留了一桌给那翁婿二人,还有温霆和靳琛。
四人一桌,吃酒闲谈。
沈寒霁言谈自若,仿佛没有就没有他不知晓的。
饭后,他们几人还在饮酒,温盈陪着大伯母在院子中散步。
大伯母问她:“你家夫婿不是说不来吗,今日怎又来了,而且听她们说你好似也不知道?”
温盈挽着大伯母的手,按照沈寒霁与父亲的说词又说了一遍:“先前是未能确定圣上何时有面圣圣谕,如今圣谕已下,也就能来了。他未派人来与我说,估摸着想要给我个惊喜。”
“原来是这样,他既然能来,便说明你在他心中还是有分量的。”说道这,大伯母压低了声音与她道:“你成亲也两载有余了,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温盈心头一跳。看来是没有人与大伯母提起过沈寒霁两年来,一个月才宿在主屋两宿的事。
温盈思索了一下,避重就轻的道:“先前去瞧了大夫,大夫说我的身子调理一段时日就能有孕。”
大伯母脚步一顿,紧张反问道:“你身子怎么了?!”
温盈温温一笑:“大伯母稍安毋躁,我方才也说了,大夫说只需要调理一二便可,不是什么大毛病。”
大伯母的脸色立即严肃了起来:“阿盈,你可不能把这看作小问题,这生儿育女可是大事。”
温盈点头,温顺的应:“我省的。”
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喝到什么时候,温盈便让人先送大伯母回去了。
温盈回房去沐浴,拿起一旁的衣物穿上。正穿上小衣之时,似乎觉得有些怪异,便把小衣拿起端详。
微微眯起杏眸盯着鹅黄色肚兜上面的花儿。
是海棠花。
下一瞬,温盈才忆起中午那时给他的帕子就是绣有海棠花!
在侯府时,他主动破了初一十五的规矩,回房那晚,她便穿的是这件小衣。那时他似乎对他穿着的这件小衣情有独钟。隔着海棠花亵I玩,攫取,几乎下半宿才把这小衣扯开。
今日他问刺绣是不是她绣的,用了帕子后,又道海棠花栩栩如生,还有如她身上一样的馨香,他分明还记着那事!
温盈沐浴过后,身子本就有些泛红。想起今日帕子给他擦脸,他又想着那事,她更是面红耳赤,满是羞耻。
匆匆忙忙地穿上了衣服,然后急急地回房,想要把那帕子收起来,省得他脑子竟想这些不干净的事。
沈寒霁这人,旁人看来他一个月才会回两个月主屋,很是清心寡欲,可温盈却清楚他在床榻之间到底有多么的“人前正人君子,人后有辱斯文。”,每每都能折腾得她求饶不已。
温盈急匆匆的回到屋中,可那梳洗架上边哪里还有她那帕子的半点踪影?
可想而知,这帕子已经被沈寒霁收了起来。
温盈羞恼得直锤床铺,咬唇暗暗决定把帕子给要回来,他不给,便等他睡着再取。
她就不信取不回来区区一方帕子。
第41章 回转金都
夜幕渐深,下人才把沈寒霁从前院给搀扶了回来。
看着是喝了不少酒。
温盈是知晓自己堂兄劝酒的厉害的。在金都时,那是沈寒霁的地盘,自是有所收敛。如今到了淮州,是他的地盘了,可还不使劲灌?
温盈给他拿了衣物,让青竹在澡间看着些,莫让他摔了后,便回房了。
待沈寒霁回到房中,已是一刻之后的事了。
现今在温府,而非侯府,那初一十五的规矩在这温府自然不适用。且沈寒霁自己定下的规矩,这一个余月下来,他又有几日是遵循过的了?
温盈不懂男人,可如今看来,人都是有共通之处的。有些人手上有这件物什的时候,没有多大感觉,也不在意,可当这件东西找不着了,又该着急了。
他大概是不适应她先前拒绝过他的索I欢,又拒绝与他同寝,才让他一而再的破了这惯例。
温盈倒着茶的空隙,往坐在床边,依靠在床柱醒酒的沈寒霁看了一眼。
“夫君用茶。”目光忍不住在他的衣襟,腰间,袖口扫去,暗暗的想他到底把帕子藏在何处了。
沈寒霁接到手中,饮了一口茶水,才觉得醉酒后带来的眩晕感减缓了些许。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与温盈一笑,笑得和平时不一样。
平时笑容似乎有度,被他拿捏得分毫不差,温盈也是做了那样子的梦,才知道他那有度的笑容是多么的虚伪。
但现下有些不一样,可温盈又说不出到底哪不一样。
沈寒霁轻笑了一声,道:“你父亲灌我就便罢了,你的堂兄和表兄也连连给我灌酒,三人欺负我一人,倒下的却是你的父亲,若非是你堂兄见我是个读书人,没准还能继续灌我几坛子。”
闻言,温盈心底忽然一阵畅快,她这虽然出不了气,倒是堂兄给她出了气。但又疑惑,到底是喝了多少,能把有些酒量的父亲给喝趴了,还把他喝成了这样?
“堂兄他们到底灌了夫君多少酒?”
沈寒霁思索了好半晌,才微眯长眸,混沌不请的说了个数:“好似五升的坛子在厅中就摆了十来个。”
温盈一惊。
沈寒霁这是文人,往常与人喝酒都是用壶来算的,什么时候用过坛来衡量了?
难怪她觉得今晚他看着有些不正常。
都说酒后吐真言,也不知真假,温盈斟酌了片刻后,试探的问:“夫君这回来淮州的原因是什么?”
沈寒霁眼神不甚清明的看向温盈,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即便是醉酒了,依旧防备,温盈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便道:“夫君喝多了,睡吧。”
去拿他手中的杯子,谁承想她手还未碰到杯子,便被他直接拉过。
还有小半杯水的杯子落了地,虽未摔碎,但还是湿他的裤脚。
温盈也毫无防备的被他拉入怀中。
重重的撞到了他的胸膛上,温盈痛呼了一声,他闷哼了一声。
他跌躺在了床榻之上,而温盈抚着鼻梁躺在了他的胸膛中,心中有些恼的往上颦眉看了一眼。
只见沈寒霁眼神幽幽深深的望着自己,因喝了许多的酒,让他清润的嗓音多了低沉低哑的调子。他哑着嗓音说:“阿盈,我们已然有四十余日未同房了。”
温盈身体微微一僵。
在他翻身把她压制在床榻之上时,温盈抵着他的胸膛,拒绝道:“这里是温府,隔壁住着四妹,有动静能听见的。”
温盈的话落入沈寒霁的耳中,他紧蹙眉头的思索了好片刻才明白她在顾虑些什么。
呼出了一口气,径自放松的压了下来,压在了温盈的身上。
温盈被他压得透不过气来,费劲的推着他:“夫君你太重了,我透不过气了。”
沈寒霁这才伏起身子,但依旧是以在上的姿势,俯视着下方的温盈。
目光深深沉沉的,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而温盈也被他看得莫名。
半晌之后,他抚摸上了温盈的脸颊,指尖有些凉意,但动作却是非常的轻缓。
他低喃道:“阿盈,你可别因旁人对你好,便被旁人给哄走了才是。”
说着这话,沈寒霁狭长的黑眸和那紧抿上的薄唇上,都隐隐的透露出了几分与他平时光风霁不同的阴郁。
温盈心头一跳,不知他为什么说出这样让人不安且莫名的话来。
说了这话后,沈寒霁从她身上转了身,躺在了一旁。
温盈怔怔愣愣的看着帐顶,思索着他这句话的意思,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几息之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竟已经闭眼睡过去了。
温盈就很是纳闷,因这纳闷反倒忘了正事,没有寻回帕子。
温盈未出阁时的床也没有多大,两个人躺着有些挤。平时在主卧之中,温盈与他都是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如今也只能手臂相触而睡。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小院安静得只听见虫鸣声。
沈寒霁的额头上覆了一层汗水,眉头紧紧皱到了一块。紧咬着牙齿,颈间喉结分明,青筋凸显。便是用力的抓住身上的被衾的双手,手背上的青筋也甚是明显。
猛地睁开了双眼,便是如同沈寒霁这样沉稳,遇上任何事情都似乎能泰然处之的人,也似乎被梦中的场景所惊吓到。
醒来后的下一瞬,转头看了眼身旁的温盈。
屋内烛灯的灯油已然快燃尽了,所以烛光很昏暗。
沈寒霁眉头紧皱的抬起手伸到了温盈的鼻翼下方,感觉到了缓缓的呼吸气息,眉头才松了几许。
收回了手呼出了一口浊息,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昏昏沉沉且有些疼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