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牙——舒虞
舒虞  发于:2021年08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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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不是躲着吗?昨天你干什么去了?”
  黎烨衡生起气来很严肃,长辈威严压在她们两个头上。
  程弥和黎楚在他对面,没说话。
  黎烨衡说:“两年前出事后我就跟你们说过,凡事要先跟我说。你们是到了该有主见的年纪了,但这种大事关系到你们性命,即使没办法,我就算不去工作也不会让你们两个出事。”
  “如果昨晚再危险一点,小衍情况会是怎么样。”
  现在都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再危险一点,就是连躺在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司惠茹一向护着这些孩子,双眼还通红着,伸手把她们两个护在身后:“不说了,她们两个昨晚没睡,让她们两个回家去睡一觉。”
  黎烨衡看一眼司惠茹,没再说了。
  ——
  这时走廊上警察前脚刚走,后脚有另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次不是稀零两道脚步声。
  皮鞋声和高跟鞋声交错,从容镇定,却又脚步生风。
  光听声音气场便如有形般扑面而来。
  程弥侧头看去,入眼一片稳重深沉色调,大多西装革履。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五官轮廓立体,浓眉深目,眼睛黑而沉利。
  只第一眼,程弥便知道他是谁了。
  司庭衍和厉执禹都长得跟他有几分相似。
  男人身上有岁月沉淀下来的高深莫测和游刃有余,这个年纪仍旧能窥出年轻时这张脸的叱咤风采。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身边是个女人。
  眉目长相颇为大方漂亮,气派端庄矜贵,手里拎着黑色铂金包。
  黎楚第一眼也认出男人是谁了:“司庭衍他爸?”
  “嗯。”
  其实她们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
  只不过她们认识这张脸的时候还不知道司庭衍,再后来认识司庭衍也从未把他们联系起来过。
  不仅认识,她们还知道他名字。
  厉承勋,东承集团总裁。
  东承集团无人不晓,历史发展已久,形成商业、金融、文化、科技、地产等众多产业集团。
  涉及领域广,一家独大,目前没有哪个集团可与它相提并论。
  司惠茹反应比程弥她们都要快,早上前一步。
  一众人很快来到他们面前,程弥那身血色太过惹眼,发丝上都隐约沾几丝红。
  即使是站在司惠茹身后,很多人还是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包括厉承勋。
  他气场实在太过强大,让人一眼便觉深重。
  但厉承勋也只是一眼而过,程弥知道只这一眼,她是谁他便已经心中有数。
  和黎烨衡点头致意握手后,厉承勋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司惠茹。
  司惠茹面对人总是小心翼翼的,更别说在厉承勋面前,况且厉承勋是司庭衍生父。
  司惠茹低头愧疚:“厉先生,对不起,小衍、小衍我没有照顾好他。”
  厉承勋往重症监护室里看了一眼。
  司庭衍安安静静躺在一堆仪器里。
  他身后众人似乎都是屏着生息的。
  但意外的是厉承勋开口并没刻薄责怪,反而是淡淡一句:“他这性格怎么管今天这事都会发生。”
  他说出这句话,程弥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司庭衍亲生父亲。
  厉承勋是真了解他自己这个儿子,目光从重症监护室内收回,看回司惠茹,没有颐气指使,声音稳重低沉。
  “已经发生的改变不了,现在要紧的是小衍的心脏手术,这问题不能再拖下去。”
  司庭衍是先天心脏病,生下来便和别人不同,且他的心脏问题不是稍动动刀子就能解决,从小到大一直很严重,随时都会危及生命。
  但因为目前这方面医术发展不成熟,所以司惠茹也一直不敢冒这个险。
  而这次意外使司庭衍这个拖延依旧的心脏病问题彻底爆发,再不动手术撑不了多久。
  程弥听司惠茹细声问厉承勋:“要去首都那边手术和治疗吗?”
  而她面前的厉承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这些听专家安排。”
  这时走廊那头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赶来,程弥循声看去,是早上给司庭衍主刀的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
  对方赶忙走至厉承勋身边。
  “厉总。”
  厉承勋这时候已经没再注意司惠茹,看向对方。
  医生明显早被通知过,跟厉承勋说明了一下司庭衍病情,又说拖着情况只会越糟糕,但手术风险也大。
  厉承勋自然知道,这小儿子的身体他早就清楚。
  他将身后从首都带来的专家介绍给负责司庭衍这位主任医生,从首都带来这位在心脏病这方面医术高超精湛,到时候司庭衍这心脏病手术就要交给他主刀。
  重症监护室不能随便探视,厉承勋问了下身边男助理:“大的在几楼?”
  这时是他身边女人开口:“十七楼。”
  十七楼,程弥从来没去过那里,一般人也上不去。
  程弥知道他们说的是厉执禹,厉执禹跟陈招池打架后住院了。
  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医院里,且肇事者都是同一个人,如果这回不是陈招池已经绝命。
  程弥在想他如果他现在活着,也活不了多久了。
  听身边人说完厉执禹在哪个病房,厉承勋说:“行,走吧。”
  又看向司惠茹:“先走一步。”
  司惠茹点点头。
  厉承勋他们如风来如风去,很快走廊上浩浩汤汤的人再次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程弥看着他们消失在电梯的身影,收回了目光。
  而后,落向了一层玻璃后的司庭衍。
  ——
  程弥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到警局那边做了笔录。
  黎楚陪她一起过去的,在外面等着。
  程弥出来后,两人都没听司惠茹的话回家,出租车径直开往医院。
  又回医院后,走廊上那排椅子上只有司惠茹一个人,黎烨衡估计又被工作电话缠身,到楼梯间里接电话去了。
  司惠茹坐在椅子上,已经没再像早上那样眼泪汹涌,只是眼神是空洞的,眉眼间安静,伤愁情绪笼罩全身。
  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弥和黎楚走了过去。
  司惠茹一开始还不知道她们回来了,直到她们两个走到她身边,司惠茹余光里注意到,突然回神。
  看到她们两个,她稍讶异:“怎么不回去休息?”
  “没事,不困。”
  这种时候,她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睡得着。
  程弥在椅子上坐下,她虽现在看起来跟个正常人一样,已经洗去满身血污,情绪也早也平复,和平时状态无二。
  但其实脑里思绪还是乱的,紧紧缠着快要崩掉的细线。
  在重症病房里躺着的司庭衍,每多睡一秒,紧绑她神智的线便会越来越紧。
  程弥没看黎楚在她旁边坐下。
  黎楚看到司惠茹发白发皱的双唇后,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大家都一滴水不沾,连饭也没吃。
  而现在这里,也只有她还能替她们想到这件事了。
  黎楚跟她们两个说:“我去楼下带几瓶水上来,顺便买几个饭,你们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不用,”司惠茹连忙要起身,“阿姨去买就好了。”
  黎楚没让:“您坐着吧,我去就行。”
  说完便直接转身下楼了。
  司惠茹争不过她,便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了。
  早上太阳就探头那么一下,刚在过来医院的路上,程弥听出租车上收音机说这两天奉洵要下大雨。
  程弥坐在司惠茹旁边。
  她说:“阿姨,这事怪我。”
  她如实坦白,被责怪被埋怨的心理她从来不用做准备。
  但即使如此,再出口那瞬间,她整个人却仍犹如从头到脚垮散了一遍。
  从昨晚死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那个人是司庭衍,不是别人。
  是司庭衍。
  司惠茹沉默了两秒,没说怪不怪她,而是说了一句:“小衍他爸爸有句话说的是对的。”
  她说:“小衍这性格再怎么管今天这事都是会发生的。”

  司惠茹声音照旧很温柔,看着她:“程弥,阿姨不怪你,小衍也不怪你。”
  程弥心脏被抓了一把。
  她回过眼,对上司惠茹视线。
  司惠茹看着她,眼眶红色还没淡去:“即使阿姨不想小衍躺在里面,但阿姨同样也不想看你躺在里面。”
  一句话,程弥心脏瞬间胀满酸涩。
  心性柔软的人向来要承受更大悲苦。
  司庭衍是司惠茹的全部,她疼司庭衍,但她也疼程弥,疼黎楚。
  如果今天不是司庭衍救程弥,程弥也要遭受苦痛。
  她也会心疼,所以她谁都不怪。
  只要她这些孩子都平平安安。
  程弥眼眶发涩,看向了窗外。
  那两天,果然如出租车上收音机说的那般,奉洵下起雨。
  重症监护室外光线很暗,很冷,走廊长长的一片白。
  而司庭衍昏迷不醒,他没有醒过来看她。
  ——
  隔日早上黎楚下楼去买早餐。
  医院住院楼是灰色的,雨丝淅沥,地面湿泞。
  拎着早餐回来的时候,黎楚在医院外碰到了陈招池朋友。
  和陈招池鬼混时,黎楚经常和他们一起喝酒,一眼便认出他。
  对方明显在等她,朝她走了过来。
  黎楚打着伞,看对方一直走到她面前停下,落到伞面上的细丝轻溅她鼻尖上。
  两把黑伞面对着。
  陈招池兄弟告诉她,陈招池是骑机车飙出马路红灯,在车洪里当场暴毙。
  黎楚其实知道,这人连死都轰轰烈烈吸人眼球,新闻上报导了再报导。
  走得很洒脱,自杀对他来说可能就是玩一场极限死亡,单纯觉得这世界上没再有什么好让他玩的,就去死了,而不是恐惧。
  男生又递给她一部手机。
  黎楚认出来了,是陈招池的。
  “招哥那天晚上喝酒扔我们那的,我们看里面有点东西,想着拿来给你看看。”
  黎楚视线落在上面,没去接。
  她说,是他让你们拿给我的吧。
  陈招池从来都不体贴,他即使死了,不在这世上了,也会要她一辈子记得他。
  对方一下哑言,手机在两伞中间,不断落满雨滴。
  男生又说,陈招池非他杀,公安部门出具死亡医学证明书后,遗体已经运到殡仪馆。
  问黎楚要不要去看他。
  雨伞上雨滴淅沥,满天灰暗。
  黎楚一句话没说,也没去接手机,转身走进了医院住院楼。
  奉洵殡仪馆在南,那天黎楚在北,朝北走。
  ……
  “下辈子我比江训知先去找你。”
  “我怕我会忍不住欺负你,下辈子你见到我,要先告诉我,不要欺负你,我会听听你的话。”
  “我知道你恨我,我终于做了一件让你高兴的事,看在我死了让你高兴的份上,去殡仪馆带走我骨灰,我喜欢你抱我。”
  “黎楚,下辈子爱我。”
  这些东西,那天过后全都尘封在那部手机里,再也不见天日。
  殡仪馆里,尸体无人认领后火化,骨灰保留三个月。
  直到人来将他带走。
  而直到最后一天,陈招池那点骨灰由殡仪馆处理掉,黎楚也从没踏至过那里。
 
 
第60章 他在找她
  黎烨衡回来这几天,程弥没见他手机来电停过。
  以前也忙,但没这么忙过。
  关于公司的烦心事,黎烨衡一般不会跟程弥和黎楚说。
  后来程弥和黎楚才从司惠茹和黎烨衡的交谈中得知,黎烨衡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
  而且问题不小,已经影响到公司存亡。
  所以整日整夜都能看到黎烨衡在打电话,有时候凌晨都在打。
  而昨晚黎烨衡一反常态,没再听着手机那头眉头紧锁。
  当时程弥在家洗完澡,回医院换司惠茹回家休息。
  去到走廊就听黎烨衡在跟司惠茹说,厉承勋那边要帮点忙,说明天一起吃顿饭。
  司惠茹这几天脸上常罩阴霾,听了惊喜,疲惫稍扫去一些。
  “厉先生真这么说?”
  黎烨衡说:“是这么说,但有些原则性的问题,该守住还是要守住。”
  这句话程弥听懂了。
  别说黎烨衡和司惠茹,连她都清楚厉承勋不会无缘无故帮忙收拾烂摊子。
  商人不讲情分,只讲利益,合作自然是因为有利要图。
  但对方要的利益不知道会不会触及底线,如果涉及底线,黎烨衡这种人还是会考虑保持住原则。
  程弥让司惠茹回家休息,司惠茹眼里一刻不见司庭衍都会心慌,一开始还想继续留在重症监护室外守着。
  但她已经连续两天没合过眼,再不回去司庭衍好之前她身子会先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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