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安国公府这边, 因着娴妃被降为嫔位,原本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安国公府,这几日是阴沉到可怕。
老夫人院里, 丫鬟们更是屏气凝神,生怕惹了老夫人迁怒。
却说屋里,安国公老夫人着一身藏青色金丝如意纹褙子, 头发和往日一样梳的一丝不苟,此刻坐在黄桦木云鹤纹椅子上,手执檀木佛珠,脸色阴沉,瞧着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
下面站着的安国公夫人瞧着老夫人这般神色, 却是急着开口道:“母亲, 娴妃娘娘潜邸时就侍奉皇上跟前了,如今因着宸贵妃这小丫头片子, 竟然被降为嫔位, 这几日里,外头不知怎么看咱们安国公府的笑话。还有府中少爷和姑娘们亲事,怕是也要耽搁了。”
安国公夫人便是此刻回想起那日宫里传来消息说娘娘被降为嫔位,指尖都抑制不住有些颤抖。
安国公夫人的话才说完, 屋里的二房太太三房太太也忍不住委屈道:“老夫人,长嫂说的是,这咱们安国公府若真能忍了这委屈, 那日后, 岂不在京城无法立足了。”
安国公老夫人本就心烦气躁,这会儿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由脸色更阴沉了,低斥道:“好了, 娘娘都忍得了这委屈,你们有什么忍不了的。我们安国公府可不是小门小户,轻易就能倒下的。何况,二殿下眼瞅着就要大婚,皇上还能当真不顾及殿下的脸面,到时候,自然会恢复娘娘的位分的。”
“所以,你们且给我安分些,别折腾什么有的没的,否则,看我不好好责罚她。”
大家听着老夫人这话,自然觉着老夫人所言在理。
可安国公夫人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母亲,这泥人还有三分性子,何况受委屈的是娘娘。那宸贵妃,往日里咱们往宁国公府去,她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野、种,如今倒好,竟敢这样折辱娘娘。媳妇左思右想,我们虽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可也不能咬牙咽下这委屈。”
说着,安国公夫人斟酌了下,又道:“不瞒母亲,其实昨个儿妾身请了术、士往府中来,这术、士掐指一算,直接便指出我们安国公府将来怕是有大劫。而且还说,娘娘的福运都被宸贵妃给压住了,这若我们不想了法子,娘娘只怕会愈发势弱。”
果然,安国公老夫人听着这话,神色也不安极了。
一旁,二太太则急急道:“大嫂,那术、士可说了有什么法子可解?”
安国公夫人犹豫了下,到底是开口道:“这倒也不难,术、士走时留了符纸,还……”
说到这,安国公夫人似乎是有什么顾忌,又有些犹豫。
这时,安国公老夫人直接就道:“说下去。”
安国公夫人噗通就跪在了地上,一字一顿道:“那术、士还说了,若能依着宸贵妃的样子做了小人,再把宸贵妃的生辰八字刻在上面,扎了针,埋在娴妃娘娘宫里,如此,宸贵妃的福运便被压住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这谁人不知道,皇上最厌恶这些厌胜之术的,前些年,宫里一个贵人为了争宠,用了这法子,直接就被皇上给打死了。
所以这些年,大家也都不敢轻易再动什么手脚。
安国公夫人瞧着大家脸上的惧怕,却是又道:“母亲,这些符纸和扎针小人又不是放在宸贵妃娘娘宫里,而是娘娘自个儿的寝宫。娘娘这些年身为永平宫的一宫主位,做这事儿自然不会流露出任何风声的。”
“再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埋在地底下,掘地三尺怕才能翻出来,所以更不会有人怀疑的。”
安国公夫人说完这话,一旁二太太和三太太也抑制不住点头劝着老夫人道:“是啊,母亲,大嫂说的甚有道理。而且,娘娘能让宸贵妃欺负到这般狼狈的地步,可见娘娘还是太宽厚了,否则,若是遇到个手段厉害的,哪里会任由宸贵妃欺负。”
“既娘娘这样宽厚柔弱,那一些事情便只能我们这娘家人来帮着娘娘了。”
安国公老夫人听着这番话,到底是有了几分动摇。
确实是,这若是在宸贵妃娘娘寝宫或者是宫里别的地方动手脚,她万万不会同意的。
可那术、士说的却是娘娘自己的寝宫,这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成?
这么想着,安国公老夫人直接看着安国公夫人问道:“可具体要怎么操作,你可想好了?”
安国公夫人忙开口道:“娘娘如今被降为嫔位,我们作为娘家人,怎能不闻不问。所以,我已想好亲自往宫里去探望娘娘,这请安折子递上去,宸贵妃还能故意拦着不成?便是皇上,这些年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育嗣有功,定也不会动怒的。”
听说安国公夫人要亲自往宫里去,安国公老夫人神色微松。毕竟安国公夫人这些年时常入宫,她又是个端庄稳重的,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唯一让安国公老夫人不由皱眉的是,自己那女儿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她瞧着安国公夫人带进去的符、纸还有扎针小人,怕是不会答应让他们这么做的。
所以,只能瞒着女儿了。
安国公夫人当然也知道老夫人的顾虑,缓缓又道:“母亲,这事儿您无需担心,娘娘身边都是忠心之人,尤其身边那大宫女巧眉,不也是我们一早就安插进内务府,之后又被派到娘娘身边去侍奉的。”
“这巧眉又是个伶俐之人,一定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安国公老夫人听她这么说,虽知道这主意极好,毕竟她们是娘家人,当为了娘娘的利益着想,可也不知为什么,她却莫名有些心慌。
可她也知道,自己如今不能有半分犹豫,否则,若真如那术、士所说,真到了娘娘的福运没了的那日,那他们安国公府的荣宠,又该靠谁来撑着。
所以,安国公老夫人到底点了点头,只最后还不忘嘱咐安国公夫人一句,“切记一定得小心再小心。”
“尤其你明日往宫里去,虽不会有人搜我们安国公府入宫带的东西,可你也一定得藏的好好的,别真的生了什么意外。”
安国公夫人闻言,忙恭敬道:“母亲放心吧,媳妇一定会小心再小心的。”
等安国公夫人从老夫人院里回去之后,直接就递了请安折子入宫。
顾珞瞧着安国公夫人递进宫的请安折子,自然不会拦着。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安国公夫人一大早就往宫里去了,只巧的是,她竟遇到了一同入宫来的瑞王妃还有瑞王妃的嫡次女朱姒。
这若只是瑞王妃一人入宫,安国公夫人倒也不会多想,可瞧着身边明显细细装扮过的朱姒,安国公夫人怎能不知道,这瑞王妃是存了让自己女儿做宁国公续弦的心思。
这些年,因着安国公府和宁国公府是姻亲,所以安国公夫人和大太太纪氏走动也颇近,只是后来因着她存了心思想让顾锦宁嫁给自己儿子,两人才伤了和气。
可便是再伤了和气,如今瞧着大太太被休,瑞王妃竟然带了女儿入宫来急着讨好宸贵妃,安国公夫人还是不由觉着有些讽刺。
这么想着,她直接就开口道:“呦,这便是王妃娘娘的次女吧,多日不见,竟出落的如此出众。这等姿、色,京城哪家的儿郎不争着抢着想娶进门啊。”
“而且,这过不久便是殿试了,到时候,若是选出了新状元郎,我看姑娘大可来个榜下捉婿,届时定是京城一大佳话,到时候,皇上龙颜大悦,少不得会封了姑娘为郡主呢。”
安国公夫人这言语间的挖苦和讽刺,瑞王妃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其实她私心不愿意女儿嫁给宁国公的,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府中到底还是老王爷做主,老王爷既然已经一锤定音,她又哪有置喙的余地。
可便是心里再恼羞成怒,她也不是没有还击的法子的,只听她似笑非笑道:“夫人有这闲情关心别人家的事情,倒不如担心担心永平宫的娴嫔娘娘。哎呀,这谁能想到,皇上竟然这样嫌弃娴嫔娘娘。”
“娴嫔娘娘之前又是个气性大的,今个儿见着你这娘家嫂嫂,该是一肚子的委屈要说呢。”
瑞王妃到底是瑞王府的,是宗亲,哪里会怕安国公夫人了。
见安国公夫人听了她的话之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冷哼一声,转身就带了女儿往未央宫去了。
未央宫
顾珞尚不知安国公夫人和瑞王妃在宫门口撞见的事情。
她用过早膳,正陪着六皇子玩着呢,就听说瑞王妃带了女儿入宫来了。
瑞王妃竟然这样心急,连女儿也带到自己面前来了。
想到这些,顾珞不觉便有些头痛。
这若换做上一世,她哪能想到,这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还得插手宁国公续弦的事情。
其实她也想偷懒的,只是这瑞王妃毕竟是宗亲,她若不见,倒是显的她太过不给瑞王府面子了。
第133章 私自谋划 “你是我们安国公府出来的,……
瑞王妃很快被宫女迎了进来。
对于瑞王妃而言, 之前不管是在万寿山还是顾珞晋升为贵妃,作为内命妇入宫请安,瑞王妃其实心里并未觉着顾珞有多厉害的。
不过是姿、色美些, 运气好些罢了。
可这一次,皇上为了她竟然降了娴妃的位分,这可就让瑞王妃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了。
毕竟, 娴妃膝下已经有二殿下,皇上不顾及二殿下的脸面,执意下了旨,可见这宸贵妃还是有些手段的。
这般想着,等瑞王妃带了女儿进来, 相互见了礼之后, 瑞王妃便不由暗暗打量着顾珞。
等她看到顾珞竟是一身常服,并未怎么特意装扮, 神态自若, 瑞王妃攥着帕子的手便不由紧了紧。
瑞王妃作为宗亲,瑞王府这些年又掌控宗人府,这宫里哪个妃嫔不急着讨好瑞王府。可眼前的宸贵妃,见着自己时未显露出任何的讨好之意, 反倒是像见其他内外命妇一般,想到这些,瑞王妃不得不感慨, 这到底是皇上的恩宠养人, 才让宸贵妃有了这样的底气。
可不管心里怎么犯嘀咕,瑞王妃今日往宫里来的目的,她还是没敢忘,所以, 寒暄了几句之后,她便戳穿了窗户纸,道:“娘娘,这宁国公如今休了发妻,宁国公府内宅之事难免让您挂心。这宁国公府毕竟不是小门小户,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还有那么多的应酬,哪能没有一个当家主母呢?”
说完,她故意顿了顿,看着顾珞又道:“只也不知道娘娘,可曾中意哪家的姑娘给国公爷做续弦呢?”
瑞王妃这番有深意的话,顾珞一听便知道她有多心急了。
可这样的心急,顾珞其实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这不管怎么,瑞王府可是宗亲,便是真的存了心思让自家姑娘嫁到宁国公府做续弦,那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了媒人,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办。
可瑞王府没有这么做,可见是想先入宫探探自己的意思,怕真的找了媒人往宁国公府去,若事情不成,丢了王府的脸面。
可这样的逻辑,顾珞真心有些不解了,难道她带了女儿这样急着往宫里来,就不会被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了。
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又岂能掩盖的住。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顾珞还是不能落了瑞王妃的脸面,只笑着开口道:“王妃说的不错,这国公夫人的位子确实不能一直空悬。只是,这毕竟是大哥房中的事情,本宫这当妹妹的,也不好插手大哥的事情。”
“何况,还有老夫人在呢,大哥的事情大抵还是要由老夫人做主的。”
听着顾珞这番话,瑞王妃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明人不说暗话,她瞧着宸贵妃如今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也是聪慧之人,不应该听不懂她的意思。
可贵妃娘娘既然能听懂,却和她卖起关子来,莫不是贵妃娘娘不中意这门婚事。
还是说,因着那明家姑娘和淳王世子爷的婚事,贵妃娘娘有所顾虑。
这般想着,瑞王妃心里不由冷哼一声,觉着这宸贵妃未免也太眼皮子浅了些。
这即便是皇上想着让淳王世子接手宗人府,可那都是多远的事情了。
何况,瑞王府掌控宗人府这么些年,即便瑞王府放权,这些年的人脉和积累那可不是淳王府可以比肩的。
宸贵妃若是聪明的话,该是会接她递出的这个橄榄枝才是。
瑞王妃私心本就不愿意让女儿给宁国公做了续弦,今个儿入宫,也不过是被老王爷逼着,她才来的。
这会儿,碰了这么一个软钉子,她自觉有些失了脸面,所以也没多留,只吃了一盏茶就带了女儿离开了。
等瑞王妃离开,一旁拙心担心道:“娘娘,奴婢瞧着王妃娘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娘娘不会得罪了王妃娘娘吧。”
顾珞却是摇了摇头,道:“本宫方才也在观察瑞王妃,若本宫没有猜错,她未必是自愿入宫来,更非自愿让她那宝贝女儿嫁给国公爷。”
一听这话,拙心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