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帝见她点头,也未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郭太后不由重重叹息一声,道:“这天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哀家以为只要哀家护着太子,太子也算是懂事,便不会重蹈先帝爷那会儿的覆辙。可谁能想到,太子会这么拎不清呢?”
“那裴氏是谁?名义上可是他父皇的女人,可他竟然不知所谓到敢沾、染他父皇的女人,甚至还敢在坤宁宫做下这样的丑事。他怎么就这么蠢呢?半分都没有当初孝仪皇后的沉稳。”
更让郭太后心惊的是,方才她说下懿旨把这裴妧指给太子为太子良娣,其实多少有些被儿子逼到进退维谷的境地。
身为太子,不顾孝道,不顾人、伦,皇帝有一百个法子解决这桩丑事,甚至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不让这丑事和太子有半分的干系。
可皇帝,却不甘心这样轻易放过太子。
不用想,这根刺已经是扎在皇帝的心口了,而这还是刚开始,等到裴妧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这个皇孙的降生会是阖宫喜庆吗?不,不会的,皇帝只怕越发厌恶太子。
想到这些,郭太后不由感觉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嬷嬷,你说皇帝若生了废太子的心思,哀家该如何是好呢?”
身为皇太后,郭太后见识过为了这储位之争,皇子间的明争暗斗,更见识过,先帝爷和儿子们的猜忌。而这样的事情,势必又会重现。
安嬷嬷见自家娘娘神色凝重,却是开口道:“娘娘,如您所说,这桩丑事在皇上心头扎了一根刺,而这根刺,只怕随着时间的推移,皇上迟早会动了废太子的心思。这若是迟早之事,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万不可因着袒护太子殿下,而和皇上僵持起来。毕竟,太子若是无过,您护着太子殿下,皇上也不会说什么。可明明这么一桩丑事摆在面前,您若再因着太子和皇上生了嫌隙,您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国公府的少爷和姑娘们啊。”
郭太后听着这些话,心里愈发郁闷了。
这太子也是的,怎竟然这样不知轻重。
天下这么多的女人,他碰谁不好,竟然敢染、指这裴妧。
郭太后更明白,她这懿旨即便传下去,恐怕也会让六宫震惊。
虽六宫妃嫔不敢说什么,可暗中谁又不会议论呢?
如此,太子的名声如何能保得柱。
而这,该就是皇帝对太子的惩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皇威。
可不管再气太子的不争气,出了这样的事情,郭太后还是要替太子善后的。
所以,郭太后轻抿一口茶之后,直接便打发了人叫了裴妧过来。
这边,闻着消息的裴妧不由一惊,她今个儿已往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过安了,可太后娘娘后脚却特意差人让她过去一趟,难不成,太后娘娘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想到这个可能性,裴妧吓得脸色苍白。
可再是害怕,她也不敢躲着,所以心事重重便往慈宁宫去了。
未央宫
庆和帝离开之后,顾珞多少有几分恍惚的感觉。
在她看来,太子真的太蠢了。
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蠢人。
这敢沾、染自己父皇的女人,这样的事情放在寻常百姓家,也是要闹得父子失和的。
一旁,拙心却有些疑惑,娘娘既然怀疑那宫女背后有人指使,怎的娘娘却直接把人弄、死,丢到乱葬岗去了。
娘娘不该把这人绑了,好好审问一番,这样才知道谁是背后主使之人。
听着拙心的疑惑,顾珞懒懒靠在大红色金丝迎枕上,懒懒道:“审问?你是说送到慎刑司?”
“确实,慎刑司没有敲不开的嘴,可你要知道,若送到慎刑司,这事儿就闹大了。本宫就亲自把太子送到了风头浪尖上,甚至是由本宫亲手让太子和皇上失和。”
“你说,本宫和皇上之间的情分,若中间隔着这件事情,新人又即将入宫,皇上多久会对本宫生了嫌隙呢?”
拙心听着,却是喃喃道:“娘娘不把那宫女送到慎刑司,也可以偷偷押、回宫来呀。”
听着拙心的话,顾珞却是轻笑出声,“你呀,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宫女既受人指使回禀本宫这桩丑事,只怕这背后之人早就留有后手。本宫又怎能冒着这危险,留了这宫女的命。何况,本宫也说了,这纸包不住火,背后之人终有一日会耐不住性子,自己跳出来的。如此,本宫何须这个时候急着把这人给揪出来。”
说完,顾珞懒懒拿起一旁新人入宫的册子,笑着吩咐拙心道:“你去差内务府的人把景仁宫和承乾宫收拾出来。”
拙心听着,诧异道:“娘娘您这是要让顺嫔娘娘和锦嫔娘娘住?”
顾珞道:“新人入宫,顺嫔和锦嫔为一宫主位,想必太后娘娘闻着本宫这般安排,该也挑不出错来的。”
顾珞没说的是,如今太子出了这样的丑事,太后娘娘怕也没心思关心这些新人入宫的事情了。
想到太后娘娘这会儿怕在还在震惊中,顾珞便不由轻笑一声。
太后娘娘这些年护着太子,也因着太子的缘故,逐渐不喜自己,可现在,闻着太子的丑事,太后该有别的心思了吧。
毕竟即便不为她自己着想,她也该想想护国公府的。
第107章 面具 “这贱婢若真是躲起来了,没有令……
“娘娘, 裴姑娘过来了。”
听着宫女的回禀,郭太后沉声道:“让她进来吧。”
裴妧这一路上往慈宁宫来,心里做了无数的设想, 可等她进来时感觉到太后娘娘寝宫里那压抑的气氛,她不由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往日里,她时常往慈宁宫来, 太后娘娘更对她多有怜惜,所以什么时候她来了,太后娘娘不是笑眯眯的,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慈爱。
可今日,她明显感觉到了太后娘娘对自己的淡漠, 即便她没有抬头, 她都感觉到了太后娘娘看着她时那审视的目光。
许是心里早有准备,裴妧缓缓跪在地上, 待她请安之后, 不由豆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
见她哭的伤心,郭太后暗暗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你竟还瞒着哀家,你可知,这事儿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太子该如何, 显国公府又该如何?”
太后这话让裴妧更是哭的厉害了,她下意识磕头就请罪道:“太后娘娘,妧儿有罪,还请娘娘责罚。”
裴妧确实已经心死, 在她看来,此事东窗事发,太后娘娘既私下叫了她往慈宁宫来,自己定是死路一条。
可让裴妧震惊的是,这一刻,她似乎也未有太多的害怕,甚至是她这些日子似乎就在等这悬在头顶的刀落下来,这样,她也不至于每日在惶恐无助中度过。
见她已有以、死谢罪的心,郭太后却是重重叹息一声,感慨道:“妧姐儿,你是什么品性,这些日子,哀家还能不知。你母亲把你送入宫,这若但凡有些小伎俩,早就想着如何承宠了。可你,却是日日抄了经卷送到哀家这来。所以哀家相信你,不会是你勾、搭了太子。”
“可世间就是这样不公平,男人犯的错,反倒是我们女人进退两难。”
饶是裴妧知道平日里太后娘娘怜惜自己,可真正听到太后娘娘这般感慨,她还是不由生了些感激。
看她眼中的震惊和感激,太后招手便让她往自己身边来,裴妧虽不解,可还是起身上前。
太后则抓了她的手,轻声道:“你别担心,哀家并不曾怪罪与你,这一切,若不是太子一时糊涂,何以到这样的境地。所以,哀家已和皇上商量过,会下了懿旨让你以太子良娣的身份入东宫。”
太子良娣?
裴妧听着浑、身一震,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欢喜还是该难过。
到底是太后娘娘一杯毒、酒赐死自己更好些,还是以妾室的身份入了东宫。
可她却是没有选择的,太后娘娘既然这么说,便是想着用这道懿旨来替太子表哥遮掩下这桩丑事了。
郭太后见她似喜又似悲,又如何能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可她还是叮嘱姜妧道:“你如今已怀了身孕,可这事儿却不能透出半点儿风声的。所以,你得注意身子显怀之后,想了法子遮掩起来。至于生产之时,大可以说是孩子早产了,这样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事情真的能够过去吗?
太后娘娘突然下懿旨封自己为太子良娣,这事儿传到太子表哥耳中,太子表哥会如何想。
太子表哥只怕吓破胆的同时,只会怀疑是自己为了求生所以才在太后娘娘跟前多嘴,把这丑事给抛出来的。
若太子表哥觉得这一切是自己算计的,那么等自己入了东宫,依着太子表哥的脾气,又该如何作践自己呢?
便是她和太子表哥有往日的情分又如何?
何况,这事儿皇上也已经知道,更因此父子之间生了嫌隙。太子表哥便是因着忌惮皇上,怕也不会再踏入自己房间一步的。
到时候,自己这太子良娣,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甚至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即便是平安降生,也是个尴尬的存在。太子和皇上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又怎么会喜欢这个皇孙。
这还不提即将入宫的太子妃康氏,她先于太子妃入宫,又诞下皇孙,康氏只怕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而自己,又有什么法子能斗得过康氏呢?
出了这么大的丑事,母亲和爹爹那边只怕恨不得自己去死。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种种,裴妧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竟然会如此悲惨。
却说启祥宫这边,闻着皇上前脚出了慈宁宫,太后就急急召了裴妧过去,端妃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只是,这得意归得意,想到自己派出去的宫女竟然尸、骨无存,端妃便不由自语道:“本宫让那宫女去宸贵妃跟前回禀这桩丑事,没想到,这宫女却和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嬷嬷,你说,这莫不是宸贵妃对这宫女下了毒、手?”
想到宸贵妃竟然没有中了自己套,没有把太子这桩丑事弄的满宫皆知,端妃心头便一阵不爽。
这自打皇上潜邸登基之后,她在这宫里瞧着不争不抢,可实际上,她可没有表面儿上那样淡然。
反倒是暗中安排了不少人手。
究其缘由,端妃只是不甘心罢了。自她失去那个孩子之后,她便见不得这宫里任何妃嫔得意了去。
至于宸贵妃,看着宸贵妃入宫后从淑妃到贵妃之尊,不过半年,端妃更是羡慕嫉妒恨的咬牙切齿。
可思来想去,她却也不敢贸然对宸贵妃动手。不过好在老天爷帮了她,坤宁宫那边竟然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太子殿下和显国公府姑娘生了丑事,端妃手中有这样的把柄,自然乐得给宸贵妃设套了。
若宸贵妃如她所愿,对太子落井下石,那么结果对于她来说是一箭双雕。
宸贵妃闹腾的皇上和太子离心,迟早会失宠。
至于太子,有这么一桩丑事,皇上废掉太子是迟早的。
可偏偏,结果和她所预想的丁点儿都不一样。
这让端妃如何能甘心。
可再是不甘心,那宫女消失了,若真是被宸贵妃杀了便也罢了,可若是这宫女因着胆战心惊,悄悄躲起来了呢?
若宸贵妃回过神来之后,想要审、问这宫女,那岂不牵连到了自己。
想到这个可能性,端妃冷冷吩咐周嬷嬷道:“这贱婢若真是躲起来了,没有令牌她也很难出宫的。所以,你即刻派人暗中去查,一定要把她给抓出来。”
周嬷嬷听着娘娘的吩咐,却是有些为难,“娘娘,这宫女若真的躲起来,该也是想着求生,又怎么可能再现身人前呢?奴婢倒是觉得,娘娘无需理会这贱婢。”
端妃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这若宸贵妃也在找人,牵连到自己,那自己这些年不争不抢的名声岂不毁了。何况若是皇上知道背后指使之人是自己,只怕自己这启祥宫真和冷宫无异了。
这些年,端妃虽不再侍寝了,可因着她的不争不抢,皇上偶尔还往她宫里来坐坐。
想到若皇上若连这点儿情分都不肯给自己,端妃便觉得不甘心极了。
周嬷嬷侍奉自家娘娘跟前多年,又如何能不知道娘娘的性子,可这一次她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劝着自家娘娘道:“娘娘,您从潜邸到这内宫,已经将近二十年了。您何必这样放不下呢?这世间最怕的可是用情至深之人,您这样痴恋皇上,却又不敢让皇上知道,奴婢瞧着,都觉得娘娘辛苦。”
“而且,还有大公主。前些年您不忍大公主嫁人,自此身旁没有陪伴。可如今,二公主都出嫁了,大公主却还未出嫁,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何况,大公主再留,可就真成了老姑娘了,您真的忍心这般耽误了大公主。”
这些年,宫里宫外的人都以为娘娘恭顺不争是想借此让皇上给大公主寻个得力的驸马。
可这些也只是表面罢了,周嬷嬷却是知道的,自娘娘那次滑胎之后,娘娘再次有了身孕之后,便盼着这次还会是个皇子,能平安降生。可没想到,接生嬷嬷却说是个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