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少女用难以言喻地眼神瞅着两面宿傩,她还以为自己暴露什么,结果居然是这种抠字眼的芝麻大点事,吓死爹了。
天上自由正了正脸色,用一种捧读的语气毫无感情地对着男人道:“讨厌,因为人家害羞嘛。”
两面宿傩:“……”
有些恶嫌地松开手,男人一言不发地转身抬腿就走。
被甩下的天上自由耸了耸肩,笑眯眯地对着摊位上的老妇人摆了摆手,以示告别,随即提起繁琐的单衣,追了上去。
她感觉自己的混子技术越发高超了,可真不错。
...
依旧沿着涉川而下,雏祭的繁华热闹随着两人越行越远,逐渐沉寂,只剩月色下水面时隐时现的船头星火结伴相随。
天上自由看着漫天闪烁的星子,实在搞不明白两面宿傩这货到底要把她带到哪儿去。
难道是要找个夜深人静的好地方晒月亮吗?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经过她的多日观察,两面四眼是真的挺喜欢月光的。
平日里呆在宅邸时,基本上每个夜晚都会出来在屋顶懒洋洋地晒月亮,晒得餍足了,连脾气都会好上一分。
这要是生在现代,说不定是个探索月球的好苗子!
在心里默默吐槽完自家老板的怪癖,天上自由抬眼试图打破这一路的迷之沉默时,她突然发现,两面宿傩不见了。
“……”
又来?
根据前几次的遭遇,少女干脆利落地将随身携带的咒刃握在了手中,随即站定在原地,屏息凝神。
她就知道两面四眼是不可能干阳间事的!
冶艳的月色越发凝练,仿佛化作月流般,洒在少女浅色的三叶葵纹小袿上,流转出奇异的光华。
不远处,在月色下反而更显得至昏至暗的黑影,正扭曲颤抖着,裂开了缝隙。
两只雪白的,扭曲的,怪异的类人手臂,正从黑影中破茧而出。
这是一只刚刚脱离咒胎形态的高阶咒灵。
先是类人的双手,其次是头颅,身体,双腿...这只新生咒灵有着高度类人的外表,五官似人,却又多了几分让人极其不适的扭曲感,在这种典型的恐怖效应下,天上自由瞬间觉得背后生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咒灵这玩意儿,难道就没有好看一点的存在吗?!为什么她遇见的,都一个比一个让人掉SAN啊!
有些艰难地吐了口气,天上自由环视一圈,即使她看不见两面宿傩的位置,但她敢笃定,这傻逼一定在某个VIP位置欣赏她此刻的怂的一逼的表情。
真是要命。
少女低骂了一句,随即在指尖凝起咒力,朝着还未有所行动的咒灵丢了过去。
没中,卧槽!
天上自由震惊地看着动作快到只剩下残影的咒灵,赶忙在脚下覆上一层咒力,灵巧一跃,悬空在了灵咒之上。
将咒力注入手中的咒具,她预判了下这只咒灵接下来可能会移动到的位置,分别将“灵丸”和咒具的冰刃同时朝着不同方位连续发出,简称不管不顾乱打一通大法。
只能说,亏得她的咒力总量比普通咒术师高出了不少,不然依照这样的消耗战术,只怕咒灵还没灭,咒术师自己就因为咒力消耗过量而无法再支撑下去了。
持续了一阵的猛力输出后,天上自由瞅着地面上浑身冰刃,各处都有咒力侵蚀痕迹的咒灵,松了口气。
这只咒灵,似乎不太强啊?还是说,是她太强了?
这样想着,少女忍不住翘起了唇角,爽了!
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虐菜的一天,太感人了。
但还没高兴多久,只见地上奄奄一息的咒灵,再次站起来,身躯比起受伤之前,甚至更为强壮怪异了些。
天上自由皱眉看着它,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东西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继续朝着下方再次丢出了一波同样的攻击,但这回,却只有极少数的攻击中了。
雪白怪异的咒灵不再被动,它朝着天上自由咧开了血红之嘴,发出嘶哑刺耳的叫声,随即一团巨大的黑影陡然而起,在一瞬间,将浮空的少女整个裹进了领域之中,没有丝毫间隙。
...
脱下身上的三叶葵纹小袿,天上自由脸色苍白地紧盯着撕咬吞食小袿的咒灵,疼得连骂两面宿傩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她身上的衣服被动了手脚,这是她在被咒灵追逐啃咬时,偶然发现的。
因为这只咒灵,只愿吞食她的血肉和小袿,夹在中央的纯白单衣,被完全嫌弃地抛在了一边。
忍着肩膀出处被咬下血肉的剧痛,天上自由深吸一口气,颤微微地抬起手,朝着专注吞食的咒灵再次发出了“灵丸”。
依旧没中。
少女勉强扯了扯唇角,连没受伤的时候都打不中,更别谈现在了。
但是没关系,她还有办法,只需要再忍耐一下。
天上自由凝视着虚拟面板上的咒力循环,疼痛峰值还不够。
将撕下的一节小袿缠在左手壁上,少女对着咒灵,摇晃起了莹白的手臂。
咒灵似人的面容抬起,无机质的冰冷兽眼盯着天上自由,瞬间位移到了她身前,错位的面孔近在咫尺,让她忍不住冷汗直冒。
“不是想吃我吗?”
少女故作镇定地说道,只有背负在身后不停抽搐的右手指尖,暴露了她的恐惧。
新生咒灵歪头,发出指甲划过玻璃一样让人难以忍受的牙酸的叫声,随即钢铁般锐利的指甲陷入肌肤,咒灵宛如七星鳗般长满牙齿的口部迫不及待地咬上了纤细的前臂,撕扯出不规则的伤口,深可见骨。
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疼痛从手臂处直冲大脑,让面板上原本还卡在半途的数据条直接飙上了顶峰。
【咒力循环开启】
天上自由勉强抬起因为过度疼痛而脱力的右手,触碰上了腰间随身携带的咒骸,一口气将几近全部的咒力输入其中。
这个咒骸她一直没能成功激活第二形态,里梅说是因为咒力输入量还达不到咒骸主人设定的数值,而如今她的咒力已经翻倍,她想赌一把。
原本雪白小巧的鸟形咒骸,在超量咒力的激活下,瞬间身姿拉伸延长,原本短小可爱的浅红鸟喙变得纯黑尖锐,翅膀展开至两米有余,通体乌色,尾羽凌厉,可爱的小雪团子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鹰隼模样的狩猎者。
成功了。
天上自由无声地靠坐在地,双臂的疼痛不断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甚至连昏迷都无法办到,只能失神的看着咒骸铁钩般的爪子轻易穿入咒灵的双肩,将其悬空抛下,锐利的黑色鸟喙猛地扎入咒灵的心口处,将其撕扯一通,随即再悬空抛下,不断重复…直至咒灵连完整的躯体都维持不住,几近祓除的状态。
黑色的影子领域陡然消散,天上自由在即将倒地之际,被结束观战的两面宿傩带入了怀中。
“很好,这一次,你合格了。”
【当前主线进度:35%】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与游戏的机械音同时响起,感受到反转术式的修复效果,天上自由终于安心地昏了过去。
两块肉换15%的进度,这波是她血赚!
...
于此同时,平安京。
贺茂羂索敛眸看着咒骸传来的咒力数值以及同步影像,唇边扬起一抹愉快的幅度。
又翻倍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对着手边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肉块徐徐而道,仿佛友人交谈般随意,“最近,我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孩子,她让我看了一点希望。”
“普通人与咒术师的隔阂,说不定可以由她打破哦,你觉得呢,禅院君?”
肉块在男人诡谲的语气中不住颤抖,他虽然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外表,但思想依旧是清明的。
这个贺茂家的男人就是个彻底的疯子,不顾御三家的制约,甚至还企图得到五条家的新生六眼!!
疯子,怪物!
贺茂羂索噙着笑,有些遗憾地扫过这位面目全非的被禅院家驱逐而出的非术士者,叹了口气。
看来,即使身体里有术式的存在,暂时也无法靠外力重新唤醒呢,下一次再试试别的方式吧。
男人眼中的笑意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将失败品踹下暗室,只余一阵啃噬与闷哼声响起。
处理好这边,贺茂羂索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画面中的少女身上,一身白衣的咒术师专注地凝视着天上自由的容颜,闪过一丝热切。
这才是他最想要的。
正在这时,镜状咒具中原本流畅的画面突然顿住,随即瞬间暗下,监视咒骸失效了。
贺茂羂索想起最后出现的猩红眼眸,指间扇柄轻转,看来是被两面宿傩发现了啊。
警告吗…?
男人狭长的眼微眯,脸上的温润的笑意在摇晃的灯影中显得格外阴鸷。
他会想办法得到的。
自由。
…
另外一边。
两面宿傩随手丢掉手中被废掉了咒核的鸟形咒骸,低头扫了眼怀中早已陷入沉睡的少女,勾了勾唇角,几个大跃,带着天上自由迅速回了宅邸。
“大人,您回来了。”
里梅行礼,看向了男人怀中似乎在打呼噜的少女,迟疑道,“大人,她这是?”
“咒力殆尽。”两面宿傩简单解释了一句,将少女交给了里梅,“我有事,安置好她。”
“是,大人。”黑发少年接过少女,目送两面宿傩离开后,这才低头打量着怀中人的状况。
结论是,这女人睡得很香。
里梅:“……”
…
天上自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满室清辉。
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清醒了下昏沉的思维,随即唤出虚拟面板,盯着进度条上的35%,发起了呆。
实际上她也不清楚这15%的进度是哪儿唰出来了的,难道两面四眼这厮其实喜欢看她打怪吗?
沉默半晌,她觉得自己这话还不够准确,换成喜欢看她吃瘪更合适。
但这和主线进度到底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她打怪的样子让两面宿傩觉得秀色可餐…?
“……”她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想了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完全摸索不出系统判定规则的少女决定放弃思考,找了身干净的衣物,朝浴堂走去。
她准备洗完澡再去干饭,然后再接着回来睡觉。
带着一身水汽坐在厨房中,天上自由随手给自己做了一份馄饨。
馄饨是这个时代就已经出现了的咸味糕点,属于唐果子之列,但制作很是粗糙,远赶不上她手中这份来自千年后的进阶版。
薄如蝉翼的外皮包裹着中间微粉的虾肉馅,恰恰一口的大小,既不会太满也不会太空,让人能刚好送入口中,一口咬下。
饱满丰盈的汤汁宛如泄洪般在唇齿中炸开,爽滑素净的面皮与鲜甜微弹润的虾肉混合出和谐的口感,配上简单的鱼子和海苔调出的海味汤底,让少女吃得十分满足。
再次回到房间,天上自由躺在温软的床上,侧眸安静地看着天边已经出现的晨曦微光,唇角微扬。
她觉得自己离登出游戏的那天不远了。
多亏了那只咒骸。
天上自由决定,从今往后,她要和她的小白鸟永不分离!
所以,她的小白鸟呢?
少女逡巡了一圈,也没在房间里发现咒骸的踪影,干脆起床跑到了里梅门前,敲门道:“里梅,你看见我的小白了吗?”
她想过的最坏的结果,就是两面宿傩根本就没把小白带回来。
里梅开了门,对着少女无奈反问:“小白又是什么?”
“我的咒骸!”天上自由加重了语气。
“大人只带回了你一人。”里梅淡声解释。
她就知道,两面宿傩怎么可能会帮她把咒骸随便捡回来,这狗男人唯一不会变的,就是他始终如一日的狗。
天上自由瘪着嘴,有些可怜地看着里梅,“里梅,你和我去找它吧,它是我的救命恩鸟。”
里梅:“......”救命恩鸟是什么鬼?
“可以吗,拜托。”少女软下声音,努力睁大猫眼,甚至试图憋出几颗眼泪卖惨。
“...我陪你去。”少年朝着天上自由比了个停下的姿势,先一步走出了宅邸大门。
天上自由见状,一秒收起了脸上的凄惨,活蹦乱跳地跟在了里梅身后。
宝贝小白,麻麻来接你回家了!
半个小时后。
天上自由看着地上被咒刃从腹部穿透,完全报废了的咒骸,抿起了浅白的唇瓣。
她蹲下身,伸手将破碎的咒骸小心捧了起来。
此刻,咒骸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纯白小圆鸟的可爱模样,只是如今尾羽被削,圆滚滚的胸脯开了个偌大的空洞,淡红的鸟嘴再也发不出可爱的“啾啾”声,只剩下冰冷的躯体,以及不再蓬松的稀零白羽。
少女垂着头,浅灰的眼眸盯着手中的白团子,久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