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庭，”沈萧想了想，还是道：“如果你身边的一个朋友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会怎么做？为民除害？大义灭亲？”
　　“他害你了吗？”
　　“没有。”
　　“你能约束他吗？”
　　“不知道。”
　　“你打得过他吗？”
　　“打不过。”
　　“那你除什么害灭什么亲？”
　　沈萧一时哑然，旋即她突然笑了起来，如释重负。
　　她能力有限，是无法为民除害大义灭亲的……
　　“谢谢。”沈萧不知道他有没有猜到她说的人就是琴鸣，她也不去管。关掉对话框后，她从小店空间里拿了点吃的出来。
　　凡火烧不动那些带有灵气的东西，但一般的食物却可以烹饪。其他的食材都需要加工，最后她只好将遗忘在角落里的苹果取了几个出来，一边自己生啃了一个，另外三个用木棍串着放在火上烘烤。
　　苹果的水分被逐渐烤干，变得皱巴巴的，看上去不太好看，也没什么香味，外面一层果皮还带着焦黑。但沈萧此时很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只有温暖的食物才能给予她力量。
　　她将烤好的苹果削了一块放入嘴里，食物水分的果肉很甜，而且还暖烘烘的。随着胃里变暖，她的心也一点点镇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琴鸣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仍是血色，他就那样冷冰冰地看着沈萧。察觉到他的注视，沈萧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当心中的暴虐感升起，她又忙转过了头。
　　她这个动作让琴鸣眼里的血色更甚，可下一刻，他的却突然被沈萧抓住。
　　温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手腕的皮肤处传来，这种感觉令他浑身如被烧灼一般痛得想要把立即这手甩开，可疼痛的同时这温度却让他贪恋，让他很想靠近。
　　“琴鸣，”沈萧重新迎上他的眼睛，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滋生的暴虐感，将热乎乎地烤苹果递给他，“来尝尝这个。”
　　她从前做吃的，都是这样招呼的琴鸣。
　　琴鸣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沈萧最后还是扛不住闭上了眼睛，“我是个普通人，”她道，“伤害不了你。”
　　不知是她这句话还是她一直都没松开的手让琴鸣最终选择了那个烤得有些难看的苹果。他甩开了沈萧的手，拿着苹果默默啃了起来。
　　温暖的食物，很甜，记忆中有个人也曾给他吃过这样甜的东西。
　　可是他有些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了。
　　是谁呢？
　　琴鸣努力地回想着。
　　然后他想了起来。
　　是师父。
　　那时只因为他多看了路边的糖葫芦一眼，师父就买了一串给他。
　　师父……
　　琴鸣眼睛里的血色一点点消失，他又恢复了正常。
　　但他却没有立即向沈萧靠近。
　　沈萧也发现了他恢复了正常，她再次看向他的眼睛，不再有那些负面情绪。
　　“琴鸣？”她试探问了医生。
　　“前辈。”琴鸣回应道。
　　沈萧差点落下泪来，“你恢复了就好。”
　　琴鸣却往后又靠了靠，一副不想她靠近的样子。
　　“前辈，”他表情很僵硬很痛苦，似乎不愿再去回想之前发生的事，但又无法对沈萧说谎，“是我……杀了师父。”
 
 
第98章 
　　“这不可能，”沈萧想也不想就否定道，“你杀不了他。”这是对褚庭的自信。
　　这个世界里的强者无法低估，但商城里的道具也不容小觑。褚庭那样精明的一个人，肯定有着比寻常人更多的底牌。
　　他会把命丢在这？她不信。
　　但琴鸣眼里的痛苦不似作伪，看的出来他内心一直在为这事痛苦，沈萧想了想，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是个怪物。”琴鸣如此开头道。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还不觉得自己和一般人有什么不同。他看到别的同龄人有父母有伙伴，也会羡慕会渴望。
　　后来他运气好，遇到了一个不会对他露出嫌弃的人。
　　虽然那个人对他不热情不亲切，甚至还总是指使他去做这做那，可最后他会给他好吃的食物，一碗汤面、一串糖葫芦、一个大鸡腿……那些他馋了很久的东西，最后都尝到了味道。除了这些，还有厚厚的袄子和松软的靴子，很厚很暖，踩在雪地上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跟着那个人去了很多地方。看过雪，登过山，见过林海，划过川泽，和天上飞的人一起吃过饭，也和路边的乞丐一同烤过火。
　　那是他觉得最开心的时候，仿佛每天睁开眼，都会迎接新的事物。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哦对，是他在帮忙整理货物时，看到了一本功法。他觉得很玄妙，那个人看他有天赋，就送给了他。
　　他开始照着功法上修炼的法子修炼，在引气入体之后，他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从前他能清楚知道自己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做了什么，可在修炼之后，却渐渐会有一些记忆缺失，会忘记自己刚才曾做过什么。
　　当他进入练气期，他也学着其他人一样在那个人的身上种下了一道气息。这样以后无论那个人去哪，他都能飞快地找到他。
　　他的修炼很迅速，快到一个他自己都被吓一跳的成都。他私下曾问过商会的主管，主管告诉他王都里最年轻的天才，一年也就只能突破三个小境界，可他却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已经突破了一个大境界，从练气期进入凝神期。
　　随着他修为的提升，他感觉自己失去的记忆更多了。他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古怪，不应该，于是提出要离开王都修炼。
　　那个人说正好要去寻一味药，答应了，带着他离开了王都。
　　在离开王都的那天晚上，他又失忆了，等清醒时，却发现自己在一家客栈中，周围全是血迹，他的手也沾满了血。他下意识去找那个人，但他种下的气机却感应不到了。
　　“我开始以为师父是讨厌我杀人，对我太失望，不想再带着我。可是后来，有个人告诉我，说他亲眼见到我把师父杀了，吸食了他的血肉。我不信他说的，可是……”想到那件此生都无法释怀的画面，琴鸣眼睛隐隐又有变红的迹象，“我杀了那个人，掠夺了他的记忆。我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过去。我看到我变成了魔，师父为阻止我，被我生生撕开……他们说的对……我是魔……是怪物……永远都当不了一个人……”
　　说话间，琴鸣周身再次魔气缭绕，眼睛被血色覆盖。
　　他的变化旁边风鸢看在眼里，风鸢想起来，可最终不知想到什么，还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我不信。”沈萧有护盾防身，她仍旧不信褚庭会死的那么窝囊。本来她还不想直白的告诉褚庭有关琴鸣的事，但这事关到褚庭的安慰，她已经顾不得其他，当即把琴鸣说的全都转述给了褚庭。

　　褚庭那边不知在忙些什么，好半晌才回消息道：“假的。我身上穿着价值一百万积分的顶级宝甲，十三年前就算他修炼再天才，那也还是个菜鸡。一手把我撕了？除非他是大圣。”
　　想到自己的护盾都是还能扛好几次的东西，褚庭上个世界赚得肯定不比她少，没道理比她还穷酸。
　　沈萧知道这会儿解释其他琴鸣都不一定会信，毕竟是自己亲眼看到的记忆——虽然她不知道那所谓的记忆片段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相对于琴鸣来说，她更相信褚庭。于是她干脆道：“你师父他还活着。”
　　这一句话就让刚变身的琴鸣看向了她。
　　“此时此刻，我就在和他说话。”沈萧又丢下一枚炸弹道。虽然现在是和十八年前的褚庭对话，但她也没说错不是。
　　下一瞬，琴鸣就变了回来。
　　“真的？”他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沈萧道，“原本以为你跟了他五年，多少对他应该有点了解。现在看来你还不太了解他。你觉得褚庭是那种一下子就会死的人？他就算是话本子里的人人喊打的坏蛋，他也能从第一章 蹦跶到最后一章你信不信？”
　　琴鸣眼睛眨了眨，没说话。
　　“这是我们独门的秘法，哪怕我们相距遥远，我们也能神魂沟通。”沈萧说着。
　　琴鸣还是没说话。
　　但沈萧已经无法透露更多。
　　两人眼神对峙了许久，最终琴鸣妥协道：“师父他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沈萧将这话转述给了褚庭，另外一边的褚庭看着面前还只到他腰间的小男孩，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以后要活出个人样来。”
　　这边，沈萧也回琴鸣道：“他让你以后活出个人样来。”
　　这回琴鸣终于笑了，“师父从前跟我说过这句话。”
　　原来，早在一开始，他就已经被师父看穿了身份？
　　他没有嫌他畏他惧他怕他，而是一直把他当普通人对待着。
　　在师父的心里，他是人。
　　那他以后就是人。
　　心间翻涌的魔气在这瞬间通通被压下，脑海中那一道束缚他已久的枷锁瞬间破开。青色的灵力在他周围萦绕，他手里断弦的琴也迅速变得光华璀璨，再无半分煞气。无数的灵气朝着他身上涌来，旁边的沈萧只感觉周围的空气每呼吸一口，人就轻盈一份，而旁边趴在地上的风鸢却在断肢重生……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嗡”的一声琴鸣，半个万兽山脉都被这缕琴音惊醒。
　　而距离他们最近的风鸢一族中，风鸢的首领看着遥远的东方，道：“我们可能又见证了一位大人物的崛起。”
 
 
第99章 
　　这场晋升持续的时间不是很久，待周围的天地异象消散，沈萧见到风鸢已经长出了两只翅膀。再看琴鸣，他表面看着变化不大，只眉心多了一道印记，但转瞬间，那印记又很快隐匿于皮肤之下。
　　看样子是有所突破。
　　沈萧想着，心里却有些担忧。她始终无法忽视他们现在身处万兽山脉，刚才动静那么大，很有可能附近的妖兽察觉到了，不知它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周围窥伺着。
　　“别担心。”琴鸣似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会儿睁开了眼睛，“周围没有妖兽。”
　　没有？
　　沈萧一愣。
　　这么大动静，没有妖兽察觉？这不可能。
　　既然已经察觉到了，却不过来瞧瞧究竟是什么情况。要么是它们觉得这个动静不值一提，要么就是觉得不好惹……琴鸣会是哪种呢？
　　很快沈萧就知道了答案。
　　琴鸣凝眸端坐了片刻，道：“距离这里三千里外，有一株白眉翁。”
　　白眉翁？
　　沈萧想了起来，她当初给李万通他们的那些清单里，白眉翁作为幌子也写了上去。
　　这东西她要不要都无所谓，只是……
　　“你怎么知道？”三千里，抵得上三段杭州到北京的距离了，琴鸣难道能感知到周围三千里范围的一切？这未免也太恐怖了些。
　　对于沈萧的询问，琴鸣不会隐瞒，“我能听到它们的低语。”
　　“？”沈萧下意识想到了一个技能，“读心术？”
　　琴鸣摇头，“不是。”他见沈萧看着自己，解释道：“我听不到你们的心语。”如果是读心术，那也该谁的心声都能听到，“我听到它们要去夺取白眉翁的生机。”
　　当然，事实上他听到的比这更残酷黑暗，只是没必要说给沈萧听。
　　琴鸣没有明说‘它们’是谁，但沈萧大概能猜到是哪些东西。和人一样，万兽山脉也不平静，甚至相对于人族的相互倾轧，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说来，琴鸣突破后获得的技能应该是能听得到恶语心声？
　　在沈萧思索时，琴鸣再次看向她：“除了白眉翁，正东面五百里的地方还有一株三百年的血藤。”
　　这血藤也是沈萧当初加到清单上凑数的。
　　她沉默了一下，道：“你不会把我当初给李万通的清单列表全记下来了吧。”
　　“只看了一眼。”
　　行吧，可恨的修仙者。
　　“那些都是我随便写上去凑数的。”沈萧不愿意为了这些东西让琴鸣去冒险，“有或没有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你不用特地去寻。”
　　话都说到了这里，琴鸣对她毫无保留，沈萧也不介意告诉他她寻找的是什么，“我要找的是妙青丹的配方，这是增加寿元的丹药，一共需要圣兽仙泉、血云灵参、佛手叶、无垢藤、三宝玉根、炎焱草、风玉铃花、梦魇晶花这八味宝药。现在圣兽仙泉、炎焱草我已经得到，佛手叶你师父那里有。还剩下另外五味。我本来打算离开大盛去别的国家寻找，现在看来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万兽山脉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