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浅总觉得这话像说给她听的,扭头瞥了程骁南一眼。
程骁南把手机举开些,煞有介事地捂住手机:“我一朋友,总和发小出去吃饭,说是青梅竹马的学霸,你说,会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虞浅静静看了程骁南两眼,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其实可以不理他的,但就是没忍住,想要逗逗程骁南:“可能吧,青梅竹马的学霸算是最佳女婿人选。”
话说完,电梯也到了楼层,虞浅一笑:“我到了。”
程骁南眼睁睁看着虞浅对着等在酒店大堂的韩初招了招手,然后走过去。
韩初穿了件暖色调的外套,笑得也暖融融的,他手里拎着火腿的礼盒,见到虞浅,赶紧递过去。
还真给送来了?
电话里传来沈深的声音:“南哥?喂喂喂?南哥?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啊?是不是进电梯了怎么没信号啊?喂?喂喂?”
“没事儿,挂了吧。”程骁南盯着电梯外面站在一起聊天的两个人,气不顺地说。
“你刚才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听见啊,就听见学霸了,什么学霸啊?”
程骁南现在听见“学霸”这俩字,太阳穴就蹦着疼。
他深深吸气,按了关电梯按钮:“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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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初站在酒店大堂,笑着把火腿递给虞浅:“朋友买的,我也吃不惯,挺贵的东西,舍不得送别人,就给你送来了,你在国外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接受度好一点?”
虞浅没接:“我很少有自己做饭的时候,火腿你留着吧。”
“留着送人也行啊,打点关系什么的?”
“用不上。”
“......其实昨天你电话里也说不用送,那我就不勉强了。”
韩初笑着,收回拎着火腿的手,“浅浅,我来也不是只给你送火腿的,还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你说。”
“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对不对?”
韩初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紧张地抿了抿唇,“上次你说,那些传闻都不是真的,那你和那个服装设计师也不是、不是那种关系,对吧?”
以前总听曲莉雯说,韩初从小优秀到大,面对各类考试都心态平稳,从容不迫。
因为有个爱炫耀的妈,脸皮也算“厚”的,有时候街坊邻居夸张的称赞,他听着也面不改色。
极少见到他这样紧张的样子。
听出韩初的弦外之音,虞浅稍有些意外。
她倒是没想到,除了她妈曲莉雯有撮合他们的心思,韩初居然也会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明明昨天之前还没有的。
是因为她说了,自己和彼得之间没什么。
所以才被列入了“可追求”范围?
很不合事宜的,她突然想起电梯里程骁南那句“图谋不轨”。
虞浅笑了笑:“如果我说是呢?”
“什么、什么意思?”
“我说,如果我和彼得是那种亲密的关系呢?毕竟我们在一起住了7年,如果我们有过那种关系,你后面的话,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吗?”
韩初脸色变得苍白,皱起眉心,唇微张着,欲言又止。
虞浅倒也没再说什么,只说自己准备去吃晚饭了,让他回去路上慢些开车。
往电梯间走时,她忽然觉得有意思。
她分得清韩初对她态度的转变,也能分清其他对她礼遇的男人,是出于对她的好感关心,还是出于他们自身的绅士主义。
但她分不清自己对程骁南的态度。
指尖刚搭到电梯按键上,虞浅接到孙月的电话,说是老板说了,让来接她到公司去一趟,有要事聊。
孙月说:“我已经出发啦,浅,你收拾一下,3分钟后我就到酒店了哦。”
“什么要事?”
“......我也、我也不知道,可能到了就知道了,我先来接你?”
虞浅收回准备按电梯的手,举着手机往门外走:“过来吧,我现在在一楼。”
挂断电话前,她多问了一句:“哪个老板的意思?”
“啊?哦,是程总说的。”
程骁南叫她去公司是什么时她不知道,只被引领着到了摄影基地C区。
C区这边都是人物访谈系列摄影的区域,虞浅坐进落地玻璃外的休息沙发上时,看见了坐在玻璃窗内的程骁南。
他看上去一副懒散的样子,对面一个女人拿了手稿,看起来像是要采访他的记者。
记者身量比较小巧,穿着高跟鞋规规矩矩地坐在程骁南对面,高跟鞋踩在高椅子类似吧椅的高脚椅脚踏杆上,认真准备着。
正襟危坐的严肃和程骁南形成鲜明对比。
程骁南的衬衫袖挽起来,叠在小臂处,大长腿舒展地伸着,胳膊倚着身后的桌子,看了眼他那块闪亮的钻表,说:“开始吧。”
孙月翻出手机看了半天,凑过来,声音小得像呓语:“浅,好像这个杂志记者是新来的,程总说,让她练练人物访谈,一会儿程总模拟完,可能要麻烦你也进去模拟一下......”
虞浅了然地点点头。
落地窗外她们坐着的地方也不算是休息室,可能平时访谈时,外面坐的是策划或者公司部门主管。
她们坐在这里,能清楚地听清里面程骁南说了什么。
孙月觉得,这位新任记者用他们程总练手,可能心很累。
人家杂志记者问到他最喜欢的历史人物,程骁南吊儿郎当地说:“虞姬。”
“为什么喜欢虞姬呢?是因为‘霸王别姬’的故事感动了您吗?”
“不是。”
“那是因为?”
“虞姬,姓好。”
“呃、那,那听说您是摩羯座,幸运花是郁金香......”
“我幸运花是虞美人,谢谢。”
记者顿了两秒,马上采取话术救场,聊了几句又问程骁南:“程总,听说您目前还没有女朋友,我可以问一下,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样的么?”
问完,记者紧张得几乎屏息在等,可能是怕面前这位祖宗说出“不可以”这样的答案。
程骁南态度是懒洋洋的,但也没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他笑了一下,露出乖巧的酒窝:“喜欢比我大的姐姐,最好大3岁,身高170,不要太活泼的,那种冷美人型的。”
记者觉得这回答怪怪的,一时间没接上话。
倒是程骁南,慢悠悠加了一句:“要能姓虞就更好了......”
坐在外面的孙月,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本来她好好地在工位上做虞浅后面的工作计划,结果接到程骁南的电话,非要拉她一起“同恶相济”。
电话里,她这位老板的声音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说的那位,和虞浅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外人的、邻居哥哥,现在在酒店大堂和虞浅沟通感情呢,你去一趟,把虞浅接到公司来。”
孙月想到昨天说完“不是外人”这四个字,程总的脸色,她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问:“可是程总,我用什么理由啊?”
“你先去,说我找她有事儿,理由我到时候发给你。”
孙月刚配合自家老板对好姐妹撒完谎,心虚得直冒冷汗。
这会儿见她的程总说话这么不含蓄,就差说他喜欢的人是虞浅的了,吓得更是坐不住了。
她偷偷地转头,看了虞浅一眼。
还好,虞浅像没听见似的,始终在垂着头看手机上的瑜伽动作讲解。
孙月松了一口气。
里面的实习记者在被挫了几次之后,反而说话更流利了,聊几句还能笑出来,最后神态放松地问:“程总,最后一个问题,您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遗憾的事情......
坐在里面的程骁南脸上的笑意敛了敛,垂下视线:“遗憾的事情啊,还真有一件。”
玻璃是单向透视的,他坐在里面应该看不到外面的虞浅。
但他就是在抬眼的瞬间,精准地看向了虞浅的方向。
孙月也悄悄看过去,看见虞浅仍然垂着头,像在心无旁骛地看瑜伽视频。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是遗憾,我觉得一切都来得及。”
程骁南笑了笑,但笑意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吊儿郎当:“有一次和朋友去郊区水库边烧烤,那时候是春天,帝都市的树林里开满了二月兰,像油画,挺美。我当时想,要是她能有时间,也该去看看。所以有一段日子,我都在真心地盼着她有空。”
说到这里,程骁南停了下来。
记者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片花过了花期,她出国了,一去就是7年,根本不给我机会带她去看。”
二月兰年年春天按时盛开。
她从来没回来过。
程骁南起身,看样子准备结束模拟访谈。
他起身后,理了理衣袖,对着落地窗一笑:“不知道明年二月兰开时,她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去看一看。”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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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采访到了虞浅这里, 就变得轻松很多。
虞浅看起来冷冷清清,回答问题虽然简短,却也不会回避问题或者让记者难堪。
模拟访谈顺利完成, 部门领导过来和实习记者还有程骁南聊天,虞浅就坐在访谈室里,静静看着窗外。
大概是想要营造一种轻松舒适的访谈环境,访谈室是按照咖啡厅和清吧那种风格装修的,高吧椅后面是细长的高架桌子, 放了咖啡机和饮料。
孙月冲了一杯咖啡给虞浅。
虞浅问她, 是不是可以走了。
孙月看起来有些踌躇,犹豫半晌才小声说:“程总, 没说,我也不知道啊......”
虞浅挺好说话, 摆摆手:“那就等他说了,再走。”
这间屋子在一楼, 用中央音响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外面可能是下了些小雨, 从窗口处传来一点雨水和泥土落叶相互混合的腥气。
“不知道明年二月兰开时, 她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去看一看。”
虞浅脑海里忽然闪现出程骁南的声音, 她看着窗外天色,没做任何神情。
曾经彼得喝多了, 说过,“虞浅,你其实是个懦夫”。
如果这句话放在工作中,放在其他时候, 她都是不认的。
但如果放在感情上, 也许彼得这句评判, 并没有错。
在感情方面。
她是怂的。
因为她无法判断,付出的感情,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高中时最好的女生朋友是她的同桌,每次拍摄结束回到学校,她都会买一点雪糕或者饮料,她们悄悄旷掉体育课或者课间操,聊班里哪位老师最近“更年期”脾气暴涨,也聊拍摄广告时的一些趣事。
她也有过对朋友的信赖,也有过和女孩子连上厕所都要同行的年纪。
只不过后来,她被卷进校园霸凌里,交朋友也变得不那么容易敞开心扉。
记得转到附中后,一个女孩在课间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虞浅,我听说以前你学校的传闻了,是真的么?有人偷你东西,你组织同学霸凌她?”
虞浅沉默半晌,摇摇头:“不是。”
“但那个同学是不是真的被欺负过?你当时为什么没制止呢?你为什么不及时站出来,和大家说她没偷过东西呢?”女生一边说,一边对身后的几个装作没在听的人,递了个眼神。
虞浅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解释和不解释,后果是一样的,她已经不再相信朋友这回事儿了。
可以说“友谊”这个词,从那时起,已经不存在于她的世界了。
然后消失的词,是“哥哥”。
在她刚刚从那些校园阴影里走出来不久,韩初坐在餐厅里她对面的位置,皱眉看着她脸上拍摄后没来得及卸掉的妆容,又看着她手边的跑车钥匙。
说,你就这样,一直自甘堕落下去?
虞浅见过有女模特表面和她关系亲密,背地里对人说她坏话时比任何人都起劲。
也见过有人相爱时腻腻歪歪,分开后互相谩骂。
她对感情消极到,甚至有时候会对彼得和他太太的感情抱有怀疑。
她会猜想,如果彼得的太太没有去世,会不会现在他们已经每天为了生活里的琐事吵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