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道:“究竟怎么回事那丫鬟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发现中毒,大少爷就将人带回来了。”
谢予安沉压着眉眼,“你明日去庙里打听打听。”
翌日,天色还未彻底亮堂,谢家的马车就已经到了门口。
顾氏扶着谢老夫人下马车,丫鬟们则手忙脚乱的把苏菀烟从另一辆马车上扶了下来。
顾氏人指使着众人,“快,去抬软轿来,将人送回屋去,郎中来了没有,再去催。”
谢老夫人疲惫的抬手压着额头,顾氏见状道:“我先送母亲回去休息吧。”
谢老夫人折腾了一宿没睡,头重脚轻地点点头,交待道:“等郎中来看过,派人来与我说一声。”
众人都以为苏菀烟吃得少所以不打紧,谁知到了后半夜忽然就症状厉害了起来,那个时辰了也无处请郎中,只能给她让灌下洗米水先催吐,再急忙送回府上来。
谢予安闻讯赶来,看到苏菀烟惨白着脸的样子紧皱起了眉。
苏菀烟此刻呼吸困难,手脚都是麻痹的,她倚靠在丫鬟身上,垂泪楚楚可怜的唤他,“子衍。”
就光是说两个字都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随时要昏厥过去。
软轿还没来,顾氏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抱回屋去。”
谢予安就算不情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转身走人,他将苏菀烟抱起,往潇栖堂走去。
苏菀烟再次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费力地撑开眼睛,动了动手指,声音沙哑,“来人。”
春茵趴在桌子上休息,闻声立刻跑到了床边,“夫人可算醒了!”
胃里还是有强烈的恶心感,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喉咙仿佛被灼烧过。
春茵含着泪道:“奴婢去端药来,再拿些吃的。”
苏菀烟望着帐顶出神,她还记得是谢予安将她抱回了屋子。
春茵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沉缓的脚步声。
谢予安站在床前看着她,“你醒了。”
“子衍。”苏菀虚弱无力的撑着手臂,春茵立刻将她扶起,用迎枕衬于她背后。
谢予安等她坐好对春茵道:“你出去。”
苏菀烟心里一紧,又听他开口,“母亲说你是误拿了没有泡水去毒性的银杏果,是这样吗?”
苏菀烟闭眼捂上心口,大口喘着气,“你也觉得是我故意让妧妧中毒的?”
谢予安眯起眼,“我什么都没说。”
苏菀烟的手脚又麻了起来,呼气越来越急促,“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吗?大哥就不相信我,当这那么多人的面质问我,丝毫没有将我当做弟妹,谢家的二夫人。”
谢予安皱着眉没有说话。
苏菀烟握紧了手心,浑身直颤,“我是疯了吗?为了害妧妧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大哥不相信我就罢了,你也不相信我,她可是我堂妹啊!”
此刻苏菀烟眼底还发着青,脸白的没有人色,深吸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
谢予安知道这不是能装得出来的,“你别想太多,我不过询问几句,也算是给大哥一个交代。”
“是想给大哥交待,还是你自己放心不下。”苏菀烟牵动唇角,垂着眼落泪,“从今往后,我们就这样吧,只是在外……你再不情愿也与我做做样子。”
谢予安没说好或是不好,“你别想太多,妧妧……大嫂于我有恩,我照顾她是正常。”
提及苏语凝他顿时就心中酸涩疼痛起来,他也想亲自去照顾她,可再没有这个资格。
“有恩……子衍……”苏菀烟看着他欲言又止,别过头手攥紧了被褥。
“你好好休息。”谢予安转身往外走去。
“子衍。”苏菀烟蓦然叫住他,“十二年前……我亲眼所见,是谢蕴清让他身旁的夏云在枣树下设下了陷阱。”
谢予安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地面没有出声,半晌才转过身,语气狠戾瘆人,“你再说一遍。”
养了三日,苏语凝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除了还有些虚弱,郎中来看过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清余毒的药还得继续喝。
月儿端着药推门走进了屋,一抬眼就看见原本窝在谢蕴清怀里的苏语凝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上下去,直接躲到了床尾。
闪着一双惶惶的杏眼紧盯着月儿手里的药碗,漫脸的抗拒。
“少爷。”月儿直接寻求谢蕴清的帮助。
谢蕴清虚手一点,让她将药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月儿放心地退了出去,少爷平日里虽然宠惯着夫人,但在喝药上一点也不会由着她胡来。
苏语凝戒备地看着谢蕴清,病了这几天让她原本就只有巴掌大脸颊更是消瘦了不少,下巴削尖,显得那双乌黑的眼睛更加大了。
谢蕴清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苏语凝机灵地摇头,“你要抓着我,逼我喝药。”
谢蕴清被她逗笑了,好声好气道:“我不逼你。”
苏语凝不信他,用手捏住自己的脸,“你掐我的脸,逼我吃药……就像这样。”
她自己讲着又委屈了起来,倏的就红了眼眶。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时候还知道往他怀里钻,现在有力气了,就会躲了。
苏语凝抓起衾被往里躲,“我已经好了。”
谢蕴清笑道:“妧妧说了可不算。”
“算。”嗡声嗡起的声音从衾被里传出来。
谢蕴清凑近将自己全部包裹成一座小山的苏语凝,诱哄道:“那妧妧出来,我跟妧妧道歉。”
过了好一会儿,“小山”动了动,慢慢地扯着被子露出脸来,看着他无比认真道:“那你说对不起,还说以后都不这样……”
谢蕴清沉默着勾唇,低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将口中温热的药汁尽数哺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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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冬至那日, 一清早就飘起了雪,算是岁节前的第一场雪,下得不大, 落到地上都化作了水, 湿冷冻人。
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 都揣着手步履匆匆。
珍翠斋内也没什么客人, 柳绾绾坐在柜台后擦拭着首饰,不时的往铺子外张望。
苏语凝已经十多日没有来过了,上回来的时候还与她说好,等冬至要一起来包饺子, 眼看着今日都快过半了, 却还是不见人来。
柳绾绾越发的心不在焉,或许是妧妧已经将这事忘了吧……
慧娘以为她是发愁没有客人, 笑道:“这大雪天的,走两步都不方便的,大家伙儿都躲在家里不愿意出来,等拨了晴,生意就来了。”
“也是……天冷路滑的, 这走两步也不方便。”柳绾绾说着皱起了眉, 可别是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她急急起身, 拿起靠在门边的油纸伞道:“我出去一趟。”
珍翠斋和万昌钱庄离得不算近, 柳绾绾避着水洼走,可等到时裙裾还是被打湿了一些, 显得有些狼狈, 就连打伞的手也被冻的通红。
她站在钱庄外收起伞, 搓了搓冻的有些发僵的手才走了进去。
葛掌柜一眼就认出了她, 亲自上前接待, “柳掌柜快快请进。”
他将人请入雅座,“来人,上茶来。”
柳绾绾冲他微微一笑,温声道:“葛掌柜不必麻烦了,我来是想找少夫人的。”
“哟。”葛掌柜发愁道:“柳掌柜来的不巧,今日少夫人没有来钱庄。”
柳绾绾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放了心,起声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葛掌柜道:“不过我们少爷在,柳掌柜若有什么急事与他说也是一样的。”
柳绾绾想了想,摇头笑道:“不必麻烦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葛掌柜也没有再说什么,起身送她。
“柳姑娘留步。”
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绾绾回过头,就看到谢蕴清正从二楼走下来。
她虽然与苏语凝已经相熟,但跟谢蕴清却是没有接触的,上一回见面还是她指着鼻子将人从铺子里骂出去那次。
柳绾绾微有些窘迫,朝他略一点头道:“谢公子。”
葛掌柜在旁道:“大少爷,柳掌柜是来找少夫人的。”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谢蕴清见她穿着单薄,裙裾也湿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虚一抬手,“先坐吧。”
柳绾绾只得坐了下来,解释道:“因为妧妧早些日子与我说好今日要一起过冬至……我看天气不好,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谢蕴清才想起来今日是冬至,这些日子他因为苏语凝的病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今日还是趁着她午憩才抽了空来钱庄的,正要回去就碰上柳绾绾。
“妧妧前些日子病了一场,一直在府上养病,所以才失了约。”
柳绾绾听他说苏语凝病了,立马担心了起来,“严重吗?”
难怪这些日子都不见她的影子。
谢蕴清道:“是误食了银杏果导致中毒。”
“中毒?那岂不是很严重!”柳绾绾心都提了起来。
谢蕴清反过来安慰她,“柳姑娘不必担心,现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柳绾绾这才松了口气,“那有劳谢公子替我带句话给妧妧,就让她好好修养,待病好了,我再包饺子给她吃。”
谢蕴清想了一下,“就今日吧,等日后妧妧想起失了约,一定该自责了,柳姑娘若是不介意,稍晚一些我就带着妧妧登门拜访。”
谢蕴清忽然抛了话出来,柳绾绾也不知该怎么接,她确实说好要和苏语凝一起过冬至,但也就是白日里玩闹一下,她想了想道:“冬至夜,谢公子不是应该与家人一起过……”
谢蕴清神色坦然,淡淡道:“妧妧很喜欢你,也将你当做家人。”
柳绾绾经过上一次的乌龙也不敢再让自己乱想,只当谢蕴清是宠爱妻子才如此,大方点头,“就是不知谢公子爱吃什么馅的,我去准备。”
谢蕴清笑了起来,“就做你拿手的吧。”
他叫来钱庄里的伙计,“去我书房将夫人的手炉装上碳拿过来。”
柳绾绾意识到他是要给自己用,局促摆手,“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再等一下吧,我让人送你回去。”谢蕴清看着她又警惕起来的神色,道:“大雪天的就这么让你走回去,妧妧知道了必是要生气的,何况还要辛苦你包饺子,柳姑娘就不要拒绝了,当是回礼吧。”
柳绾绾坐在马车上,捧着手炉,心里又忐忑了起来,虽然谢蕴清给了解释,但还是让她觉得很怪异。
谢蕴清往二楼上走去,抬头看到谢予安不知何时起站在了凭栏处,也不知看了有多久。
他目不斜视,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大哥。”谢予安叫住他。
谢蕴清停下来等他说话。
谢予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看大哥刚才像是在跟一个女子说话,不知是谁。”
谢蕴清淡道:“进来钱庄的,自然是客人。”
谢予安冷言相向,“不知是多紧要的客人,配得上用大嫂的手炉,还要你派人送她回去?”
这个柳绾绾他曾经在百花园见过,是贺敬之请来的,能搭上贺敬之的会是什么清白的姑娘。更何况,若是没有那些心思手段又如何能一个人撑起一家铺子。
她想攀谁他都管不上,但若是和妧妧有关的,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谢予安审视着他。
他不认为谢蕴清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
谢蕴清侧过身回视他,“你有这个心思不如想想在黎苍郡的那两家分号应该如何运作,短短几个月时间,生意就被聚隆钱庄分去了大半,再这么下去,不如从黎苍郡撤走,及时止损。”
他越是不回答,谢予安就越觉得他是心虚,有意避重就轻。
谢蕴清摇了摇头,转身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