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蕴清眉目温柔极致,俯身贴了贴她的脸,“妧妧最是乖巧了。”
被夸了的苏语凝偷偷翘起了紧抿着的唇角。
屋外,夏云凑到了一脸担忧的月儿面前,安慰她,“你着个什么急?少爷还能与夫人生气不成。”
“我刚才都听见夫人哭了。”月儿颦着眉,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少爷对夫人冷脸,怎么可能不是生气了。
月儿推了夏云一把,柳眉倒竖,“用了午膳我就不见你的人影,是不是你告状去了?”
“哪能啊!”夏云告屈道:“我可是以少夫人马首是瞻,我去告了状能捞着什么好?”
少爷与少夫人置气,他这个在旁伺候的通常都是第一个倒霉的。
月儿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心思和他计较,思来想去道:“我得进去看看。”
夏云就比她通透很多,说少爷会对少夫人发脾气,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见月儿去沏了茶端进去,他就抱着手臂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数着数,看数到多久人会出来。
七、八、九……
看到快步退出来的月儿,夏云笑呵呵地问他,“我说得没错吧。”
月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方才她进去就见夫人早已破涕为笑,坐在少爷怀里亲昵的与他交颈贴耳。
臊的她连请安都顾不上,放下茶盏就退了出来。
……
初夏还算不得多热,但顾氏心里的燥郁是压都压不住。
婢女端上来的冰糖燕窝也被她一把扫到了地上。
那婢女被碎瓷溅到了脚面也不敢躲,跪地道:“夫人恕罪。”
许嬷嬷用手背拍了她一下,“还不快去收拾了。”
等人退下,许嬷嬷才道:“夫人消消气,二少爷定是说得玩笑话。”
“他那像是说玩笑话的样子吗!”顾氏闭了闭眼,胸口起伏的厉害。
“当初他闹出那样的事,一定要娶苏菀烟,差点让苏谢两家几辈子的交情都断了,现在便宜了老大不说,他到这个时候来跟我说不娶了!”顾氏拔高了声音,“你说他是不是昏了头了!”
许嬷嬷也不知该如何再劝,少爷说出这样的胡话来,实在是太妄为了。
“我就是将他惯坏了!”顾氏忍着怒意,他不肯娶苏菀烟如果就是新鲜感过了也就罢了,可万万别是为了那个苏语凝。
顾氏越想越觉得拖不得,她对许嬷嬷道:“你替我送拜帖去苏府,还是早早将亲事敲定下来,省得他给我弄出来幺蛾子来。”
谢予安从翰宣院出来后也是沉着一张脸,他一想到苏菀烟那副佯装柔弱无辜的嘴脸之下是怎样的心机他就想要作呕。
他快步走在园中,眸光自水榭瞥过,便被那明丽的倩影抓住了眼眸,再也挪不开一分,他朝思暮想的人就静坐在水榭内,琼鼻菱唇,眉睫乖顺的半垂着,在余晖的照耀之下是这般的美好。
谢予安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苏语凝听到脚步声以为是谢蕴清回来了,高高兴兴地指着小册子上的一页雀跃道:“清清,咱们试试这样子好不好?”
月儿听到她的话都羞了起来,将冲好的荔枝膏水端到苏语凝面前,一抬头就看见了谢予安,她心头一跳,立刻道:“奴婢见过二少爷。”
苏语凝愣了愣,回头看去,“二弟?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清清呢。”
她还有没有注意到谢予安陡然变了的脸色。
月儿反应过来,忙去合拢她摊在桌上的小册子。
已经晚了,谢予安盯着那避火图上不堪入目的画面,双眸赤红,“谢蕴清就让你看这些?”
他都对她做过些什么!妧妧还这样稚幼,谢蕴清怎么敢用这些来污了她!
苏语凝有些茫然,她不知所措的看着谢予安,呐呐道:“怎么了?”
看着她懵懂不解的目光,谢予安更加能确定,谢蕴清就是欺她不懂,让她看这些污糟的东西,哄她去取悦他!
月儿心里着急起来,只能道:“二少爷,您是来找大少爷的吧,他就要过来了。”
谢予安恍若未闻,他不敢发怒,不敢大声,小心翼翼的在苏语凝面前蹲下来,痛惜地看着她,颤抖着想去握她放在膝上的手。
月儿惊呼,“二少爷!”他到底要干什么,他是疯了吗!
苏语凝茫然地看看两人,歪头对谢予安道:“二弟,你怎么蹲下来了?”
谢予安将手收了回去,颤声道:“谢蕴清逼你的是不是?你告诉我。”
苏语凝越发不解了,迟疑地摇摇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怎么了?”
谢予安用力地闭上眼,连呼吸都是痛的,他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到那些画面他就会失控。
“你不舒服吗?”苏语凝不知该如何好,远远看到谢蕴清自湖面的长廊下走来,立刻起身朝他奔了过去。
谢予安看到那抹裙裾自身侧掠过,决绝的好似就此从他的生命里消失,心头顿时疼痛难忍,他伸手去抓,却只抓了个空。
谢蕴清在看到谢予安的那一瞬就彻底冷了神色,直到苏语凝朝他奔来,他才收起了眼底的戾气。
“清清。”苏语凝跑到他身旁。
谢蕴清将人揽入怀中,柔声问道:“怎么了?”
苏语凝往水榭指了指,轻轻皱起细眉,“二弟他好像不舒服,我听不明白他说的话。”
“这样啊。”谢蕴清眯眸一瞬,搂着她往前走,“我去看看。”
水榭内,苏语凝捧着荔枝膏水,小口抿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湖心长廊上说话的两人。
“月儿,你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苏语凝侧了侧耳朵,只能听到拂耳的风声。
月儿忧心地摇头,谢予安刚才那样子简直是要发疯了,当初小姐那么喜欢他的时候他弃如敝履,现在他又要来指手画脚些什么。
“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在妧妧面前胡言乱语。”谢蕴清看着眼前的人,淡道:“临湖亭我与你说的话,我想不需要再说第二遍。”
谢予安心头的火气一涨再涨,他死死克制着,绝不能再在妧妧面前展露,他咬牙道:“即便她现在是你的妻子,我也是与妧妧一同长大的,如同兄长,自然可以关心她。”
谢蕴清与谢予安的身量相当,细看之下,他甚至还要高一些,虽然清瘦,但周身的气势凌厉,他淡漠道:“你没有这个资格。”
谢予安的不甘和虎视眈眈他看得太清楚了,无意再多言,转身欲走。
“你是在强迫她!”谢予安脱口痛喝,“妧妧根本就不懂情爱,你是在用自己的爱强迫她!你在骗她说喜欢你,骗她爱你。”
谢予安呼吸极重,双眸通红,“你问她喜不喜欢她身旁那个丫鬟,她一样会告诉你喜欢!”
谢蕴清当即就凉了神色,狠戾自眼底透出,“记住,最后一次。”
春思楼里,穿着轻纱羽衣的妓子抱着琵琶,玉手轻拨弦,檀口轻启,唱着靡靡之词,柔情似水的嗓子让人骨头发酥。
沈州见谢予安独坐在雕栏处,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打趣道:“你那日不是与我说戒了酒,这才几日。”
谢予安眼皮也不抬,沈州没趣地撇了撇嘴。
谢予安脑中驱不散挥不走的全是那张明艳俏色的脸,雪腮杏眸,青丝如缕,他喝得越多就越清晰。
“砰”的一声脆响,谢予安砸了手里的酒盅,提着酒壶仰头倾酒。
老鸨听着动静立刻赶了过来,陪笑道:“几位爷,可是有伺候不周的。”
谢予安被酒气染的眼眸赤红,眯着眼靠在凭几上,思绪开始恍惚,口中呢喃,“妧妧……”
沈州一惊,他知不知道自己喊得什么,忙推开怀里的女子,走到谢予安身边夺下他手里的酒壶,“子衍,你喝多了。”
“滚开。”谢予安推开他。
老鸨摇着手里的团扇,笑得嘴角高扬,“谢公子找的是媛媛吧,我这就去把人给你叫来。”
谢予安愣了一下……妧妧,“快给我找来,别吓到她……别吓到她。”
沈州在旁抹了一把脸,这叫什么事。
老鸨在拉着名叫媛媛的妓子敲打,“给我伺候好了,有你的好日子在。”
那妓子挑帘而入,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曳着纤丽的身段依偎进了谢予安的怀中。
谢予安睁开已经被酒气熏透了眼睛,愣了一瞬才道:“妧妧?”
“谢公子,奴家正是媛媛。”
谢予安皱起了眉,不对,妧妧不会这么叫他,从前她会叫他鱼鱼,而现在她叫他二弟。
呵,二弟。
谢予安推开她,踉跄着起身,纱帘再次被撩开,汪殳低着头进来,掺扶住谢予安,“二少爷,夫人请您回府。”
谢予安醉的不轻,不耐挥手,“你也给我滚。”
汪殳略施巧劲,在他的关窍上捏了两下,谢予安立刻就使不出力气了。
他将人带出春思楼,扔上了马车,挥鞭抽马。
苏府。
苏菀烟正欲熄灯,就听见了门被扣响的声音。
拉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朝她压了下来。
苏菀烟惊慌的呼出了声,待看清他的脸,才慌张的一把捂住了嘴,心里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谢予安怎么会在这里。
她四下看了看不见有人,咬着唇,将人扶进了屋内。
苏菀烟将人扶到床上,让他躺下,闻着他满身的酒气,抚着心口默了半晌,柔声道:“子衍,子衍醒醒。”
谢予安悠悠转醒,眸光涣散的盯了她许久,眼前的身影和他脑中的那张面容重叠在了一起,“妧妧,你终于来看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他撑着疲软的身子坐了起来,拉着苏菀烟的手将脸贴了上去,苦涩的低诉,“妧妧,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对你凶了,我已经喜欢吃糖果子了,可你怎么不给我送了。”
他每多说一个字,苏菀烟的心就凉下来一分,她抬手捧起谢予安的脸,干涩地笑道:“我原谅你了。”
谢予安浑浊的眼睛亮起了细碎的光芒,他握住苏菀烟的手,压在脸颊上反复摩挲着,哀求道:“妧妧回到我身边来,我会对你好的,比谢蕴清对你好千倍百倍。”
他思绪混乱,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心一压,眸光沉了下来,“他对你做的,我都当没发生过。”
谢予安眸光越来越危险,“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一个施力将苏菀烟拉到了床上。
阴影罩下,苏菀烟心提到了喉咙口,慌乱道:“子衍。”
谢予安皱起了眉,“妧妧不是这么叫我的。”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还留有一丝清醒,苏菀烟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她吞下怨怼和愤恨,搂住他的脖子都颤抖着将自己贴近他。
声音颤抖绝望,“鱼鱼。”
疼痛袭来的时候,她仿佛坠入了深渊。
……
夜色愈深,四下寂静无声。
谢蕴清搂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人,浅声问道:“妧妧喜欢我的,对不对?”
苏语凝闭着眼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里是浓浓的倦意,“喜欢清清。”过了好一会儿,在谢蕴清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又极轻的补了一句,“最喜欢了。”
谢蕴清唇畔扬起了好看的笑,“喜欢还不够,再爱我,好不好?”
怀中的脑袋无意识的点了一下。
谢蕴清的声音温柔如水,“那便说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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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谢予安自混沌中醒来, 他托着额头缓了许久,自嘲一笑,他昨夜梦到妧妧说原谅他了, 还像从前一样唤他。
谢予安闭了闭眼, 掀开衾被准备起身, 赫然看见腰间的玉臂, 整个人都愣住了。
莫非……不是梦。
他僵硬的侧头看去,身侧是横陈的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