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也想看看四皇子还记不记得他姐姐, 便也没有出声, 就想看他见到姐姐后会有何反应。
不出所望, 在大家的目光中, 奶团子朝楚攸宁飞快扑过去, 抱住她的双腿, 昂起奶乎乎的小脸, 就在大家以为他还认得这个姐姐的时候,他伸起小爪爪去抓楚攸宁坠在腰间的荷包。
“香香,次……给?”
张嬷嬷期待中的姐弟相见感人画面没有上演, 她想捂脸。四皇子可能是之前跟着公主待过,也学公主那般十分好吃,尤其是鼻子灵敏得很。
楚攸宁警惕地捂住荷包,“不给。”
有幸围观的人:……
看公主那认真的样子不像是逗着四殿下玩,而是真的捂得紧紧的,不愿给。
“给……”奶团子又伸小爪爪去够,够不着,他回头找到张嬷嬷,把张嬷嬷拉过来,指着楚攸宁,“换。”
张嬷嬷想起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防止公主吃得太多,让她把宫里带回来的糕点分给将军府的小辈,她不情不愿,没想到公主与殿下分开那么久,一见面还是吃食更重要,真是,又该心疼她家殿下了。
楚攸宁今日荷包里装的是米酥,指头大小,吃起来嘎嘣脆,挺废牙就不打算给奶团子吃了。
她将奶团子拎起来,奶团子衣裳里的玉佩掉出来,她看了不禁想起就是因为这块玉佩她才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因此才决定把这小幼崽养大。
霸王花妈妈说,不管世界怎么变,人的心底总要有个归处,才能支撑着活下去。
在末世,每次出任务,人人都是把基地当归处,在这里,奶团子成了她必需回来的牵挂。
“你拿什么跟我换?”她捏了下他的小胖脸。
奶团子长大了,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团肉呼呼,虽然没以前那么肉,但是还是那么好捏,滑滑嫩嫩,有点紧实,看起来更萌了!
她终于知道霸王花妈妈们为什么没事老说一岁到三岁的她最可爱,一岁多的小幼崽能化人心。
奶团子挣扎蹬腿,但是并没有害怕,张开粉嫩嫩的小嘴,奶声奶气,“蛋蛋……换。”
楚攸宁看向张嬷嬷,“什么蛋蛋?”
张嬷嬷说,“陛下御驾亲征后,殿下一直同忠武将军住在鬼山。”
楚攸宁看向一直护在奶团子左右的男人,她记得景徽帝说过把奶团子交给沈五看护,那这个就是沈家老五,沈无咎的庶弟了。
沈无垢长得和沈无咎几个都不像,倒是跟小洛洛这个亲妹妹有几分相似,兄妹俩样貌应该遗传了许姨娘的,他眉峰英挺,阳刚帅气。
“下官沈无垢参见公主。”沈无垢拱手见礼。
在边关的时候他就好奇能让四哥在字里行间都透出温柔的公主是什么样子,没等他回到京城就已经听到攸宁公主的威名,才知道在短短几个月里整个朝堂因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还陪四哥亲上战场,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最佩服敢于上战场的人,尤其是一介女流,那会他就打心底里确认这个公主是好的了。
“一家人,不用多礼。我的鸡怎么样了?”楚攸宁怀疑她的鸡没了。
饶是沈无垢也没料到尊贵的公主一开口就问他鸡怎么样了,他懵了会,赶忙道,“公主的鸡都还在,除了老虎和黑熊每日一只,以及意外死掉的,其余的都还在,后面还孵出了一批。”
“老虎和黑熊还在?”楚攸宁很意外。
都没有她的精神力压制了,那两头野兽居然还在呢。
“那不是公主养的吗?”沈无垢诧异,他带兵进鬼山的时候,那两头猛兽一直守在养鸡的山头,要不是守在那的暗卫现身说那是公主养的,他们都要动手了。
不等楚攸宁哄奶团子喊姐姐,圣驾已经近在眼前。
沈家几位夫人看到走在最前头,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沈无咎,确认他完好无损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二夫人还不停往后面长长的队伍看去,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的归哥儿,只可惜,队伍太长,看不到,也不能直接过去寻人。
御辇一停,所有人跪地山呼。
楚攸宁不想跪,干脆拎着奶团子回到景徽帝那边。
大家见攸宁公主就这般走过去,陛下也没说什么,心里立即有数了。
攸宁公主此番上战场灭了越国,立了不世之功,只会更得陛下看重,叫陛下更纵容她,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储君之位非她莫属。
在乌泱泱一片前来接驾的人里边就属沈家女眷最为显眼,三个身着诰命服的女子站在那里,容貌上各有千秋,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没有在意四周的目光,挺直背脊,自有一股身为沈家妇的傲然。
景徽帝从御辇上下来,对他的臣子们一番慷慨陈词,然后目光看向沈家女眷那边,把人叫上前。
“几位夫人可知朕为何叫你们来接驾?”
大夫人看了眼沈无咎,见他没什么提示,领着二三夫人躬身低头,“臣妇不知,请陛下明示。”
景徽帝的目光落在她的两个女儿身上,而后看向旁边的的二夫人,“沈二夫人,此次镇国将军府灭越国有功,朕赐你个夫君如何?”
离得近的人听了都瞠目结舌,都以为是陛下从越国带回来的能人,陛下这是又开始昏庸了?
历来只有战败的国家需要献上美色求和的,何时有过战胜的国家还要用臣妇来拉拢亡国之臣?
二夫人脸色丕变,也觉得景徽帝又昏聩了,她先磕了个头才挺直背脊,声音坚定有力,“臣妇自夫君失踪那日起就决意不管他是生是死都替他守着,陛下这是罚,这不是赏。”
景徽帝倒没生气,只是笑问,“你可想清楚了,当真不要?”
楚攸宁将待不住的奶团子塞给沈无咎,“二嫂,要吧,不亏。”
二夫人皱眉,想起那日公主玩笑话说让她改嫁的事,莫不是当真了。
她看着抱着四皇子的沈无咎,沈无咎也对她笑着点头,这是商量好的,打算让她再嫁?
不管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夫人坚决道,“公主,我是决计不会另嫁的!”
景徽帝点头,又看向三夫人,“沈三夫人,当年你与沈三大婚,沈三还在宴客之时就收到沈二失踪的消息,因着急赶往边关稳定军心,他当众离去,世人皆知你与他有名无实,朕亦赐你个夫君如何?”
三夫人此时的脑海里有了好几种可能。
她猜的是已经亡了的越国可能有什么能人值得景徽帝想要拉拢,就是不知为何会将主意打到她们身上,那人许是在报复,因为老四带兵灭了越国,他们便要沈家妇来折辱。
可是也不对,这事老四和公主也赞成得很,瞧老四还有心思逗四皇子玩,不可能是被逼迫的。
“臣妇不愿。”三夫人脑子转得飞快的同时,也跪下磕头拒绝,“既为沈家妇,那便一辈子都是沈家妇!”
就在大家以为景徽帝会勃然大怒的时候,景徽帝笑了笑,“不如这样,你们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出来吧。”
随着两个男子从后面走出来,在场认出来那两人的人都惊得忘了呼吸。
二夫人和三夫人发现四周突然好安静,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二嫂,三嫂,你们快抬头看看帅不帅。”这是公主的声音。
二夫人暗暗攥拳,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公主和老四做媒!
这一抬头,她只觉得四周景色都模糊了,唯有这人清晰入骨。
二夫人忘了皇帝还在,忘了周遭所有人,她起身走过去,看着这张阔别多年,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想碰又不敢碰,生怕把他碰没了。
她含泪而笑,“原来这世上当真有英魂不灭一说。沈二,你这是跟着老四去战场了吗?如今越国亡了,庆国也有火药武器了,今后再无人敢欺,你可以安心地走了。”
“夫人……”
“我本想将你尸骨带回老家葬入祖坟,可老四写回家书说等他回来再说,我才想起要把你葬入沈家祖坟需要男丁在场,归哥儿又跑去战场了。你别急,老四如今也回来了,待我择个好日子就将你葬入祖坟,你就不是孤魂野鬼了。”
沈无恙贪恋地看着这张被他遗忘了多年的脸,哪里听得进去她都说了些什么。
“对了,你见过归哥儿了吗?”
沈无恙红着眼眶点头。
二夫人抹了把泪,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带大归哥儿,看他娶妻生子的。”
沈无恙这会总算听清了这话,听她这么说,愣了愣,“夫人,我安心去哪?”
“我知你放心不下我们母子俩,放心不下沈家,如今沈家有老四老五撑着呢,还有公主护着,不会叫人欺了去,所以你大可放心地走,我虽然也舍不得你,可我又怎忍心让你当个孤魂野鬼。你去吧,缺什么我烧给你。”
大夫人起初也差点以为这是老二和老三化成鬼回来了,但是一想又不对,这是青天白日,哪来的鬼,再看老四和公主他们都笑吟吟的,登时不敢置信!
已经确认死了的老二老三活着回来了!
她尚且不敢相信,何况是刚把自个夫君的尸骨从边关带回来的二弟妹。
看着沈无恙,她牵着两个女儿的手不由紧了紧,心里由衷为她们感到高兴,两个弟妹总算苦尽甘来了。
沈二终于迟钝地发现他媳妇把他当成什么了,他顾不得在场那么多人,直接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夫人,我没死,你摸摸,是不是热乎的。”
二夫人抬手抚上这张脸,的确是热乎的,她忽然转身问大夫人,“大嫂,我说我是不是疯了,我竟然看到沈二活着回来了!”
第102章 晋江首发
大夫人很理解她此刻想相信又不敢的心情, 在她看来,二弟妹在二弟出现的那一刻,脑子就已经无从思考了。三个妯娌在将军府里相互扶持多年, 都以她为长,所以才会下意识找她要个肯定。
她看了眼着急的沈无恙,笑着用力点头, “二弟妹,你没疯, 老二真的活着回来了, 你再仔细看看。”
二夫人瞬间泪如雨下, 她是不敢信啊,明明她才亲自去边关将他的尸骨挖了出来, 让她怎么敢信。
沈无恙见惹得媳妇哭了, 顾不得在众目睽睽下,他将她转过来,抬手粗笨地给她擦泪,“夫人, 阿妍, 对不住, 是我不好, 你莫哭, 要不你打我。”
二夫人捶着他, 打着他, “你这些年哪去了, 七年了啊,一点音讯都没有!”
“你别打,仔细手疼, 等回去再同你细说可好。”
……
与此同时,三夫人呆呆地看着那个穿着石青色衣袍的男子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朝她款款而来,脑海里浮现出两人当初相识的画面。
【是舍弟莽撞,惊了姑娘的马,还请姑娘见谅。】
【你们可是有事着急归家?】
【并无,只是舍弟骑马跑得忘我了些。】
【既如此,只要你们对得上我出的对子,我便不计较了。】
【咳,这个……】
【三哥,母亲还等着咱回去呢,你不能见人姑娘生得貌美就把母亲给忘了。】
【姑娘,这对子不限时的对吧?待我何时对出来姑娘再何时原谅我们兄弟二人可好?】
……
当年那男子长得一表人才,瞧着一副满腹诗书模样,实则却嫌诗是酸诗,嫌对对子无聊,可后来这人却能为了她爬墙头念诗,学作诗跟她请教。
甚至为了她将自个院子弄得诗情画意,还专门劈了一间屋子给她藏书,四处搜罗孤本书籍填满书架。
当年京里人都不看好他们,一个整日吟诗作对,一个整日舞枪弄棒,怎么看都是没法举案齐眉的一对,就连她母亲也觉得她嫁入将军府会不好过。
他们不知,这世上再寻不到另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
当年她在新房里听到他急于奔赴边关的消息,她提着嫁衣就往外跑,终归只能目送他的背影决然而去,他最后只留给她一个策马扬鞭的背影。
她以为她将带着他们的回忆,还有他留给她的最后一个背影过完此生,没想到他活着回来了,带着一串糖葫芦,在她遗憾他们的回忆里没有一串糖葫芦的时候。
她不像二夫人那样,刚亲自远赴边关取回丈夫的尸骨,认为这是白日见鬼。几乎是沈无非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是真的。
多年不见,脸还是那张脸,依旧清隽秀雅,只是多了几分看不透的神秘。
三夫人有些无措起来,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沈无非的死亡,习惯了在回忆里想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夫君还活着,他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她有些六神无主。
沈无非贪婪地看着这张脸,七年过去,她看起来比当年更沉静了,当年第一眼吸引住他的便是她眼中的光彩,如今那眼里没有光,像一汪平静的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