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来妆——溪畔茶
溪畔茶  发于:2021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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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信把她怼住了,目中才露出一点笑意,淡淡地道:“不会,不耽误。”
  他说不耽误,果然没耽误,吃过饭后,许融怀揣着一点点的罪恶感以及更多的放心上床午歇,等睡醒,白芙就含笑拿进一摞纸来:“姑娘,二公子叫我给姑娘的。”
  许融还在床上,披头散发睡眼惺忪接过一看,清醒了。
  她懂萧信为什么嫌弃她的字了。
  他这完全跟印刷体一样,写的是什么体,究竟好不好,许融不知道,只是一眼看去清爽整洁,不说字了,卷面分都比她的高。
  “放好了,明天去请安的时候带上。”她慎重地交回给白芙。
  白芙也慎重地接过去,怕小丫头进来不懂碰坏了,特地放到了妆盒的其中一层里去。
  许融在床上又发呆了片刻,排除掉合作因素,她也是真心替萧信可惜起来了,他小时候大概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孩,练出来的一点基本功至今仍在,捡一捡就捡了回来。
  还算及时,再拖一拖,拖过整个青春少年时期,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一个人适合学习的时间,其实是很有限的,许多人糊里糊涂就过去了。
  回过神来以后,许融下床,简单收拾一下,往暖阁去。
  白芙跟着,见她进去摸索那些文房,呆道:“姑娘还写字吗?”
  许融摇头:“不写,我用这些好东西,用糟蹋了,送给二公子吧。”
  “哦,好的,我帮姑娘找。” 白芙高兴起来。
  许融的嫁妆里,因她是个姑娘,这些文房之物不多,但也足够她好几年用的,在白芙的帮助下,许融把那两个箱子翻了出来,这两个箱子正放在暖阁里,一箱是宣纸,一箱是笔墨砚及笔洗水丞搁臂之类乱七八糟的,许融想了想,别的没管,先抱出一大摞宣纸来,这个用量最大,送给萧信,也容易送得出去。
  白芙替她送了过去,片刻后,又抱了回来,为难道:“姑娘,二公子说他有,叫姑娘留着自己用。”
  许融道:“那你告诉他,我以后可能还有麻烦他的地方。”
  麻烦他什么。
  罚抄。
  白芙又去了,过一时,空着手忍笑回来:“姑娘,二公子收下了。”
  许融满意点头。
  她就手把箱子里有点弄乱的宣纸拿出来理了理,正理着,红榴忽然像个小炮仗似的冲进来,叫道:“姑娘,姑娘不好了!”
  “姑娘好得很。”白芙先说了她一句,然后道,“教过你的,不要急,什么事,你慢慢说。”
  红榴点头,喘着气:“姐姐,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出事了——”她急得又跺脚,“侯爷从衙门回来了,一回来就去了李院,李院的丫头姐姐们都吓跑了出来,说侯爷正训斥韦姨娘呢!”
  许融丢下纸站了起来,直接往外走。
  萧侯爷不是空头爵爷,他身上是差使的,早上就是要去衙门才跟萧夫人吵了几句就走了,没想到他下衙回来,不继续去找萧夫人——大概是找也没用,居然寻上了韦氏。
  还真是会捡软柿子捏。
  红榴慌慌地跟在她后面:“姑娘,要告诉二公子吗?”
  韦姨娘毕竟是二公子的生母。
  许融道:“先不——”
  她顿住,萧信已经从堂屋另一边走了出来,目露疑问。
  许融的丫头们大的大,小的小,有的文静有的伶俐,但一向都有规矩,不会出现这种在院子里噼里啪啦乱跑还大呼小叫的动静,他听见了,觉得不寻常,才放下书出来了。
  许融看见了他,也就不瞒了,简单说了,萧信脸色立即冷下来。
  “二公子,先过去看看吧。”
  这不是多话的时候,当下两人并肩匆匆出门,一路萧信的步子快得要飞起来,许融也不吱声,只管小跑着跟上。
  李院也偏,但偏在另一个方位,离北院还有段距离,他们终于赶到的时候,落在后面的红榴脸都跑红了,又奋力要争到前头来,左右张望。
  “姑娘,我叫青枣——”
  “我在这里。”
  红榴一句话未完,青枣从旁边的夹道跑了出来,原来两个小丫头一道出来逛,逛出了事,红榴跑回去报信,青枣躲在了附近。
  “姑娘,二公子,没事了。”青枣仰头道。
  许融怔了一下:“怎么说?侯爷走了?”
  青枣点头:“嗯,我看见阮姨娘来了,把侯爷劝走了。”
  ……
  这是怎么个展开?
 
 
第37章 帮忙
  许融问:“阮姨娘还在里面?”
  青枣点点头。
  许融与萧信对视一眼, 院门开着,他们径直进去。
  许融来过这里一回,吃了韦氏做的一碗面, 当时没想到日后还会有交集,也没留意,此时略一打量, 只见院内的风格倒和萧信那间书房有点像,还更空旷些, 唯一称得上装点的只有墙角种的一棵李子树, 这大概也是李院名称的由来。
  此外一个人没有, 鸦雀不闻,想来是如红榴所说, 丫头们都被吓跑了, 还没回来。
  直到拾阶而上,走到廊檐底下,才从西窗里面传出了谈话声。
  “……姐姐,这不是我的意思, 你千万别误会了。”
  一个陌生而悦耳的声音。
  片刻寂静后, 韦氏怯柔地应了一声:“嗯。”
  “侯爷那些话, 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 二公子不是不友爱兄弟的人, 这不过是他跟苏先生的缘法比仪哥儿深罢了。说起来, 二公子日后有了出息, 也是姐姐的福气。”
  “福气不福气的我不敢想,”韦氏声音轻轻的,隔着窗都能想见她的小心翼翼, “只要二郎平安过活,我就放心了。”
  “这是自然。”阮姨娘笑了一声,“二公子如今娶了妻,眼见着就稳重了不少,可见是长大了。”
  “嗯,二奶奶是极好的,”韦氏明显欢欣了一点,“待二郎很好,二郎这孩子嘴上不说,心里是高兴的,我看得出来。”
  萧信高兴?
  许融下意识看了站在她旁边沉默着一起偷听的少年,她怎么没看出来。
  不过韦氏这个人也太实在了,许融两回听她背后说话,都是夸奖,久违地生了点不好意思出来。
  一时连韦氏的圣母都觉得不是事了。
  美人嘛,就是善良。
  里头阮姨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姐姐,你就好了,往后等着享福便是。唉,我那两个冤家,仪哥儿叫侯爷宠坏了,一点儿不如他的意,心里就过不去,前儿那场病生的,担心得我两天没敢合眼,总算今天才好些了。”
  韦氏听她又提起这个,显得坐立不安:“我、二郎他——”
  “姐姐,你别多心,我说了不怪二公子。”阮姨娘善解人意地先笑了笑,而后声音一变,又幽幽地,“仪哥儿虽然淘气,毕竟年纪小,往后再慢慢地寻摸着好先生,也来得及。珊姐儿这孩子,就实在叫我忧心了。”
  “……”
  韦氏没回应,她似乎茫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阮姨娘只有自己接着说下去:“过了年,珊姐儿已经十六了,不说我们这样人家,就是在那些小门小户里,姑娘的亲事也该看起来了,珊姐儿却——唉。”
  韦氏恍然大悟,安慰她:“有侯爷呢,我听说侯爷一直在帮珊姐儿相看。”
  “侯爷也着急,只是这事他使不上力。”阮姨娘说着苦笑了一声,“去年,侯爷也寻了两三个不错的人家,只是我们知道人家的公子哥好,人家却不知道珊姐儿怎么样,事提着拖着,就不了了之了——夫人总说珊姐儿身子弱,不愿意带她出门,虽说姑娘家要贞静自守,可该见的世面,也要见一见,不然到了别人家里,两眼一抹黑,一点儿交际高低都不知道,怎么是好呢。”
  “你说的是。”韦氏听上去很有体谅的意味,她还给出主意,“珊姐儿的身子弱,是个问题,不如先请一个好大夫来,把珊姐儿的身子调养好了,就好出门了。”
  阮姨娘:“……”
  许融隔窗有点想笑。
  韦氏说得太真挚了,以至于连她都无法分辨她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在装傻。
  阮姨娘沉默片刻后终于开了口:“姐姐,珊姐儿身体很好,她只是模样生得秀弱。”
  韦氏疑惑道:“是吗?我记得珊姐儿常常往夫人那里告假,侯爷也这么说。”
  萧侯爷那是舍不得女儿总去受委屈吧。
  却生给萧夫人留下一个话柄,在宅斗这一位面,萧侯爷有天生劣势,还真是玩不过萧夫人。
  不过萧侯爷毕竟是夫主,他同时又具有性别所带来的优势,于是他要偏宠阮姨娘,萧夫人也奈何不得。
  许融想完这一串,终于听见阮姨娘又开口了:“……珊姐儿从前是有些弱,现在早已好了。”
  韦氏毫不怀疑,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是吗?这就好了,二郎小时候也弱,我生他下来时,早了一个月,他像个小猫儿一样,稳婆拍他,他都不知道哭,我吓慌了,拼着让人把他抱过来,我亲自拍了好几下,他才嘤嘤地哭了,声也不大。唉,我真怕他养不活——”
  新生儿有“嘤嘤”地哭的吗?
  许融不知道,她转头看了萧信一眼,也不太想象得出他那么哭的模样。
  萧信回瞪她一眼。
  他瞪人时眼睛并不睁大,只是眼白会变得明显,冷而带点萧杀。
  许融心里觉得他不该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还是识相地板起了脸。
  窗内韦氏絮絮叨叨的,终于停下,阮姨娘的声音里出现了忍耐,她不接韦氏的话,直接往下道:“珊姐儿这么大了,还总是在家里闷着,我真是焦得不得了。姐姐,这个忙,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韦氏变得疑惑:“啊?我怎么帮得上,我就是个没用的人。”
  阮姨娘不管她的自白,殷切道:“你帮不上,可是二奶奶帮得上,二奶奶出身高贵,你帮我劝劝她,她要是肯拉珊姐儿一把,我必有回报!”
  原来如此。
  许融扬眉。她不算太意外,萧珊的几次靠近本就来得莫名而奇怪,答案却在这儿。
  她没如愿,于是轮到阮姨娘亲自出场了。
  到底不一样,前后示恩,中间才夹了条件。
  萧信的脸色沉了,扭头要闯进去,许融及时扯了他一把,向他眨眼示意。
  她有一点想听韦氏的回应。
  不知为何,她觉得也许会出人意料。
  “什么?”韦氏惊呼了起来,她显然毫无心理准备,一直低柔的声音都响亮了,话语也直白到愣愣的,“我不敢的!我又不是二奶奶的正经婆母,怎么好去吩咐她?而且,你不知道她的脾气多厉害,早上连侯爷都顶了,所以侯爷生气,刚才连二郎的份一起来说了我,只是说我又有什么用呢,她连侯爷都不怕,难道会怕我吗?只怕她不痛快起来,回头要拿二郎一起出气,二郎才高兴了几天——”
  许融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敲了敲窗,笑道:“姨娘,我没有给二公子气受。”
  ……
  里头像是被清了场,一下子静得连呼吸声都没了。
  许融悠然转身循门往里去,萧信无语地跟在后面。
  屋里三个人,墙角立着一个丫头,当是阮姨娘带来的,此外就是对面而坐的阮姨娘与韦氏了。
  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像。
  生活本身会在人身上打下烙印,自诩为“雀”的阮姨娘一身养尊处优的富贵气息,从她身上既看不到翰林之女的清傲,也没有曾险被没入教坊司的那份跌入深渊的惊恐,她穿着银红色团花纹对襟长袄坐在那儿,手里捂着一个喜鹊绕梅八角紫铜手炉,发髻斜挑,眉目间一派妩媚安然,俨然侯门贵妾的形容。
  韦氏这个硬被派上的“鸩”就不一样了,既不媚,更不毒,儿子那么大了,她还有点少女的神态,像被时光冻结住了,入府这么多年,还没有回过神、接受这一切似的。

  萧珊跟她像,大概因为萧珊确实是个少女,于是两人在气质上反而更贴近了。
  “姨娘,阮姨娘。”
  许融比较完毕,笑吟吟分别叫人,她这声一出,终于将屋里的气氛激活了。
  “二郎,你怎么来了?二奶奶,你坐这里。”韦氏红着脸,要起来给她让座。
  “不用,姨娘太客气了,我是晚辈,坐这儿就行了。”许融一边说,一边把摆在桌子旁的一张圆凳拖到了韦氏旁边,墙角阮姨娘的丫头在阮姨娘的示意下慢半拍地想要帮忙,但许融已经落座,她只好又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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