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周氏:“……”。
活了几十年了,这样的奇葩,她毕竟也是第一回 见啊!
自顾自的小嘴儿叭叭了一会儿,直到嗓子有些发干了,她方才停了下来,并且一脸理直气壮地要求道:“娘,我想喝红枣茶。”
“没有!”周氏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绝:“我这里没有红枣茶。”
“哦。”李纯意噘了噘小嘴儿:‘那就给我来点开水吧,多放点绵糖。’
周氏一怒:“你是小孩子吗?还喝糖水!!”
“我生病了嘛!”李纯意着重强调:“生病的人就是要喝糖水啊!”虽然现在病已经好了,但也只是刚刚好糖水什么的还是有必要喝一喝的。
眼看着这婆媳两个就要“吵”起来,一直站在旁边服侍的朱妈妈立刻笑意盈盈地说道:“二奶奶,小厨房的灶台上正好热着蛊赤豆牛奶甜汤,奴婢给您端上来尝尝好不好?”
赤豆牛奶甜汤?
一听名字就超有吸引力的好不好!
于是李纯意立刻狂点脑袋,小嘴甜兮兮地说道:“谢谢朱妈妈,我要尝尝看!”
五分钟之后——
呲溜,呲溜,呲溜。
李纯意喝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解了干渴,暖了肚子,那么接下来就该说一件正经事啦。
此时此刻的李纯意完全可以对天发誓,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当自己说完那句话后,周氏会是这样一种激烈的反应。
“娘啊,再有十几天就是相公的生辰了,我想在府里摆两桌酒宴,再请个戏班子,请大伙过来热闹热闹,您看好不好啊?”李纯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兴致勃勃的,因为她还想跟婆婆商量一下该送相公什么样的生辰礼物比较好。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周氏居然生气了,这种生气不是以往那种浮于表面的生气,而是真的动了怒火的那种,就见她的脸色随着李纯意的话一点一点的变了颜色,她的眉头挤到了一起,望过来的眼睛里迸发出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还有冷笑,没错就是冷笑,不是平日里的讽刺,而是充满刻骨怨恨的那种笑容。
“庆贺他的生辰?”周氏看着李纯意一字一字地说道:“如果时光重回,我宁愿从来没有生下过他。”
李纯意闻言一愣,而后豁然变色。
这注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不,已经不是不欢而散那么简单了,李纯意从静安堂出来的时候,脸色像是寒冰一样的冷漠。
周氏与朗世轩并不是普通人家的那种母慈子孝。
这一点,李纯意其实早就察觉出来了。
郎世轩平日里从来不涉足静安堂,周氏也极少提及他这个儿子,两人虽然住在一个府上但母子间却极少照面就连平日里仅有的几次一起用膳,母子间都是淡淡的,而无论东西两府的人,对此也似乎都习以为常。
李纯意原以为是因为婆母性子孤拐不善言辞。
但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饱含恨意???
岂有此理。
李纯意倏然停下脚步,然后狠狠地捏了下小拳头。
不行!她一定得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该去问谁呢?
西府的大伯母肯定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人家毕竟是隔房的长辈,这么冒冒然冲过去询问,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直接去问公公?
好像也不大妥当。
李纯意站在原地来回思考了两分钟,终于眼睛一亮,心头有了主意。
郑氏是府邸里的老姨娘了,平日就住在书房东边的一处小院里。
她是郎家的家生子,在周氏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在府里当差了,这个人平日里是极没有存在感的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欲望,就是无声无息的在府里生存着,李纯意的突然到访,让郑氏感到很吃惊也很措手不及,特别是对方言语客气且还带了不少贵重的礼物前来,这就更让她感到不安了。
“我是个直性子,今日冒昧来访,就是想请姨娘解了我心中一桩疑惑。”
郑姨娘立刻坐直了身板,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奶奶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奴婢若是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纯意嗯了一声,然后就把事情给说了。
“母亲对二爷为何如此冷漠?”她皱皱着眉头,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难道二爷不是母亲亲生的孩子?
“不,二爷的的确确是太太亲生的!”郑姨娘几乎是斩钉截铁般地如此说道。
李纯意便眨了眨自己大大的眼睛:“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好好的母子,就成了仇敌呢?
郑姨娘布满皱纹的脸上显然露出了犹豫不定的神色,但是面对着李纯意一副眼巴巴的你一定要说的表情,她真的很难而且也不怎么敢拒绝啊!
“罢了,其实这件事情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二奶奶问了,那奴婢就多嘴说上几句。”
李纯意立刻点头,并同时露出了侧耳倾听的表情。
“这事得从太太怀孕的时候说起……”
郑姨娘缓缓诉说了起来:“太太信佛,这点您是知道的。当年她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有一日也不知怎地家里竟来了个和尚,那和尚对太太说,她肚子里怀的是个魔胎,若是生出来不仅会害了她也会害死全家。”
第17章 0017 你被生下来是世界上最好的事……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极度不祥的孩子。
“老爷听了后当时就让人把那和尚打了出去,但太太却是将信将疑的,可后来发生的几件事情却又似乎从某些方面印证了那和尚的话……”
郑姨娘说了三件事情。
“这第一件也是最让太太落下心结的就是二爷吃了自个双胞胎兄弟的事情。”
李纯意听到这里,整个人简直惊骇到要从地上蹦了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相公他怎么会、会去吃人……”还有,他哪来的什么双胞胎兄弟。
“二奶奶您听我慢慢说啊……”郑姨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当年周氏怀的是一对双胞胎,但是在生产的时候,一个活下来,一个却死了。
如此这般便也就罢了,但奇就奇在,死的那个是个畸形,而活下来的那个也是个畸形。
“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二爷的双脚,其实各自多长了一颗脚趾。”
旁人的都是十根脚指头,偏偏他却是十二只。
当年为他们接生的产婆吓的几乎后半生都疯疯癫癫的。
足可见,其场面之惊悚。
“打那以后夫人就认为是二少爷在腹中吃了自己的亲兄弟。”郑姨娘说到这里,整个人也情不自禁的抖了一抖。
胡说八道!
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痛之感,顿时浮现在心头上,李纯意紧紧闭了下自己的眼睛,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一定会当场哭出来的。
“那么第二件事呢?”她声音发哑地问道。
然后,郑姨娘就告诉她,郎世轩出生的两个月后,夫人唯一的女儿就在正月十五的花灯节中走失了。
“可弄丢姐姐的是大伯父啊!”李纯意漂亮的小脸上布满了委屈:“为什么要把这笔账算在一个小婴儿的身上。”
“夫人当然是怪大老爷的,但她也怪二爷,觉得这一切的灾难都是二爷这个魔星带来的。”郑氏看着李纯意那一副又愤怒又委屈的样子,忍不住喃喃道:“二奶奶,其实太太心里也不好过,夫人只大小姐一个闺女素来都是当眼珠子般的疼宠着,骤然失了她,夫人……夫人的心都要碎了……”
所以就能把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转移在一个无辜的婴儿身上吗?
抱歉,恕她不能苟同。
李纯意深吸一口气:“还有吗?”
郑姨娘艰难的点了点头。
“二爷考中秀才那一天……身为兄长的大爷,去世了……”
郎家大爷郎世贤的事情,李纯意也是听说过的,他自出生起就胎里带弱,常年都是药不离口,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做妻子(赵绘心进门多少有点冲喜的意思)。
他会早亡,那几乎是人可预见的事情。
不过就是死的日子巧了些,可总也不能把这个也跟什么克命不克命的联系在一起吧!
“总而言之,经了这么几件事,太太在心底彻底对二爷有了成见,母子两个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李纯意郑重的谢过郑姨娘,然后就一脸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挥退了所有伺候的下人,因为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会。
我真的是一个不称职的妻子啊!
李纯意流下了眼泪,既难过又羞愧。
她甚至连……
连相公长了十二根脚趾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明明两个人都肌肤相亲了无数次,但是她却粗心大意的什么都是没有察觉。
李纯意的心里实在是堵的慌,这让她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与往常一样,郎世轩踩着点回到了家里,只不同的是,今天他的手中拎着只荷叶包的酥皮肘子是东兴楼新出的菜色,专门给家里那个小馋猫买的。
“相公,你回来啦!”也与往常一样,听见他脚步声的小馋猫笑容洋溢的从门内钻了出来看着他的脸上充满了无限的欢喜。
然而——
郎世轩的视线在妻子那水灵灵却明显比以往要更大了一圈的眼睛上划过。
这是哭过了?
一抹狐疑之感从心里快速的划过,郎世轩不动声色地对她点点头,并说了一句:“嗯,回来了。今天乖不乖?”
“乖啊。”小姑娘靠过来,一下子就缠住他的手臂,看着比往常似乎更加腻人了:“就是特别的想你。唉!我要是可以变得小小的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钻进你的口袋里,让你带着我一起去上差了。”
郎世轩闻言脑海里面立刻就浮现出袖珍版本的某人形象,想象着白白嫩嫩的小人儿在自己掌心里连站都站稳的样子,忽然就觉得,那样子似乎也很不错呢!
“嗯?这么什么味道?”秀挺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美丽的小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郎世轩见状便抬起自己拎着酥皮肘子的那只手。
不出所料的,对方立刻欢呼一声,麻利儿地接过肘子,然后迫不及待的就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相公,你快去洗漱一下,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郎世轩看着妻子活泼离开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脑袋。
之后,他唤来了一个面目平常的小厮。
再之后,郎世轩就知道了,今日二奶奶去给老夫人请安,出来的时候却是红着眼睛,并且还去拜访了郑姨娘的事情。
郎世轩何等的聪明,当他听完这些话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悲伤吗?
并没有,这么多年了,他的心早就已经麻木了都已经不记得悲伤是什么滋味了。
但郎世轩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一丝恐惧的。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妻子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她会不会也和母亲一样,觉得自己是个只能给别人带来不幸的灾星。
从来都是冷淡自信的男人却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崇拜,喜爱,亲密无间他已经完全习惯并且热爱上了这种相处模式,所以也就格外不能容忍,这份感情中有一丝一毫其他的东西。
“你不喜欢吃这酥皮肘子吗?”忽然的一声疑惑,把郎世轩某种恍惚中叫醒了过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坐在圆桌旁正在准备用晚膳了。
大概是他迟迟不动筷子的缘故吧,对方一下子就疑惑的看了过来。
郎世轩垂下眸子,淡淡地说了句:“你多吃一点吧。”
相公他好像有心事啊!
李纯意面上不显,但心里面却叹息一声,因为自己也有啊!
总而言之一顿本来很丰盛的晚膳,就在夫妻两个各自的心不在焉中悄然而过。
就是可怜了那只胖乎乎的酥皮肘子。
只被心事重重的女主人啃掉了一半而已。
三更时分,万籁俱静,靛青色的富贵绒花床帐内响起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李纯意小心翼翼的在床上爬了起来。她先是确定了一下身边的男人是真的睡着了,然后才掉过头,朝着床尾的位置挪去。
没错,她想要亲眼看一看丈夫的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