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毛绒绒真的很能放松心情。
将整张脸都埋在灵犬暖呼呼的皮毛里的白飞鸿如是想。
和前世一样,巫罗所教导的驭兽课,很快便成为了白飞鸿最喜欢的课程。
巫罗所奉行的是自然之道,是以,他的课程并不在学堂之中展开,而是在翼望之山上进行。比起依靠书本与投影,他更喜欢让弟子们直接进入山野之间,亲自去接触、搜寻、辨识那些灵植与灵兽。
“自己去认识,总好过经由他人的转述与定义。”
这句话常常挂在巫罗的嘴边。
今天也是一样。在说完这句口头禅之后,巫罗便打发他们去寻找一种名叫鵸鵌的鸟。那是一种很像乌鸦的灵鸟,三首六尾而善笑,能够让人不做噩梦,也能够御凶。
“最先找到鵸鵌的人,便会得到十五枚上品灵石作为奖励。”
巫罗宣布了今天的功课。十五枚上品灵石虽然算不上多么奢侈,但对于刚入门的弟子足够有诱惑力,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师长的奖励与肯定,本身就已经非常值得争取。
“还是老规矩,不能惊扰灵鸟,更不能袭击它们。”巫罗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留影珠,“这个留影珠会记录下你们所看到的景象,只要向我证明你们找到过它,就算合格。鵸鵌的样子我也放在了留影珠里,你们自己了解一下。”
交代完毕之后,巫罗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散去。
“要一起找吗?”
花非花转着手里的留影珠,笑眯眯地看向白飞鸿。白飞鸿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以我的运气,大概找到天黑也找不到吧。”白飞鸿十分有自知之明,“多点人一起找,应该能找得快一点……晏晏,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常晏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白飞鸿这句话,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她左右看看,还是带着为难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很想和飞鸿姐姐你们一起,不过,我想试试自己一个人找。”她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垂下头,“我总不能什么事都靠你们……也该试试靠自己努力了。”
白飞鸿有些讶异,心中却生出些许欣慰之情。她想了想,从芥子里拿出一张护身符和一张传音符递给了常晏晏。
“这样啊,那你要小心一点。”她微笑着说,“虽然翼望之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不过,这两张符纸你还是拿好。要是不小心迷路了,记得用这个联系我们。”
“谢、谢谢!”
常晏晏接过来,一叠声地道谢。
“你倒是对她很好。”
在与常晏晏分开,进入山麓之后,花非花忽然开口道。他的目光落在白飞鸿脸上,带着些许戏谑之意。
“明明平时总是冷冰冰的,怎么对她就这样纵容?”
白飞鸿想了想,抬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
为什么对常晏晏总是格外纵容……
“她有点像从前的我。”
白飞鸿轻声道。
所以总是忍不住要对她好一些。
“她是她,你是你,可不要混为一谈。”花非花轻笑一声,伸手敲了一下白飞鸿的额头,“再说,那小丫头可精着呢,用不着你来替她操心。”
“嗯?”
“你还记得入门大选的第一关吗?以她的能力,其实完全上不来问心阶。通过问心境之后,几乎都是靠着她同行的那个男孩子把她拖上台阶的。”花非花淡淡道,“但是在那个男孩落选之后,她就没有再去找过他了。那种人就像菟丝子一样,你要小心,别被她当成下一株可以攀附的乔木。”
“我倒是觉得……”
白飞鸿的话没有说完,便忽然顿住了,花非花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他们前方的林宝婺。
林大小姐似乎正在与人说话。站在她面前的是瑶崖峰主这次收的另一名弟子,也就是先前大选时独自通过韶音秘境的男子。白飞鸿记得他的名字……似乎是明商。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听见白飞鸿他们的脚步,才忽然回过头来。
“真是晦气。”
林宝婺朝他们二人瞥了一眼,面露不快之色,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她走得很快,完全没有搭理明商的意思,徒留下男子尴尬地站在原地,张着手发起呆来。
花非花头疼似的扶了扶额:“怎么哪都能遇到……”
似乎是被他这句话提醒了什么,明商扭过脸来,一脸怒容看着他们。白飞鸿摸了摸后颈,面上流露出一丝困惑。
“他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
花非花倒是冷笑起来了:“大概是好不容易才和林大小姐套上近乎,没想到她看到我们之后就走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让他恼羞成怒了吧。”
似乎是印证花非花的话一般,男子抱起双臂,慢悠悠地朝他们踱了过来。
“瞧瞧这是谁?”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黏腻的恶意,“哟,这不是白小姐吗?真意外,你还好意思来这里上课,我要是你,我大概连门都没脸出了。”
白飞鸿的面色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明商夸张地耸了一下肩膀,“我只是想说,白小姐,白姑娘,你都不会不好意思的吗?‘妾本秦罗敷,玉颜冠名都’,风月天的白玉美人,在海内十洲都算是赫赫有名,就连小孩子也听过她的艳名。我叔父也曾经有幸做过她的入幕之宾。所以我才格外奇怪——”
他望着白飞鸿,眼里涌动着的是阴暗的笑意。
“你看着各位真人的时候,不会疑心你的母亲有没有接待过他们吗?或者我该说得更明白一点……会不会哪天别的宗门的人来昆仑墟做客,看到不周真人的妻子,你的娘亲,忽然发现他们曾经有幸上过——”
“轰!!!”
伴随着轰然巨响,明商猛然被打出十米开外!他的脊背连着撞断了数根老树,重重撞在岩壁上,撞开一大片蛛网状的裂纹。
烟尘滚滚之中,白飞鸿逐渐显露了身形,她的右手上滴滴答答地落下血来,让人难以想象,方才那一拳竟然出自如此纤细的手臂。
明商呕出一大口血来,那血里还混着碎牙和肉块,完全可以看出方才那一拳使出了多大的力道。
“你……”
他的面上闪动着憎恶和恐惧,像是无法想象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女孩给打成了这样。
白飞鸿垂下手来,握住了腰侧的小剑,铮然一声,利刃出鞘。
“你怎么侮辱我,其实我都不在意。但是,你不该这样侮辱我的母亲。”
她抬起手来,剑锋冷冷地指着他的嘴。
“敢说出这种话,我想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白飞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来。
第二十二章 (第一更) “我不打女人”……
如果不是这边惊天动地的动静引来了看守山门的弟子, 白飞鸿这一次没准能把明商当场打死。
看着明商不成人形的惨状,就连守卫弟子一时也瞠目结舌,他来回打量着白飞鸿和明商, 要不是白飞鸿手里的剑还滴着血,花非花又双手环胸站在一边,连衣褶都没乱一乱一看就是根本没动过手的样子,他都忍不住要怀疑人是花非花给打成这样的。
“你……哎……你们怎么回事?”那弟子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神情陡然严肃起来, “昆仑墟内禁止打架斗殴!要打你们去演武场打,在翼望之山动什么手!惹得巫罗真人不快,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旁边的另一名弟子咳嗽一声,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了自己的同伴一眼,转过脸来, 对着白飞鸿二人, 神色是和煦的,话语却比那个鲁莽的弟子更有压迫力。
“今日是巫真人为新入门的弟子授课的日子, 你们应当是来上课的学员吧?是哪一峰的弟子?”他的目光落在满脸是血的明商身上, “虽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矛盾, 但门规禁止同门相残。还请与我们走一趟,到真人面前再解释吧。”
“好的好的,我们明白了。”
花非花大概是看够了戏,伸手搭在白飞鸿肩上,语调里犹带着几分笑意。
“行了阿白, 执法弟子都来了, 差不多得了……虽然我也很想把这小子宰了。”
听到花非花这句话,白飞鸿冷静下来,她抬手拭去脸上溅到的血, 还剑入鞘,回头看向那两名执法弟子。
“你才是,这事又和你没关系。”她前半句话是对花非花说的,后半句才是向那两名弟子,“抱歉,劳烦你们跑这一趟。”
见她终于冷静下来,又很好沟通的样子,那两名执法弟子稍稍松了口气,便打算带他们三人离开。
“那便同我们走一趟吧。这个人谁来搬一下……明队长!”
两人向着行色匆匆而来的男人行礼,对方却完全顾不上回礼,手里捏着一枚半碎的玉珏,脸色铁青地冲到明商面前,只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惨状,便怒吼起来。
“是谁做的!谁把我弟弟打成这样的?!”
两名执法弟子:“呃……”
花非花:“不管看几次,我都觉得,你的运气真的很神奇。”
白飞鸿默默移开了视线。
确实,刚打完人家弟弟就招来了哥哥,哥哥还是巡视守卫的执法小队队长……这种神鬼莫测的运气,的确当得起一句“很神奇”。
明商的哥哥入门已久,虽不知他修的是哪一道的功法,但却生得魁梧高大,一看就很不好惹。他的目光在现场诸人中来回梭巡,很快便落在了花非花脸上,顿时怒不可遏,伸手就要去揪花非花的衣领。
“就是你吧!无缘无故把我弟弟打成这个样子,我看你是想找死!”
两名弟子连忙去拦自己的小队长:“不是!明师兄!不是他动的手!”
“那还能有谁!”
明商的哥哥瞪着他们,也不知道是因为二人的阻拦,还是花非花的衣襟实在拉得太开让他实在无从下手,他恨恨一甩衣袖,目光依然狠狠地钉在花非花的脸上。
“在场就这么几个人,不是他做的,难道还能是那个小丫头做的?”
两位执法弟子:“呃……”
花非花掩住唇,小声嘀咕起来:“接下来不会还要来一句‘是男人就怎么怎么样’吧……”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的明商兄长已经甩开了两名师弟,大踏步逼近了花非花,伸手就想要推搡他。
“是男人就别躲在小姑娘背后!给我出来把话说清楚!”
“不是吧老兄?”花非花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我就随口一提,你还真的这么说了?这话也太土了!”
一柄剑拦住了男人想要掐住花非花脖子的手,白飞鸿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花非花,抬起头来,直视着男人的眼睛。
“人是我打的。”她冷冷道,“你不教训你的弟弟,自然有人替你教训。”
“……你让开,小丫头。”明商的哥哥不耐烦地看着她,挥了挥手,“我不打女人,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孩子。我在和那个妖里妖气的男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现在让开我能当没这回事。”
白飞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须臾,那张冰冷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来。
“可惜,我打男人。”
轰!!!
又是一声巨响。
明商的哥哥骤然被打到了十余米开外,魁梧的身形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一路往前滚去,撞到岩壁才算停。
白飞鸿揉了揉手腕,冷冷地望着他。
“现在你相信是我动的手了吗?”
……
……
……
“也就是说……”
听完了事情经过,巫罗把灵犬抱到了自己的膝盖上,一边顺毛一边露出了深思的神情,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他用空着的手握拳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你们两兄弟,被一个才到你们腰那么高的小姑娘……”巫罗忍着笑比了一个夸张的手势,“……给打成这样了?”
明商的哥哥捂住自己高高肿起的脸,又看着自己弟弟不成人形的样子,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只闷闷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