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燕一谢打断了他,倒是并不瞒着:“姜宁过段时间要去参加冬令营。”
“哦哦。”管家这才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少爷又像前几年那样任意妄为。
管家问了一下日期,说:“学校的大巴车难免有些晕车,那天我可以送她过去。”
燕一谢道:“十二月二十五。”
是圣诞节,也是少爷的生日。
管家一愣。
沉默了一会儿后,管家说:“假如您告诉她那天是您的生日,我相信她会过来陪您。”
大约有五年的时间,少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第一年生日刚好是他事故不久之后,先生和夫人买了蛋糕去医院为他度过,但是却被他轰了出来,管家也不知道当时病房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一年之后,先生和夫人似乎放弃了为他过生日这件事。
这几年来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先生和夫人也只是打一通电话过来。
燕一谢翻着管家为他新买来的鬼片,顿了顿,垂着眼,没什么情绪地道:“我希望她玩得开心一点。”
他霸占了她很多时间,总不可能希望她一直待在他身边。
少年有很多瞬间想要不顾一切地紧紧抓住姜宁这根救命稻草,当他处于梦靥中,当他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候。
但大多数时候,他却又很清醒。
她像条欢快流淌的河,沿路会遇见无数的人。而他像是停驻不前的枯井,很难,也无法走得更远。
总有一天,她会继续向前,而他留在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开。
第30章 这么恶劣。
第二天姜宁没能蹭上燕一谢的车。
郑若楠情绪终于恢复了许多, 不仅一大清早起来给姜宁姜帆姐弟俩做了早餐,还因为公司没什么事,打算亲自送姐弟俩上学。
早饭吃到一半郑若楠才说起这事, 问姜宁和姜帆上学路上想不想绕到市中心去转转,买些需要的新文具什么的。姜帆一喜,姜宁则吓了一跳,生怕两辆车子撞上, 嘴里的鸡蛋豆浆还没咽下去, 就赶紧在桌子底下给燕一谢发短信。
“今天我妈送我去学校, 你和管家叔叔说一下别来了, 赶紧躲开, 学校见!”
收到姜宁这条短信的时候,一辆黑色车子早就已经停在了胡同外的街道不远处。
天气又变冷了一点, 少年穿黑色夹克和长裤, 还揣了一个空的玻璃瓶, 黑发白肤,显得身姿修长清爽, 他从裤兜里摸出震动了一下的手机,看了一眼,对管家说:“走吧。”
管家问:“不等姜同学了吗?”
燕一谢朝胡同那边看了眼, 说:“直接去学校。”
管家一下子感觉车内的气压都低了下来,少爷虽然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但是明显能感觉到他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阖上漆黑眼睫,一言不发开始闭目养神。
车子开了一路, 快到学校,燕一谢还是一声没吭。
管家习惯了有姜宁在的时候的叽叽喳喳,此时简直有点憋得慌, 忍不住问:“少爷,怎么了?”
燕一谢:“什么怎么了?”
管家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姜同学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能来?”
少年沉默了下,过了会儿,像是忍不住了般,睁开眼,义愤填膺道:“我见不得人吗?”
管家:?
“她让我赶紧躲开,不要被她母亲看见!”
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管家差点笑出声来。
燕一谢从后视镜中瞪了他一眼。
老管家这才赶紧敛住笑意。他以前还真不知道少爷会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还会对他控诉。
管家以前从没在燕一谢面前扮演过开解的角色,此时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他对燕一谢笑着道:“您又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就算见到姜宁的母亲,少爷您要说些什么?”
少年抿住唇,不说话了。
郑若楠趁着有时间,开车载着姜宁和姜帆去市中心兜了一圈风,买了一些文具,再分别把姐弟俩送到学校。
果然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郑若楠终于逐渐走了出来,对姜宁和姜帆在车上打闹的一些玩笑,也能有所反应了。
姜宁看在眼里,只觉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她还想劝郑若楠要不然尝试着去相相亲,或者让那些阿姨朋友们给她介绍一个新的叔叔。
有了新的关系说不定能更快地走出来,而且郑若楠觉得对自己和姜帆倾诉不妥的话,还可以拥有新的倾诉出口。
但是又想着这才离婚一个月,不着急劝,先让郑若楠享受一段时间的单身生活。总之郑若楠做什么决定,姜宁都会支持她。
来到学校,姜宁把书包塞进桌子里,开始直勾勾地盯着燕一谢看。
盯到燕一谢皱起眉,主动开口:“……早,上好。”
以前少年都没对谁说过这话,这话像是烫嘴一样,他说完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姜宁瞬间眉飞色舞:“早早早!”
她飞快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绿色的正方形的纸,用半分钟手指灵活地折出了一个千纸鹤,放在燕一谢的桌上:“给,昨天说好的。”
“丑死了。”这么嫌弃地说着,少年却用两根手指头夹起了绿色的千纸鹤,放进了带来的玻璃瓶里,不着痕迹地注视半晌,然后将玻璃瓶藏了起来。
“明天记得也要早上好,我给你折个大的。”
少年冷冷道:“谁稀罕你折得歪七八扭的千纸鹤。”
姜宁一边将书本摊开,一边看着燕一谢,忽然伸手摸了一下他额前的漆黑短发:“燕一谢,你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她的指尖没分寸地触碰到了燕一谢的额头,像是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挠一样,少年登时脸色涨红,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扔开:“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姜宁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燕一谢一眼:“之前又不是没摸过,你发烧那次,我摸了你好半天,你怎么忽然开始这么讲究贞操起来了?”
燕一谢:“……”
姜宁又补充一句:“而且我是下意识行为,不是故意要摸到你额头的,你非要我摸,我可能还不想摸。”
燕一谢:“……”
不知道为什么性情古怪的少爷又开始生闷气了。
姜宁:……
所以她到底是该摸还是不该摸?
做女人好难。
……
姜宁转到一班来后,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
一班班主任梁老师一开始还打从心眼里否定她,觉得她会拖一班的后腿,把她单独叫到了办公室去两次,想让她私底下找补习班补补课,免得跟不上一班上课的节奏。
结果两次他单独小测姜宁的试卷,姜宁都能答出个满分来,反而是梁老师自打了两次脸。梁老师面上无光,也就不再单独找姜宁了。
钟从霜这阵子和姜宁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身边两个成绩好的小姐妹看姜宁多少有些不顺眼,体育课的时候会故意不传给姜宁排球。
中学生之间偶尔发生一些这样类似于“孤立某人”的隔阂,在所难免。
如果姜宁真的是初中生姜宁的话,心里应该会非常难受,因为还被体育老师看着呢,待会儿老师要以为是她为人不好,大家不和她往来了。
但只可惜现在壳子里的是重生回来的姜宁。她觉得这样拉帮结派的小动作有点好笑,对她没有任何利益损害,没有任何意义。那几个女生不传球给她,她索性找体育老师报告一声拿不到球,然后去看台边上懒洋洋地坐着晒太阳了。
谢谢了,她是真的不想打排球。
一来二去,反而是钟从霜那边的几个女生干瞪眼。
她们发现……姜宁比她们想象当中的更加厚脸皮,完全不在意有没有人和她玩的。
姜宁和兰珍珍的“洗手间之约”也没能实现,一开始兰珍珍还想念自己的同桌,跑到三楼来找过姜宁几次。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兰珍珍有了新同桌之后,她就开始把姜宁给忘了。
姜宁真是忍不住掐掐小丫头的脸。分班之前哭着说一辈子的好朋友是她,分班之后迅速就有了新欢的也是她。
但这也很正常,分班之后,两人不在同一层楼层,跑来跑去实在太麻烦了,分开之后,话题也变得少了,没办法分享八卦了,久而久之就淡了。
这大概就是“异地恋”的困扰。
……不过这也太快了吧?!姜宁转班才大半个月!
除此之外,姜宁感觉到许鸣翊这几天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大约是自己转班后无视他给自己留出来的座位,强行坐到燕一谢身边,触及到了他自尊心的底线。他开始决心疏远自己。
有两次在走廊上,他故意和自己擦肩而过,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班上有什么通知,他和司向明那一帮人都不过来了,都让严大航传话。
对此姜宁反而松了一口气,许鸣翊主动远离她是最好的,这样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说不定还能让钟从霜那群女生对自己的针对少一点。
但眼睁睁看着姜宁不仅对自己的疏远没有任何反应,还一副溜了溜了的样子,许鸣翊反而更来气了。
她怎么能毫无反应???
许鸣翊气得好几天饭都没吃下。
放学后姜宁照常钻进燕一谢的车,问:“风筝呢?”
昨晚少年莫名其妙发了张天气预报的截图过来,带了个句号。
天气预报上显示今天晴朗无雨小风。
姜宁盯着那张天气预报的截图一直看,思索了半天这是啥意思,几分钟后脑子才转过弯来,于是试探着回:“哇,天气真好,明天放学后去放风筝吗?”
少年才回:“你非要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姜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她几乎能想象出来燕一谢在手机屏幕那边冷着脸又傲娇的神情,她也是非常满足他了,噼里啪啦回复道:“去去去,想去,求求了。”
少年冷静矜持地回了个“好”,还带了个“。”
于是今天放学后就多了项行程,去河边放风筝。
“姜同学,这里。”管家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副驾驶座。
姜宁摘下书包,扒拉着副驾驶座的椅后背看了眼,见是一只嫩黄色的兔子形状的风筝,她扭头看了燕一谢一眼,了然道:“这就是管家叔叔说的被你捡回来——”
少年耳根一红,冷冰冰地扭开头去,装作没听到,一瞬间把手机音乐放得非常大,聒噪到姜宁话都说不完。
姜宁:“……这是我爱用的招,你怎么还是个学人精?”
燕一谢冷冷道:“没听到。”
姜宁坐回位置,在他耳边吼:“我让你把声音关小一点,我耳膜快震破了。”
燕一谢冷静地道:“还是没听到。”
姜宁:“……”
两人正说着话,姜宁忽然停了下来,指向车窗外,对燕一谢道:“那是不是我们班的人?”
车子正好经过学校外面的巷子口。
远远地只见阴影里,两个穿恒初校服的学生被摁在墙上,巷子堵着一些人,其中几个有点像姜宁第一次在海边遇见燕一谢时出现过的刺青男和他的小弟,这些人正在搜那两个学生的身。
索要保护费?
姜宁转到一班来没多久,一班的人的脸她其实还没认全,因此她也有些不确定。
被摁在墙上的那两个学生是一男一女,其中那个男生她不知道是哪个班的,但是女生她很确定是一班的,因为排球课上,那女生好像也在。
女生头发已经凌乱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男生则脸上挨了几拳,鼻青脸肿。
燕一谢托腮朝车窗外扫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移开了视线:“嗯。”
“糟糕,这边是学校后门,根本没有老师会来,警卫可能已经下班了。”
姜宁皱眉看向那边,道:“要不然让管家叔叔停一下车,过去呵斥一下,那群人见到是大人,应该会立马跑开。”
燕一谢对此却显得较为冷淡:“帮了一次有什么用。这样的事情肯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不懂反抗,才会被那群人盯上。”
他看了姜宁一眼。
见姜宁担忧地盯着那边,他还是对管家点了点头。
管家得到了燕一谢的命令,才将车子停好,推开车门朝那边走过去。
那群混混看见穿一身朴素风衣的老管家,起先还让他滚开,之后不知是谁猛然认出来老管家就是几个月前海边和那个少年一起出现的穿西装的人,顿时慌了,一群混混犹如被驱散的苍蝇一样,迅速夺巷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