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可笑。”
“不管什么关系,如果事先定下规则,分崩离析的可能性就会降到最低。”
“同理,如果我想和你固定下来某种稳定的关系,这是最好的方式。”
林锦书心头猛地一跳,暗自琢磨着“稳定的关系”这个单词。
她本就是聪明的人,之前陷入自我封闭和怀疑的怪圈,所以才会看不清真相。
蔡允泽的话听上去冰冷不讲情面,但若推敲起每个字词本身的含义,目的就显得清晰起来。
她直直地抬眼望向对方,模糊的预感越来越明确。
或许他做这些事的原因很简单,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和她确定关系。
他们是两个口是心非的成年人。
在蔡允泽眼里,她从不曾承认喜欢他。
或许是贪恋和她在一起的温度,或许是觉得灵魂契合,总之他幼稚地用这种方法,强制维系这段开始得很随意的关系。
那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再次出现,像是奔腾的汹涌潮水,在林锦书心里掀起巨浪。
她无法抑制地轻笑出声:“协议的期限呢?”
蔡允泽翻动页面,关于期限那一条的约定仍是空白:“你来填。”
林锦书拿起笔,像是在认真思考:“现在想想,我们认识也很久了,有十年了吧?”
“走到这一步,如果以后撕破脸,可就做不成朋友了,所以还是得慎重些。”
她嘴上说着“慎重”,落笔却毫不犹豫地写下“十年”,再干脆地签署自己的名字。
既然他赋予她制定规则的权利,就别怪她肆意妄为,画地为牢将彼此圈/禁。
蔡允泽看了一眼,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他接过笔,在她旁边准备签署自己的名字。
“你不用担心,只要有一方提出异议,这份协议可以随时中止。”
林锦书浅笑:“如果协议到期呢?”
按照目前的规则,协议到期,已经是十年之后的事。
蔡允泽沉吟:“到期的话……”
“——你和我结婚。”
写到一半的动作蓦然停住,蔡允泽明显没料到这个要求。
应该说,他这辈子,或许从来没有考虑过“结婚”这件事。
蔡允泽是不需要爱情的。
多余的爱情和繁杂的婚姻只会浪费他的时间。
林锦书提出了一个,他绝对不应该,也不可能同意的要求。
可在这刹那,他心里那只无脚鸟忽然被人毫无征兆地扯落在地。
十年。
如果十年后,她依然能够不后悔地说出这句话,他愿意停下他的时间。
“可以。”
最后一笔写完,协议正式生效。
他们不是情侣,不是法律认可的夫妻关系。
但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捆绑在一起,不受世俗的约束,没有道德的制约。
旁人觉得他们荒唐可笑,觉得他们脆弱到不堪一击,永远不会被理性社会所包容。
唯有两名当事人甘之如饴。
他们不需要被定义。
作者有话要说: 蔡蔡:喜欢是不可能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说,来,过来签协议。
——类似爱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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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大楼晃动参考现实事件,请勿深究。
第66章 养崽记(1)
在路德维希的汉语字典里, 类似“前男友”、“前任这种词汇,向来都是讳莫如深的存在。
尤其是和殷妙产生联系的时候。
他这几天出差,紧赶慢赶地忙完手头工作, 好不容易今晚能提前回来。
按下玄关落地灯,家里亮起温馨的光亮, 电视里隐约传来BBC纪录片熟悉的背景音乐, 那个说好等他回家的人抱着枕头窝在沙发里,眼皮子困得一搭一搭, 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的。
路德维希放缓脚步, 慢慢蹲在茶几面前, 欣赏片刻她安静的睡颜。
——然后坏心眼地抽走她怀里的抱枕。
失去唯一支撑的殷妙渐渐倾斜, 东倒西歪, 最后软绵绵地落入他怀里。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没等反应过来,路德维希收紧双臂, 低下头轻轻啄她。
许是这两天忙着奔波没好好拾掇,下巴轻微的胡茬刺得她心里发痒。
殷妙气息微乱, 无可奈何地捶他, 反被他捏住掌心来回揉捏。
“等很久了?看你困得。”
“没多久,就是白天跟了几场活动, 有点累。”
在他怀里蹭了蹭,她起身坐直:“你还没吃晚饭吧, 我随便做点?”
他们请的钟点工阿姨这两天回老家,家里的晚饭暂时无人掌勺。
路德维希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我来做吧。”
“你做?”殷妙怀疑地看着他。
虽然路德维希是中餐的忠实爱好者, 但他本人却是彻底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将“君子远庖厨”的哲学理念奉行到极致,别说下厨做饭, 两人刚刚结婚那会,他简直就是厨房杀手,连用电饭煲煮白米饭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能弄到溢锅呢。
“你……你行不行啊?”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心里其实不太信任他。
话音刚落,路德维希的脸色就变得格外幽深。
殷妙说完就后悔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么,“行不行”这种话怎么能当着路德维希的面说呢?
果然路德维希的手指从揉捏她的下巴,慢慢转换成研磨她的唇瓣,话里话外若有所指。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殷妙在他的威压下瑟瑟发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他施施然地起身走进厨房,挽起袖子套上围裙,还真是准备做饭的架势。
殷妙不放心地跟在后面探头探脑。
“你要做什么啊?”
“炸酱面。”
她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趣。炸酱面!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炸酱面了!
路德维希熟练又利落地切黄瓜,切完黄瓜切胡萝卜,殷妙在旁边摸摸砧板,摸摸蔬菜框,十分给面子地狂吹彩虹屁:“豆芽多点~再切点香椿~你刀工蛮不错的嘛。”
路德维希下热油炸酱时,她又唠唠叨叨:“放多点豆瓣酱,炸得浓一点才好吃。”
最后路德维希推开她快凑到锅里的脑袋,语气无奈:“你去外面等吧,马上就好。”
“哦。”殷妙满脸失落,被无情地赶出厨房。
像条咸鱼一样躺回沙发里,她闭上眼睛开始感受空气里的香味。
有酥脆的猪肉丁,有饱满的虾仁,还有喷香的微焦味……大焦……焦过头……焦透啦?
等等,味道好像有点不对劲吧?
她惊讶地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关着门的厨房。
几乎同时,路德维希冷静地打开门,冷静地解开围裙,然后冷静地抿了抿唇。
“我想了想,还是出去吃吧。”
“我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抢救!”
她迫不及待地跳下沙发,小碎步准备往厨房冲。
路德维希高大的身躯牢牢挡在她面前,顾左右而言他:“你去换衣服吧,抓紧时间。”
殷妙扒拉着他的肩膀使劲往后张望:“我不,你让我看看嘛~”
路德维希一把扛起她,面不改色地大步往外走:“出去吃饭吧。”
殷妙搂紧他的脖子,想笑不敢笑,憋得肩膀拼命抖动。
眼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她连忙板着脸孔正色应道:“嗯听你的,我突然不想吃炸酱面了。”
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目睹路德维希的翻车大事件。
快哉快哉。
十分钟前,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地望向锅里那团黑糊糊的不明物体,陷入沉思。
据他丈母娘孟芊女士透露,殷妙小时候最爱吃炸酱面,为此他特意勤学苦练,发奋图强,扎根在厨房整整一周,所有配料精确到按克添加,火候掌握到具体温度,信心满满地准备给她惊喜。
然后光荣地迎来厨艺生涯的滑铁卢。
看来做饭,果然是比黑格尔哲学还要困难的事。
……
两人空着肚子去到附近商业街,就近找了家私房菜馆。
坐下点完菜后,殷妙敏锐地察觉到,对面似乎有人在看她。
打量的视线倒没什么恶意,只是久久徘徊在她身上,带着几分犹豫和不确定。
她抬眸望过去,那桌坐着几位年轻的男男女女,盘正条顺,颜值超高。
几个小巧的16寸行李箱放在墙角,打眼一看就是翱翔空中的制服行业。
里面长得最帅那个男生和她不期然对上眼神,两人都是微微怔愣。
反应过来后,他和身边人说了几句,推开椅子大大方方地向他们走来。
“嗨。”男生停在他们桌前,冲着殷妙含蓄地微笑。
他的个头不算很高,但胜在比例匀称,整体气质精神抖擞,光论长相也很出挑,浓眉大眼,五官俊俏,尤其笑起来更是帅气逼人,是最标准的那种华国帅哥,放到校园里引起尖叫的风云人物。
路德维希倏地抬起头。
尽管对方什么都没说,他还是突然就有了一种微妙的预感。
果然,男生缓缓说出令他振聋发聩的四个字:“……好久不见。”
紧接着他转过头,用流利的英语对路德维希说:“她是我朋友,我们说几句话你不介意吧?”
估计以为他和殷妙只是普通朋友,语气还客客气气的。
路德维希皱着眉头,心里十分不爽,本能地便要拒绝。
桌底下殷妙用小腿着急地不停踢他,拼命使眼色让他不要答应。
他双眸一闪,瞬间改变主意,面不改色地用英语回道:“当然可以。”
这么紧张?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要说些什么。
反正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只会ABCD的老外,听不懂中文很正常,没人会刻意防备他。
然而对方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破防:“阿姨身体还好吗?”
路德维希的筷子滑过琥珀虾仁,没夹起来又掉了下去。
殷妙偷偷瞥了他一眼,硬着头皮和来人打招呼。
“挺好的,你……你也在这吃饭啊?”
“刚下班,和机组出来聚餐。”
他说完顿了顿,片刻沉默后,又问了一句:“那你呢?你还好吗?”
“其实我后来想过,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的,当年因为我妈那些行为……”
果然被路德维希猜中,或许是觉得现场唯一的老外听不懂中文,他说出的话也越来越口无遮拦。
徐涵宇,殷妙那位飞行员前男友。
他丝毫没体会到殷妙的尴尬,自己搬个凳子在他们桌边坐下,对着两人怅然若失地回忆起过去。
但他们的故事其实并不值得回忆。
两人交往的时候,都是二十四五岁,心智成熟的年纪,对爱情也不再抱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绮丽幻想,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但至少也是谈的也是正经恋爱,是认认真真筹划过将来的,殷妙甚至还把他带回家见过父母。
只不过徐涵宇本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个难搞的妈,他还有点妈宝,特别听妈妈的话。
徐妈妈一门心思想找个听话懂事的儿媳妇,因为儿子工作比较忙,特别要求女方婚后必须当全职太太,而且要和婆婆住在一起,方便她帮忙照看孩子。
殷妙当时正因为安济的业务而东奔西走,让她辞职当全职太太?门都没有。
两人的矛盾无法调和,徐妈妈每次见面都甩脸色,还曾经阴阳怪气地当众挤兑过她。
殷妙可没惯着她,徐涵宇是你徐家的宝贝儿子,却不是她殷妙的,她可没兴趣养这么大儿子。
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非你不可,最后两人因此分手。
毕竟没有那么深爱,不值得她将就余生。
徐涵宇还在那里追忆过往:“你现在还单着吗?我觉得我们……”
殷妙被他说得冷汗都快下来了。
她面色干巴巴地拒绝这个话题,桌子底下的小腿又不依不挠地去蹭路德维希。
别再假装听不懂了,快救救孩子吧!
路德维希被她闹得没脾气,终于放下筷子:“殷妙,明儿有空回趟爸妈家吧,这周还没去过。”
他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地道的京腔儿化音,要不是身边没别人,差点让人以为是幻听。
徐涵宇的话音一下子止住,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
路德维希状似抽出纸巾,状似不经意地擦手,无名指的婚戒熠熠发光。
他擦得很仔细,那枚戒指也就故意在人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