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停在宫门口,仪敏拎着包袱,由一个严肃到有些刻板的老嬷嬷领着去她居住的宫殿。
仪敏不太熟练的塞了一个荷包给她。
这之后老嬷嬷依旧面无表情,但脚步慢了一些,偶尔还会低声介绍什么宫殿里住了什么人。
仪敏认真记下。
路上她还看见了选秀时认识的几个姑娘,其中就有未来大名鼎鼎的宜妃郭络罗蓝瑾。但此时,这位未来的宜妃娘娘,也不过是一个面带紧张的小姑娘。
“小主。”一板一眼的语气,打断了仪敏的感慨。
“前面就是永寿宫了,小主居于后殿,屋子已经提前收拾好了。”
仪敏一愣,连忙谢过老嬷嬷。
“不敢,老奴就把小主送到这里了,如今这永寿宫只有小主和苏庶妃两位,小主进门就会有人引领,老奴便先行告退了。”
“嬷嬷慢走。”
仪敏有些无措的看着老嬷嬷离开的身影,硬要说起来,其实三世摞在一起,仪敏年纪也不算大,更没经历过什么事,平时看不出来,可一遇事,就容易慌。
好在,这几天一直在做心理准备,很快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调整表情,拎着包袱走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青梅一早便在殿门口等着了,见了仪敏,立马迎了上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袱。
“小主总算来了,奴婢这两日都在板着手指头算时间,就盼着早点见到小主呢!”青梅极欢喜道。
看到青梅,仪敏第一反应松了一口气,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社恐的毛病,刚刚连心跳都不正常了。
立在一旁的太监小林子,默默看着主仆二人,隐晦的打量了一下日后要伺候的主子。
无疑是好看的,小林子不识几个字,找不到形容词,在他看来,这位董小主仅凭容貌起码在这宫里排到前五,第一眼看上去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儿,这悬着的心就先放下一半。
那包银子没白送!
宫里小太监的命不值钱,宫女还有机会出宫,太监是真的一辈子都压在这皇宫里,跟对了主子,自然是扬眉吐气,可要是跟错了,再爬起来可就难了。
于是等仪敏二人话说的差不多了,小林子便露出讨喜的笑脸,凑上前去,“奴才小林子,给小主请安!”
“小主,这里风大,青梅姑娘已经把屋子收拾好了,不如您先去看看,要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好重新打理,以免误了午膳。”
仪敏这才注意到小林子,先免了他的礼,才细细打量了一下,相貌普通,衣饰也普通,看着年纪还没有青梅大,举止沉稳,既然和青梅一起来迎她,那就应该是她屋里的大太监了。
这样想着,仪敏对他友好的笑了一下,从善如流的说:“也好,带一下路吧。”
小林子给她笑的愣了一下,心想这位小主的性子是真好啊!
永寿宫原先是顺治帝废后,后来的静妃居住的地方,后宫嫔妃大多有些嫌晦气,仪敏倒是觉得不错。
地方宽敞,人少是非少。
分给仪敏的是永寿宫后殿的房间,她只是享受嫔位的份例,却不是嫔位,是没有资格居住正殿的。
不过后殿地方也不小,那位邻居苏庶妃怎么样还不知道,仪敏这边就有三间大屋子和半间库房。
右边的一间请人打了墙隔开了好几间,是宫女太监住的。
左边是书房和会客厅,用屏风隔出了里外两间,里面的那间放着一张大书架,书却不多,倒是有一排靠窗的火炕,上面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炕桌。
外间最显眼的就是一张黄花梨圆桌,上面雕刻着莲花纹,和四个配套的绣墩,墙上挂着两张山水画,两边摆放着几张扶手椅,桌上摆着一套白瓷茶具,略显空旷。
最中间的屋子,是仪敏的卧房,也用珠帘和屏风隔出了里外两间。
里面是一张黄花梨拔步床和一张梳妆台,衣柜并一些小家具,床上已经铺好被子,梳妆台上也已经放满了瓶瓶罐罐。
外间地上铺了毯子,摆着一张贵妃榻、一张圆桌、两个多宝架大大小小的饰物错落有致的放着,搭配的赏心悦目。
仪敏打量的功夫,青梅已经将她的衣服首饰都收拾好,小林子也领着太监宫女们来请安了。
庶妃有两个大宫女,一个大太监,两个粗使宫女,青梅自然占了一个大宫女的名额,小林子是大太监。
仪敏的目光落在剩下的三人身上。
“都自我介绍一下吧,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做什么的?”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倒是站在最前面的梳着小把头带着一朵蓝色绒花的清秀宫女不怯场,恭敬的回答道:“回小主的话,奴婢名叫绿柳,十六岁,会梳十几种发饰。”
仪敏心中一动,有些赞赏她的沉稳自信,单论这点,在同样的年龄,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青梅都不如她。
有人带头,剩下了的两个小宫女就自在多了,纷纷回答道:
“奴婢名叫小桃,十五岁,负责打扫院子。”
“奴婢名叫杏儿,十八岁,负责打水和打扫屋子。”
小林子也在旁边说道:“奴才小林子,十七岁,平日里跑腿取餐都是奴才的事。”
青梅浅笑:“奴婢平日便是为小主打理库房,搭配衣饰。”
仪敏心里有了数,眼神示意了一下,青梅进了里间,片刻便捧着一个托盘回来,托盘上放着五个荷包,每个里面都有两个小银裸子。
仪敏静静的看着众人,直到看的所有人都低下头来,才沉声背起台词:
“大家都是初次见面,我也不知你们性情能力如何,便不做改动,各自领着原来的差事就行,只是我想着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我这只有一点,若是以后谁有了更好的去处,只需只会一声,我不会阻拦,可若是存了不该有心思,我纵使日后再如何,处置几个人的能力还有的!”
“奴婢/奴才,不敢。”众人齐齐跪下。
仪敏目光转了一圈,轻轻笑了:“这么紧张干嘛?我这也不过丑话说在前面罢了,我刚进宫,很多事还要用到各位,自然不希望有什么差错。”
众人都不说话。
仪敏又笑道:“行了,我有些乏了,便先去歇息了,你们一人到青梅这儿领一份赏,便各自散了吧!”
直到仪敏离开了好一会儿,众人才起身去拿荷包。
新人中与仪敏接触最多的小林子暗暗咋舌,原先看着是个温温柔柔的,竟不想颇有些手段威风,心下越发欢喜,主子厉害一些,下面的人才能沾到光啊!
……
仪敏是真的累了,是精神上的疲惫,不过她没有休息,而是去看了一遍青梅整理的行李。
外衣和贴身衣物各带了三套,放在衣柜里显得空荡荡的。首饰盒放在了梳妆台上,都是些精致小巧的,有十多件,短期够用了。
梳妆台上的胭脂、面脂、香粉,都是上好的。
仪敏微微点头。
装银票的盒子,是仪敏亲自放的,在拔步床的小抽屉里,仪敏想了想把它拿了出来,抽了五张五千两的银票放在了首饰盒的夹层里。
虽然有贼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老祖宗说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小心驶得万年船。
嫂子给的一盒金叶子,仪敏舍不得花用掉,便锁在了床上最靠墙的小格子里,又抽了四张一百两的银票,把盒子放回了抽屉里。
随后出门,先递给小林子两百两的银票,让他去银库换一些银裸子回来,又给了绿柳两百两的银票,让她去缎库选几匹衣料,送去针线局做几套衣裳鞋子。
仪敏叮嘱着:“切记,速去速回!不要与人争执。”
又想着初来乍到,保不齐有人欺生,就又添了一句:“让些钱财也无妨。”
……
小林子很就回来了,怀里用布袋包着几十个银锭,一个五两。
要知道,仪敏赏人的银裸子都是一两一个,精致小巧的。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林子:你们宫里的物价这么高的的吗?打赏都用银锭子啊?
那她一年两百两的工资岂不是还没一些宫女太监高!这妃子当的也太没排面了吧
小林子成功接收到仪敏眼里的信息。
他苦笑道:“奴才去的时候郭络罗庶妃的人刚走,换了半箱子银裸子,前段时间马佳庶妃查出有孕,钟粹宫上下赏赐,又换走不少,银库的管事说一两的银裸子要明日才能打好。”
“奴才想着小主明早要去觐见皇后娘娘,未免小主明日有用,便自作主张换了这银锭子,想着用剪子绞开也能应付过明日。”
又跪下请罪,“奴才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仪敏一看人下跪就头疼。
“起来!我罚你做什么呀?又不是你的错,是我反应慢人一步。”
她扒拉了一下钱袋,对小林子说:“你找小桃杏儿一起把银子剪开吧,人多动作快一些,剪好之后你拿二两银子,去大膳房把午膳取回来,早点去。”
仪敏没好意思直接说自己饭量大,委婉道:“多取一些!”
小林子不知道懂没懂,答应的倒是挺响亮的。
仪敏按了按额角,一边想原来皇宫的银裸子也是现打的。
一边又惊叹道:“郭络罗蓝瑾这么有钱的吗?之前没看出来啊!”
第4章 、郭络罗蓝瑾
郭络罗蓝瑾是真的挺有钱的。
这边永寿宫已经等着吃饭了,那边翊坤宫里还在忙的热火朝天!
“这边再挂一幅画。”
“那对花瓶不要放在这儿!拿走!”
“换一套茶具,不要这个,换那个白瓷的!”
“这头油香气太重了,换一瓶来!不要桂花的!”
……
当晚,新进宫的几位庶妃的言行,都被记录在册,呈现在帝后和两位太后的面前,有的心有所感,有的一笑而过,各有思量。
……
第二天一早,仪敏就起床梳洗,坐在梳妆镜前,把绿柳和青梅指使的团团转。
“就拿那件浅蓝色的旗袍吧,绿柳,不要太复杂,普通的小两把头就行。”
“拿那串珠花,蓝宝石的簪子,再配一副珍珠耳坠。”
“青梅,把那副珊瑚手串拿给我。”
……
仪敏选了绿柳和她一起出门,她原本就是宫里的人,不会犯忌讳。
庶妃没有资格坐轿辇,出门只能靠两条腿走,好在仪敏这些年的补品也不是白吃的,身体倍儿棒,直到走到坤宁宫的门口,也没怎么出汗。
刚一走进坤宁宫的大门,就有一个面容讨喜,姿态优美的宫女前来迎接。
仪敏跟着她进了侧厅。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的了,没想到此时侧厅已经有两个人在了。
其中就有给仪敏留下深刻印象的郭络罗蓝瑾,以及和同仪敏的生母出自一个姓氏的那拉庶妃。
郭络罗蓝瑾气质容貌特点都和西林觉罗氏很像,都是那种明艳爽朗的类型,让仪敏特别有好感,第一眼就想和她做朋友。
选秀时她们住在一间屋子,关系不错。
那拉庶妃是个微胖的姑娘,脸圆圆的很讨喜,不过她似乎有些内向,仪敏期间试探了两次,见她实在没有加入聊天的意思,便不为难人家了。
坐下之后,仪敏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放下。
她坐在郭络罗蓝瑾的身边,调侃道:
“你昨天可威风了,我听人说,你们宫里直到落锁前,才刚刚收拾好?”
“是啊,我一向喜欢白瓷用具,偏偏屋子里都是青瓷,我不喜仕女图,墙上全都是,自然是要换下的。”
郭络罗蓝瑾一脸理所当然,她看仪敏才觉得稀奇呢!
“又不止我一个,戴佳庶妃、林庶妃那几位不都是收拾到晚上吗?倒是你,半天就没动静了!我还纳闷呢!”
仪敏嘴角微抽,她对屋内用具和饰物一向不上心,在她看来,内务府的布置简约又雅致,她满意得很,还想谢谢人家呢。
而且……
她看着郭络罗蓝瑾。
你在各种折腾的同时,竟然还能分出精力人手去观察其他人?
郭络罗蓝瑾还在跟仪敏抱怨着:“你知道我最是烦女子哭哭啼啼的!”
是啊,选秀的时候,你看人家哭得伤心还特不耐烦的吓唬人家呢!
“昨天我宫里那个大宫女,我不过就是让她去换一批胭脂水粉,又不是没给她银子!她跪下来就哭,口口声声说请罪!”
郭络罗蓝瑾一脸不可思议:“我又没怪她,她请什么罪啊?谁把这么个玩意安排到我宫里的?”
她一想就气:“你知道她哭了多久吗?将近一炷香!饭点都误了!”
仪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