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卓沅还想卖关子,现在却只想说出来让仪敏高兴一下。
她带着一丝神秘的笑,附到好友的耳边,“我阿玛致仕了,皇上挽留两次,见阿玛一直坚持才允了,这两天已经在交接公务了。”
仪敏:……
你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这算哪门子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她满脸写着你在逗我,要知道卓沅能在后宫横着走,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有个好阿玛,遏必隆大人致仕,对卓沅的影响是最大的。
“你在想什么呢?”
伸手指戳了一下仪敏紧锁的眉头,卓沅笑道:“我阿玛本就身体不好,与其这般劳心劳力,倒不如回家休养着,况且这次急流勇退,皇上感念,不仅把原先的一等公爵位给阿灵阿继承,我同母的弟弟法喀也得了二等公的爵位和实差……”
仪敏不信,“你少忽悠我,要真是这般好,之前怎么不做?”
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你插手了?不对,就是你,是你劝了遏必隆大人!”
为什么?
此刻仪敏脑子里各种狂风暴雨,虽然有点自恋,但她下意识觉得卓沅是为了自己!
下一秒,便印证了她的猜想。
“是我让人传信给阿玛的,”卓沅说的很干脆,“原先不做是因为没好处,无论阿玛何时致仕,钮枯禄氏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出色的后继之人,我又何必为他人做嫁衣……”
“但是现在不一样,”她看着仪敏,笑道:“我舍不得阿敏一直住在这后殿中,我可以挡住其他人的路,但我不想挡阿敏的路,我已经收到消息,皇上准备分封后宫,阿敏起码是嫔位。”
她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卧室的摆设,很温馨,却多少有些狭小拥挤,用具也不算上佳。
真正听到这话,仪敏倒是没方才的激动,她不会去说感激的话,那样既是看低卓沅和自己,也看低了她们之间的情义。
吸了吸鼻子,压下酸胀之意,她温柔的嗔道:“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卓沅低声抱怨道:“我也没想到你会和太皇太后去汤泉啊,本想着收到阿玛回信再告诉你的。”
又细想思索道:“我观佟庶妃所为,怕是在向皇上表达对太皇太后的不满,她母家是皇上的外族,皇上定会有所安抚,但你没她的家世,不能学她。”
“不出意外,年底便是大封后宫,你这些天还得谨言慎行,莫要表露对太皇太后的任何想法!”
仪敏揣摩道:“好的坏的都不行?”
卓沅很慎重,“都不行,我听你说郭络罗庶妃投靠了太皇太后,此举皇上未必是满意的,前路不明,做得多错的多,不如不做,稳妥为上!”
也对,佟庶妃直接表达不满,郭络罗蓝瑾直接站队,她无论哪一个都慢了一步,不如以静待动,也免得哪步走错了让康熙盯上,丢了快到手的嫔位。
见好友乖巧点头,卓沅满意的舒了口气,又细细叮嘱几句,才念念不舍的离开永寿宫。
……
在她走后,没多久苏庶妃也来了。
略微一叙旧,苏庶妃见仪敏面露疲惫,便自觉告辞了。
……
皇宫是最藏不住事的地方,不到半天,佟庶妃去太医院取药油、贵妃亲临永寿宫看望董庶妃的事就传开了。
后者只能让人感叹一句:贵妃和董庶妃关系是真的好。
而前者,信息量就太多了……
……
乾清宫。
“……佟庶妃和董庶妃皆是日日去西阁,郭络罗庶妃却是日日去太后院里陪太后礼佛……”
一个相貌普通的太监跪在地上,恭敬的向康熙禀报着,若是郭络罗蓝瑾在的话,便会发现,这是太后院子里的小管事,平时很能干却寡言少语,她还打赏了几次。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康熙面无表情道。
屋内静默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一声轻叹:“皇祖母啊!”
这话中叹息之意太浓,梁九功的头越发下垂,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直到皇上开口叫他,才从木雕变回了人,弯腰恭敬的回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转动着手里的珠串,康熙淡淡的说道:“把原本给佟庶妃的赏赐里加一座玛瑙摆件,董庶妃那里加一盒南珠。”
独独落下了郭络罗庶妃。
就当是没听出不对劲,梁九功平静的应下,出去找人安排。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怎么对你,便好生受着就是了。
……
收到康熙送来的东西时,仪敏正在和青梅一起搭猫窝。
看见那一盒南珠,仪敏眼睛闪了闪,不动声色的谢过礼。
在宫里待得久了,仪敏也总结出一套规律:康熙送赏,若是布料补品,便是循旧例的,若是有首饰摆件,便是额外贴上的,东西的贵重程度,取决于他的心情或者事情的重要程度。
当着送礼太监的面,抱着猫对青梅吩咐道:“这盒南珠我很喜欢,你回头拿去内造局,给我打一套头面回来。”
接过青梅送的荷包,送礼太监含笑退下。
“小主,要不让绿柳出去打听一下?”
摸着招财的小脑袋,仪敏疑惑的回头,问道:“喊绿柳干嘛?她今天休息啊,再说接下来就没咱们的事了,这几天就在永寿宫里好好待着看戏就行。”
青梅总感觉小主看起来有点兴奋,但她没问,小主开心是好事。
“招财,我给你找一个专门照顾你的人好不好,你先睡这个猫窝,过段时间我给你换个好的,再给你搭一个小房子,到时候你也是有豪宅的狸花猫了。”
任由小狸花在怀里爬着,仪敏挠着小家伙的肚子,乐呵呵的笑道:“刚才忘记把你介绍给卓沅了,回头让她多抱抱你,听说谁抱得多便像谁,若你能沾点光,我就不用担心你和雪儿打架吃亏了。”
于情于理,雪儿那个战五渣都是打不过他老姐的,可却有一群拉偏架的,只看雪儿长的好看就偏帮它,此处点名批评秋蓉和路姑姑。
天气冷,不能让小猫咪住在外面,青梅便找来了个大木箱,两人一起给它在卧房外间做了个窝,铺了一床被子在里面。
只是招财还没有学会如何上厕所,仪敏也不懂怎么教它,每日都要帮它处理便便。
不同于雪儿越长越可爱,招财一张猫脸丑萌丑萌的,看久了还有股喜感。
仪敏越发觉得自己名字取得好,瞧瞧,多般配啊!
把招财放进它的新窝里,看着它在里面嗅来嗅去,仪敏露出老母亲般慈爱的笑容。
“我记得库房没有小孩子能用的东西对吧?”
青梅肯定的答道:“没有。”小主又没有孕,怎么会有小孩子的东西呢?
“哎,”叹了口气,仪敏站起身说道:“那你去打南珠头面的时候,记得打两套小孩子的手环、脚环、平安锁什么的,小阿哥没过洗三,那满月定是要大办的,还有纳喇庶妃也要生了,这都是要随礼的……”
青梅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被董家动用自家关系网,通过小选直接塞进宫的,在董府里她也不管仪敏的库房,业务不熟,一时没意识到这点。
她面红耳赤道:“这是奴婢的失误,还好有小主提醒,要不然……”
“要不然也不怎么样,最多到时候拎两匹宫缎过去,也是一样,咱们跟马佳庶妃又不熟,不过送个意思罢了。”
青梅越发羞愧,要真是这样,她是没什么事,可小主就要被人笑话了,在这宫里,争来争去,不就是争一点体面吗?
仪敏也不是怪她,而是见她入宫这么久还没调整过来,这才提醒一下,满月礼是小事,但之后还要在宫里待那么多年,总会有很重要的场合的,到时候出了差错便不是小事了。
甚至不用等很多年,要是卓沅的情报没出差错的话,最迟明年年初,就会有一场重大的实操等着她。
想到这里,又吩咐道:“这两天把库房理一遍,一些陈旧的皮料、花样过时的绸料都处理掉,免得白占地方,再把一些适合送礼的事物,单独挑出来放好……”
不出意外,再过一个多月,库房里就要进出不少东西了,送人的,别人送的。
大封后宫提前了五年,宫里形式也与康熙十六年大不相同,仪敏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像预计的那样位列嫔位第三。
从目前来看,就算挂车尾也有可能的,到时候排她前面的那些,都是要送贺礼的,提早备好,到时也不用手忙脚乱。
第25章 、赛音察浑
乾清宫,午间。
“皇上,尝一尝这个水晶梅花糕,香甜糯软,妾觉得极好呢!”
康熙笑了两声,“你啊,吃什么不觉得好?”
虽是这般说,但还是依着仪敏的话尝了一口,赞道:“的确不错,御膳房的点心师傅手艺有所长进,”又让梁九功记得奖赏。
仪敏便在一旁天真娇憨的笑着。
这些时日,康熙轮流召见仪敏、佟庶妃、郭络罗庶妃三人,表面上不偏不倚,堪称端水大师,与太皇太后也是祖孙和乐,一派安然。
他越是这样,仪敏越觉得他在憋一个大招。
每逢他聊到太皇太后,仪敏便说意宁苑风景如何如何,他聊到佟庶妃,仪敏便说怎么捡到雪儿和招财的,小家伙怎么怎么可爱,反正绝口不做评价。
这般来了两次之后,康熙也就明白了,也不见生气,只笑她胆小。
仪敏便泫然欲泣道:“妾的确胆小,皇上明知道还总是吓妾。”
“朕可没吓你,偏你自己吓自己,这般胆小可如何是好?”话是这般说,但康熙面上却是笑吟吟。
见状,仪敏便知他并无不满,也不在乎得了个谨小慎微的戳。
在康熙眼里的胆小,不是坏事。
……
康熙十一年,元旦。
除了还在坐月子的马佳庶妃,所有人都在乾清宫宴厅里跨年。
宴会过半,又换了一批歌舞,仪敏难得没胃口的小口咬着茶干,这次上的是梅花酒,比起中秋宫宴时的杏花甜酒更为醇厚,度数也更高些。
“皇祖母!”康熙声音抬得有些高,连坐的较远的仪敏都听见了。
梁九功很有眼色的停下了歌舞,众人也停止了笑谈,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康熙和太皇太后身上。
而孝庄太后看着康熙,目光慈爱,问道:“皇上怎么了?”
康熙面上带着两分醉态,他起身坐到孝庄太后身边,眼里含着孺慕,“皇祖母,前些日子马佳庶妃生了一个阿哥,您当时还在行宫没能看到,回宫这些天也没能抱给皇祖母看看……”
“冬日寒冷,小孩子又幼嫩,理当精细些,过些日子便是满月礼,到时哀家再见重孙也不迟,皇上多子多福,哀家心里也是高兴的很,马佳庶妃诞育皇子有功,哀家早就备好了赏赐……”
不同于厅内众妃嫔对马佳庶妃各种羡慕嫉妒恨,仪敏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闪过明悟。
——难道是这个时候吗?
果不其然。
“……皇祖母一向博闻强记,孙儿也是十分敬佩,不如小阿哥的名字,就由皇祖母给取一个吧。”
这话一出来,仪敏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康熙早年死的孩子太多了,仪敏也分不清谁是谁,但对于康熙三十五个儿子里唯一以蒙古语起名的阿哥,还是有点印象的。
——赛音察浑。
当初看小说的时候,为了弄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仪敏还特地百度查过,很是记忆深刻。
因为这名字根本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撑死了就能衍生出两种意思,一是纪念蒙古草原,二是纪念一位故去的博尔济吉特氏将军。
和其他饱含长辈祝福的名字截然不同,这位小阿哥的名字更像是一个政治符号。
“那不如,便叫赛音察浑吧,希望他可以像土谢图赛音察浑多尔济一样,健康强壮、勇敢又富有智慧。”孝庄太后目光悠远又感怀。
仪敏偷偷扫了眼康熙的面色,看不出什么,依旧还是一脸笑意,又与隔着数个座位望来的卓沅对视上,两人皆是微微一笑,便移过了视线。
她在心里给康熙配好了音:朕的儿子,爱新觉罗家的皇子,为何要像一个蒙古将军?
康熙仿佛喝醉了,站起来晃悠了两下,慢悠悠的开口,“皇祖母此名取的极好,小阿哥便叫做赛音察浑了。”
高坐上的交谈声停止,底下歌舞又起,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太皇太后博学多才、慈爱心肠,夸赞皇上的孝顺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