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钟,祥瑞楼三楼包房中传出几声娇笑,继而不时又是几声,此起彼伏。
三个女子悠闲地围坐在桌前喝茶。
其中之一道:“今年的布匹花色可真好看,好想多做两套衣裳!”
另一个附和,“是呢,款式也好美,若不然我们回去再求求娘嘛!”
前一个道:“又不是出来时没求,娘不给嘛!倒是小叔叔对小嫂嫂好呢,祖母许了一人两套,小叔叔出手够大方,自拿银子,给小嫂嫂补了两套,可真是宠爱啊!”
那小嫂嫂听言掩嘴笑道:“你可真会说话。”
接着屋中便又响起了一阵吵闹的娇笑。
而后,不知是哪个转了话锋,“也不知那个小贱人被卖到哪家窑子了?现在又过的怎么样?别说啊,没她在府上,我这还觉得缺点什么似的!”
“哈哈哈........”
她话说完,另外两个都跟着笑了起来,很是肆无忌惮,其中一个接口道:“可真是解气,只是可惜了,可惜咱们没看到她沦落成什么模样,真想让人打听打听去,打听打听她人在哪,哪天闲着无聊,去瞧瞧也不错。”
“这个注意不错,你说她再看到你我三人会是什么模样?”
“哈哈哈.......”
这三人提起簌簌,越说越来劲儿,满房笑声,而后又闲扯了好一会儿,方才要走。
此三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和那薛六夫人谭氏。
其皆是打扮的珠围翠绕,衣着鲜美,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和夫人,适才私下那般,但出了那包房,倒是收敛了模样,也算是端庄。
这般正下着楼梯,但听路过的两个绣娘你一言我一语地道:
“没看老板娘都亲自接待了么!”
“那小妾真是掉进金窝了。各式款样全加起来,还不得有二三十套啊!便这一个秋,穿的完么?”
“是啊,霍大官人出手也太大方了。”
三人这般一听,彼此互看了一眼。
那薛二小姐的脸当即便沉了下去。
薛三小姐的脸色也不甚好看,“霍大官人纳妾了么?也不知道是谁?!”
这姐妹俩前两日,和爹爹去了高郡尉家老夫人的六十寿宴,恰与那霍大官人有过一面之缘。
那般男人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皆是气度不凡,实属世间罕见,姐妹俩自负美貌,又心高气傲,一般的男人根本看不上,但自见了那霍大官人后,便开始芳心暗许,也没少打听。
然彼时并没有听说他有什么小妾,几日的光景怎么就?!
俩人知晓了,言语之间酸溜溜的,对视一眼,心中更是来火。
不时,三人下了楼去,遥遥的只见老板娘正望着一辆马车,便上了前去,打招呼。
“丽姐姐这是在看谁呀?”
丽娘听声回头,一见是薛家的小姐和夫人,脸上又堆起笑来,一副什么稀奇事儿似的模样,拉了三人过来,抬手指着不远处那马车。
“霍大官人的小妾啊!哎呦呦,生的可真美,跟个小狐狸精似的。。”
三人这一听,皆是了然,脸色顿时都是一沉。
尤其是那双胞胎,好奇又妒忌,一时间齐齐地朝那车望去,恨不得目光穿透那车帘,把人瞧个够。
这般心急火燎地望去,恰逢此时,刮起一阵清风,帘子半掀半开,隐隐约约,朦朦胧胧,车上,小姑娘娇艳雪白的小脸儿时隐时现,但即便如此,三人却也看的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瞬时头上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三人暴跳如雷,“怎么会是她!!!”
双胞胎与那谭氏几近是脱口而出。
马车之上,簌簌将将坐下。
她们那一声说是喊出来的也不尽然,但三人合三为一,音量着实不小,簌簌听得甚是清楚,闻言心微微一颤,只因那音色甚熟,下意识转头望去,这一看,惊的绝不是一点点。
仅此一眼,簌簌便立马转头回来。
不错,人不是旁人,正是薛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和那六夫人!
簌簌自然是没想到会这么巧,能在此处撞见了她三人!
小姑娘当然是不想见她们,急着快走,竟是抬声催促了出来,外头马夫应声,旋即车便动了。
薛二小姐,三小姐和那六夫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华贵的马车中坐着那小贱人!再一想适才在楼梯上听得两个绣娘的对话!那霍大官人的小妾竟然会是她!
她一个贱婢,她也配,她!!
三人刚才还在幸灾乐祸,想看她的笑话,万万,万万没想到!
眼下的情况岂不是她们非但没作践了那小狐狸精,反而!!
这无异于在狠狠地打她三人的脸。
心中怒火上涌,薛二小姐,三小姐和那六夫人气炸了,回去沿途一路,自是没了在祥瑞楼时的乐呵劲儿,一个个绷着脸,气急败坏。
“竟然还穿着霍大官人的衣服!”
“她竟然攀上了高枝儿!”
“她是个什么东西!她配么?”
无疑,三人回了府,事情便传开了去!
第11章 偷看 真是骨子里散出来的贵气。
薛府。
柔娘听得王嬷嬷的话,霍然站起,脸色煞白。
“什么?霍大官人的小妾?那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啊,二小姐和三小姐在祥瑞楼亲眼看到了,就是你家顾簌簌,人家攀上高枝儿了!怪不得跑呢!”
“她,她,她怎么攀上的?你是说她认识那霍大官人?她都没怎么出过府?她怎么可能认得他?”
王嬷嬷一声笑,“傻了不是,自己的女儿都不了解了,她能用什么,美色啊!未见得非得以前认得吧,明显是跑了后碰上的。”
柔娘被她一语道破,适才太慌,确实是傻了,是了,是跑了后认识的,就凭她那狐狸精的模样,钓个男人太容易了,但竟那般命好,碰到了霍大官人,钓了一个那么有钱的?
谁人都知道,这有钱人和没钱人日常出入的场合都是不同的。
她一个小穷姑娘能碰到霍大官人那样身份的人,实属是不太可能的事儿,竟然真就那么巧?
虽然没见过那男人,但此人近来在安庆府极其有名,据说是个甚是有钱的主!还和京城的高官郑国公家有着点千丝万缕的关系,听着家境,似是不亚于薛家呢!
柔娘的手一直颤着,目光游离,心里头震惊又生气,除此之外还有那么点没来由的害怕。
前日一早,她自然是第一个发现的,发现那小死丫头竟然跑了!
半丝也没想到,那房门插着,她唤过她,里头没动静,起先,一走一路过,缝隙中随眼瞧着,看她好像是在那躺着呢。
柔娘也没想太多,但待后来,又陆续叫了几次,她都没声音,柔娘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吓得半死,使蛮力把门踹开,但进去那么一看,顿时傻了眼。
那床,那窗子,以及窗下的小凳,全全证明着,这个小没良心的跑了!!
柔娘万万没料到,但也是瞬时明白了,原来,那个死丫头竟然在一直跟她装病!
她主意正,不好摆弄,柔娘是知道的。
小的时候便有过一次,她的一只小兔子被二小姐玩弄死了,后来二小姐三小姐要找适龄的小玩伴,给不少月钱的,柔娘惯爱巴结大房的人,况且还有钱拿,便让女儿去。
但让她去,她却是说什么都不去。气的柔娘把她身上都掐紫了,她还是不去,瞧那架势她就是弄死她,她也不去。
自那,柔娘就知道她性子倔,看着柔弱其实并不好摆弄,但也没想到,如今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和她耍心眼了!
她真是养活了一个白眼儿狼!
发现人跑了之后,柔娘自然是哭喊着就去了老夫人那说事。
但薛老夫人并不在意。
左右是个玩意,死不死活不活的,人家确实不放在心上。
柔娘也明白,这事儿也就不敢再提。
但对于薛老夫人无所谓,对于她可不是。
那可是她的摇钱树,她还得指望她,给他儿子娶亲和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呢!
而后,柔娘便暗自找上了薛六爷。
却说那薛六爷。
原本约好了今日私会,那小姑娘却跑了,薛六爷得知后暴跳如雷,拳掌相击足足三下,悔死了,竟然被她给耍了,想来那日就应该把事儿办了。
柔娘算是找对人了。
薛六爷还真是被那小簌簌勾了魂儿,满口答应,肯定把人找着,还诺了柔娘,找到了后要把人藏在外头,亏待不了她们家。
柔娘本来看中的是大公子薛秦。
薛秦胆子最大,吃的最开,混的最好,最有钱不说,这薛家来日当家的也肯定是大公子薛秦。
但此时大公子也不在家,况且明显看着薛六爷更被勾了魂儿,柔娘也就退而求次了,连连谢过,左右找到就好。
原本她心中还抱着不小的希望,想她一个没钱的小姑娘,能逃哪去。六爷派出去了不少人,三两天儿也就把人逮回来了。
然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啊!
那小没良心的竟然落到了霍大官人手上,想也不用想,肯定生米成熟饭了。
这如今有了靠山,岂非今非昔比,哪里是想逮回来就逮回来的,要不要得回来,不得过问过问人家霍大官人同不同意?
这般前前后后地一想,所谋一切怕是要成泡影,柔娘气死了,也犯愁坏了!
那王嬷嬷走后,她心急火燎的坐立难安,想着法子,到底是捉摸着去一趟瞅瞅,于是好顿打听,终是三日后打听到了那大官人的住处,战战兢兢地去了。
待到了那陶苑,柔娘当然不敢去敲门,便就躲在暗处瞅着,倒是期盼那小没良心能出来。
她若是出来了,她肯定把她拽过来,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但当然是没等到。
这般差不多得呆了一个多时辰,倒是见那大门开了一次,不过是祥瑞楼的人来送衣服。
柔娘远远地瞧着,只见车上搬下来好几盒,瞧着大大小小,还不得有四五套。
祥瑞楼那是什么地方,贵的吓人,一套衣服怕是够普通老百姓一家子好几年的吃喝了。
负责护送的妇人伶牙俐齿,笑吟吟地道:“老板娘说了,现在咱们祥瑞楼上下的绣娘这个月主要便为咱们家姑娘忙着,剩下的过几天也会陆续送来,姑娘先穿着,要不怕是今秋过了,有的衣服还没轮上穿呢,呵呵呵呵.......”
话说的虽是夸张了些,但也让柔娘咋舌,当真是吓也吓死了。
待那祥瑞楼的人走了后,柔娘又呆了半个多时辰,终是临近正午,她没盼到那死丫头出来,但却盼回了那霍大官人。
柔娘顿时心颤了起来,藏得更严实了。
马车停在府门前,那男人一下来,柔娘腿就抖了。
虽只看到了一个侧脸,但足够了。
那穿着,那身姿,那气质,高贵的堪堪压得人透不过气,让人不敢直视,当真是骨子里散出来的贵气。
在柔娘眼中薛家人已经够高级的,但与他相比,不得不说,竟是全都黯然失色。
柔娘藏得更深了。
而后待那霍大官人进去了之后,柔娘稳了好一会儿,也便走了,但有些失魂落魄,心里头有气愤,有敬畏,自然还是有那么一点惧怕。
接着她没回薛府,回了自家,歇一会儿,顺便看看自己儿子。
她儿子也便是那小没良心的哥哥,叫顾生。
一见到儿子,柔娘笑了。
那顾生看到了她,也甚是高兴,腻腻歪歪地,娘长娘短地围着人转,又给人端茶倒水,又给人捶背揉腿的,笑嘻嘻地问:“妹妹什么时候能给我弄点钱来?”
柔娘笑着瞪他一眼,而后脸一沉,掐了人一下,“一天游手好闲,就知道钱,是不是最近又赌了?!”
顾生“啊呀”一声,赖皮缠一样,“不疼。”
接着还是那般赖赖的笑,“娘说嘛,不是好几个男的都看上她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柔娘正为这事儿瞅,推了一下儿子的额头,“还什么钱,泡汤了。”
那顾生一听这话,一下子不笑了,慌张道:“怎怎怎么还泡汤了?拿不到钱了?”
柔娘脸上现了愁意,三言两语便把簌簌跑了,到三日前得知她搭上了霍大官人,再到今日去陶苑看到的种种都说了出来。
那顾生起先越听眉头越皱,但后来又越听嘴巴咧的越大,继而待母亲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当怎么了?好事好事!妹夫有钱就行了,管他是谁,还非得薛家人么!这不是好事嘛!娘有什么可愁眉苦脸的?”
那柔娘见儿子这般说,又是推了一下他的脑袋。
“屁,好什么事!”
薛家那几个公子和爷,她能跟人搭上话,女儿也还在她手里头,她好掌控;但现在人飞了,那霍大官人她哪里搭的上话,况且今日一见,柔娘也不敢跟人搭话,而且,不知为何,她心中还隐隐地有种不大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