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说着便要把手中的珠钗拿出来给她作为报酬。
但动作还没等到位,见那妇人吃了一惊,旋即一脸担心地道:“这样啊,哎呀呀,不要紧吧。唉,小姑娘,不瞒你啊,我们家就这么大,地方不够啊!孩子多,闹腾,也腾不出多余的地方了。我呀,今年正月,添喜了,又生了俩个大胖娃娃,男娃娃呢!现在是两个小女娃娃,两个男娃娃,呵呵呵,别提我家那口子多乐了,种田都有劲儿了!便宜他了,哈哈哈。”
那妇人好似很是自来熟,这便跟她唠起了家常。
小簌簌一听没地方,挺失落,当下便要道谢去问下一家,但听那妇人说着说着还没完,话锋一转,抬手给她指了指她家旁边儿的一家,道:“那家有地方,你去那家,那家没人,有的是地方,够你们俩人住了,那家的主人郭老太太啊,前阵子病了,被女儿接去了梨花庄照顾,人搬走了,不回来了,东西都差不多空了。现下这房子正好空着,没人住,就是空了还不得有大半年了,里头估计灰尘大些,你自己打扫打扫,对付一下,啊?”
“唔!”
簌簌这般一听,越听心跳的越快,简直是峰回路转,希望破了,又来了希望,当然极为欢喜。
“真的么?”
那妇人笑道:“自然是真的,婶婶从不骗人。”
小簌簌激动不已,笑着赶紧道谢,而后,便快着脚步,跑去了那户瞅一瞅。
只见那房子不大,一共两间,前头还有个小院,瞅着蛮好的。
簌簌进去后,推开了屋门瞧了瞧,里头蛛网尘封,果真是没人,且一看也确实是好久没人住过了的模样。
簌簌很是雀跃,也感觉极为幸运,看过后又赶紧跑了出去,去接那男人。
她心口一起一伏,几近是一口气跑到了村头,迫不及待地想告诉萧珏这事儿,但刚到,还未出去,远远地便看见几个成帮结伙,五六个要去河边洗衣的女人怀中抱着木盆和衣服,竟是都集聚在了一起,且眼睛和身子对着同一个方向,正在窃窃私语,甚至还时不时地抬手指着同一个方向。
簌簌小心口一突突,知道了她们在看谁指谁和说谁,而后她们的话语也便飘进了她的耳中。
“太俊了吧,这小伙也太俊了!谁家的?”
“是啊,啧啧啧,谁家的啊?”
“你看那眉毛,那鼻梁,那眼睛,哎呦呦那小嘴儿,还有那双手,啧啧啧,细皮嫩肉的,长得可真白!”
“是啊,这也太白净了!”
“哪来的?”
“不知道啊,出来就看见了。”
“可真是太好看了,我看比那西边儿老刘家的三郎都俊啊!”
“哎呀呀,刘三郎怎么和这个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啊!”
“说的也是,本来看刘三郎还挺俊的,这人和人就怕比。”
“可不是嘛!”
“哎呦呦你们快看,快看,那小模样,好像生气了呢,呵呵呵......”
“生起气来也这么好看啊!”
“是啊,是啊,呵呵呵.......”
簌簌听愣了,心无底洞一般地沉了下去,咽了下口水,小脸儿都白了!
她当然知道她们这是对谁评头论足,却不是萧珏还能是谁?
这这这.......
这帮女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那可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还是个暴君啊!
惹他干什么?疯了么?
萧珏肯定从没被人这般观赏打趣过,也断断听不了那话。
簌簌替她们捏了一把冷汗,小心口颤着,赶紧跑了过来。
果然如此,跑过来便看到了那男人的黑脸。
萧珏身子倚靠在岩石上,脸早就转去了一旁,拳头都攥上了,眼中的怒意便不用说了。
簌簌吓死了,过来就赶紧挡在了他的身前,心里头求爷爷告奶奶了,求那些姑奶奶可别说了,她们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殿.......”
簌簌柔柔地刚要开口,但称呼说了一半又赶紧咽了回去,略了下去,“......簌簌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
岂料那男人冷着脸,黑着脸,声音不大,但是咬着牙说的,抬眸便怼了她一句。
“唔!”
小簌簌微怔,但只有一瞬,自然是马上就反映了过来,他这是拿她撒气呢!
也是,这金贵的太子爷,现在也拿别人撒不了气。
这般说完,他便起身要走,但刚一站直而已,便又剑眉一蹙,不动了,旋即额上便是一层汗珠,咬上了牙关,忍着,想来是伤口疼的很。
眼下没她,他却是一步也走不了。
小簌簌赶紧去扶了他。
那男人骄矜,瞅着不情愿,但好像也没招儿,只能妥协,终是让她扶了,还是把住了她,借着她着力,一点点地往前挪,但瞥了她一眼,开始挑刺儿,冷冷地道:“你掉泥坑里了?”
小簌簌呆呆憨憨的,开始还没明白,但旋即想起自己用土抹了脸的事儿,小猫似的声音答着,“妾身特意抹的。”说完之后,赶紧把找到了住处,且那住处还是个没有主人的空房子一事儿跟这男人说了。
萧珏也没回话。
簌簌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心底叹息,想着:哎!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竟然能这般幸运找到那么一个容身之处,否则就这金贵难伺候的天潢贵胄,你让他寄人篱下?他得什么样?简直无法想象。
俩人这般一步一步地挪着,但听旁边儿的几个妇人又叽叽喳喳了起来,但这时声音显然小了,也没了适才的欢快劲儿了,甚至语声中充满嫌弃。
“哎呀,是个瘸子啊,白瞎了!”
“是啊,啧啧啧,这可真是白瞎了!怎么还残疾呢?”
“这这这......哎呀......”
簌簌倒抽一口冷气,赶紧看那男人的脸色。
她们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死了。
这般刚想回头说她们两句,见她们走了。
簌簌再看向那男人,软软地安慰道:“那些人真不讨喜,殿下别理她们,殿下的腿会好的。”
那男人一句话没有。
小姑娘点着头,又肯定地说了一遍,“嗯!肯定会好的!”
她也不是姑且安慰他,是发自肺腑的。
毕竟前世她魂附玉中时见到他,那会儿是在八年后,他已经当上皇上了,她也没见他坐轮椅,亦或是脚瘸,什么都挺好的。
俩人这般又是好一会儿,簌簌方才把他引进了桃花庄,继而到了她找到的那房子中。
那房子外边看着还好,但里边确实是不仅尘封了,颇为脏乱,还有着一股子不大好闻的霉味,且屋中陈设也比较破旧寒酸。
这些都是正常的,簌簌有心理准备,一个小山村能有什么奢华的模样。
况且她以前就是个小穷姑娘,是过过寒颤日子,也住过寒颤房子的。她都能接受,但这金贵的太子爷已经爱干净到了洁癖的地步了,也向来都是衣服上连个褶都没有,便就是今晨,那般处境下,他也给自己膝盖上包扎的整整齐齐,眼下这屋子这模样,他肯定是嫌弃的。
簌簌抬头瞅了人一眼。
但见那男人面上没什么,也是三缄其口,并不言语,不过眼神能说明一切。
“殿下先去外头晒会儿太阳,等簌簌收拾一下,一会儿便好了。”
她扶着那男人出去,扫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让他坐了下,而后自己便着急忙慌地跑回去推开窗子放一放,再打了盆水回来,而后便开始麻利地打扫收拾了上。
终是忙碌了快两个时辰,她方才打扫好了一间房,把没用的东西都挪到了另一间去,更是跑去向之前给她指引的那婶婶借了床被褥回来。
那婶婶姓李,还真是好心肠,簌簌给她珠钗,她竟是不要,只满口道:“拿去吧拿去吧,别嫌弃就好,可惜就多这一床了,小姑娘凑合下吧,缺什么就跟李婶婶说。我儿子是不是好可爱!”
簌簌连连点头,别说她那四个多月大,胖乎乎的双生子好可爱,现在在簌簌看来她也好可爱。
小姑娘回来铺好了床,一切都弄好后,松了好大的一口气,赶紧出去看萧珏。
“殿下!”
然这会儿一过去,但见那男人斜靠在墙上,面无血色,嘴唇很苍白,却是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了。
小姑娘凑过去查看,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终是好久好久,簌簌才见他缓缓地又睁开了眼睛,但瞧着很是虚弱。
簌簌将人扶起,一直在他耳边哄着,安慰着,终是把他扶到了床上,用勺子喂他喝了些水,喝了些粥,也解开了他的伤处,用借来的酒,一点点地给他擦拭伤口,用纱布为他重新包扎........
一晃便到了深夜.......
深夜中,烛光微弱,萧珏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有些模糊,视线亦是如此。
恍恍惚惚之间,他感觉有人在喂他喝水,也看到了一张懵懂白净,可可爱爱的小脸儿和一双妩媚怜人,水汪汪的眸子。
那小姑娘穿着粗布衣服,忽闪着羽睫,好奇地看他,唇瓣微微张阖,声音有些空灵似的,糯糯地问着,“什么也不记得了?叫什么也不知道了么?”
“你总撵我走,那谁照顾你呢?而且不要总说滚,好不好?”
“你笑一笑,开心起来呀,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至少你还活着,活着便还有希望,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我给你煮面吃好不好?”
那声音空灵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萧珏迷迷糊糊,缓缓地闭上眼睛又挣开,只见那张小脸儿渐渐地变了,变得脏兮兮,花里胡哨的.......
第66章 交谈 都很重要,尽量不要跳……
萧珏发烧了, 终是伤口所致。
他烧了一宿,小簌簌跟着忙前忙后,为他降温退烧, 给他喂药喂水。
那男人的身子骨还是挺强健的, 第二天烧就退了,瞅着人也有精神了, 簌簌终于松了口气。
但这金贵难伺候的太子爷,吃喝方面着实让小簌簌犯愁。
那李婶婶给了她两个窝窝头, 小簌簌饿了, 吃的挺香的。
但她亲眼看见那太子爷是用水漱下去的。
他是山珍海味, 满汉全席吃惯了, 也是没挨过饿。
簌簌巴巴地看着他,那男人的脸色还是很深沉, 看她的眼神也没甚大变化,话不多,对她的态度如故。
俩人在这小屋住了三宿, 到了第四日,大夫才来。
那大夫不是桃花庄的, 而是隔了两三个村落远的梨花庄的。桃花庄并无郎中, 这十里八村就两个郎中, 还是父子二人, 眼下能请来一个, 还是那李婶婶的丈夫赶车去把人接来的, 否则可能今日还到不了。
簌簌把人请来, 是想他看看萧珏腿上的伤势,另外也想让他估摸着算算大概得多久能好。
岂料那个老眼昏花的老头瞧过后瞅了瞅萧珏,而后竟是什么都没说, 只把簌簌叫了出去。
小姑娘一看这架势当然是小心口突突了起来。
她看了看萧珏,那男人倒是一脸平淡,转过了头,从从容容地,也没瞅他二人。
小簌簌也便和那大夫出了去。
出去,那老大夫便道:“哎呀姑娘啊,这还好什么了,瞧着像是箭伤啊,膝盖骨怕是碎裂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骨折养个一年半载的就好了的事儿啊!这,你要有心理准备,更要让他有心理准备,这条腿呀,怕是残废了,而且我瞧着那箭上保不齐是有毒的,没准命都要搭上,要我看,趁早不趁晚,这条腿截了最保险!”
“胡说八道!”
小簌簌越听越心惊,红着小脸儿,当时就炸了。
前世她见过八年后的萧珏,人家活的好好的,腿也好好的,怎么就残废了?还截肢?他疯了吧!
这个庸医!
老大夫一听,脸一沉,“你这小姑娘,我还瞎说了不成。”
簌簌气道:“你就是瞎说了!”
老大夫抬手指了指她。
“诶呀,你这丫头,这十里八村哪户人家不知道我孟神医,你这是听不进去良言呐!”
“什么良言,就是不会有事嘛!你便告诉我有没有可能恢复?”
那老大夫沉着脸,哼了一声,“微乎其微,可能性小之又小。我还危言耸听了是怎么?”
簌簌不听他说旁的,正色,接着道:“那你再告诉我,如果能好,需要多久?”
老大夫伸手比了一个“一”出来。
小簌簌问着,“一年?”
那老大夫不怎么高兴地“嗯”了一声,“没一年也得八九个月!”
簌簌忽闪着美目,抬手擦了一下花里胡哨的小脸儿,从腰间掏出碎银子,给了他。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