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与她——曲小蛐
曲小蛐  发于:2021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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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一个情绪像不定时炸弹一样的危险人物同处一室,度秒如年,还容易心律不齐。
  苦捱到外面落幕,观众的夸赞和掌声快要把不大的剧场撑破了似的。等杂声褪去,观众们大多退了场,安生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把夹门拉开。
  安生往外瞅了两眼,回头:“唐先生,观众们都退了,您要回去吗?”
  “……”
  唐亦没说话。
  他手里那支从出来就没松开过的绢花攥得紧,花尾镶着的水钻在他白皙的指节上硌出印子,浅白里压一点血色的深红。
  然后慢慢松开。
  唐亦低下眼,瞥过手里绢花,他唇角嘲弄地轻扯了下,起身,绢花被他揣进口袋里。
  收得小心。
  见那人走来,安生没敢挡,立刻拉着夹门让开出去的位置。
  然后安生刚转身想跟着走出去,就突然刹了车——
  那道清瘦挺拔的背影停得毫无征兆,几乎是一下子就僵在门口。
  唐亦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方向。
  安生呆了两秒,不安地冒头,跟着偷偷看过去——
  戏台下观众已经散了。
  谢幕的林青鸦还着一身戏服停在台前,眼微垂着,显然已经出了角色,柔美五官间情绪淡淡,未笑而温柔。
  只是她面前多了个年轻男人,手里捧着一束鲜红欲滴的玫瑰,正神色温和地在和她说什么。
  那好像是……
  青鸦老师的未婚夫?
  安生还在不确定地想着,就听见细微的动静。
  他僵了下,回过头。
  唐亦眼神冰冷得可怕。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冷白手背上血管绷得偾张,指节都捏出响声。而微卷黑发下那张美人脸上表情近狰狞,仿佛下一秒就要叫什么人见血了。
  交谈声飘过空了的剧场。
  “这花是我特意让人从爷爷花房里剪来的特殊品种,听说香气很独特,你闻闻看,喜不喜欢?”
  “谢谢。”
  “喜欢就好,等下次你和我一起去爷爷那儿,我让他移植几株……”
  “砰!”
  巨大的震响骇住了剧场里仅剩的几人。
  林青鸦微愕抬眸,朝台下剧场一侧看过去——
  夹门颤栗,摇摇欲坠地轻晃。
  门口空荡荡的。
  只有旁边站着呆若木鸡的安生,小脸不知道被什么吓得惨白。
  “那是你们团里的孩子?”冉风含的声音拉回她注意。
  林青鸦回眸:“嗯。”
  “刚刚的动静不像是他能弄出来的。”
  “……”林青鸦垂了垂眼,“我去后台卸妆。”
  “啊,好。”
  林青鸦刚转过身。
  冉风含:“对了,这束花你带回后台?”
  林青鸦停住,声音轻和:“既然珍贵,那还是送给阿姨吧。”
  “嗯?你不喜欢?”
  “花期短暂,我不想它在我面前凋零。而且,”林青鸦轻一起眸,眼里清清淡淡,“以我们的关系或约定,你都不必这样费心。”
  冉风含一愣。
  此时戏台上无旁人在,他也没了那么多平日故作的温柔。被林青鸦点破后,冉风含回神就笑了起来:“应该说,不愧是‘小观音’?”
  高山白雪似的,半点不给人亲近机会。
  “……”
  林青鸦没有再说什么,眼神作别,她转回身,眉眼间情绪轻淡化开了,身段袅袅地下台。
  硬头面上的点翠碎钻都是些娇贵物件,必须小心对待,拆戴也就都麻烦得很。
  加上卸妆这步,前后又折腾了将近半小时,这才弄完。
  白思思小心捧着点翠头面往专用的铺着软布的头面箱盒里放,余光瞥见林青鸦从梳妆镜前起身:“角儿,您干嘛去?”
  “去换戏服。”
  “啊,我帮您一起吧?您等等我这儿就快收拾好了。”
  “不用,”林青鸦说,“我换完就回来。”
  “那好嘞。”
  从化妆间到更衣室并不远。
  这会儿临近中午,团里的大都去后院食堂吃饭了,林青鸦一路穿过走廊,进更衣室内都没看到什么人。
  更衣室的分间是那种拉帘式的,除了最左边的一号间的帘子开着外,其余每个都是拉合的。
  林青鸦见一号间空荡无人,也没往旁边,径直过去了。
  可就在她第一步要跨进去时,一墙之隔,二号间拉合的帘子边缝突然伸出来一只手。
  “呜——?”
  林青鸦尚未回神,唇上一闷,被直接拉入一片猝不及防的黑暗里。
  “砰。”
  她被抵上更衣间坚硬的墙壁,蝴蝶骨撞得生出一点泛滥的痛感。
  黑暗里。
  近在咫尺的喘气声低沉,急促,那人修长有力的五指紧紧扣着她的下颌,迫得她微微向上仰脸。

  纤细的颈在昏黑里拉出脆弱勾人的弧线。
  耳边气息声更重。
  林青鸦在近在咫尺的那人身上嗅到他衣领下一点烟草气。不知道是抽了多少根烟,才有此时这样残留的浓烈。
  林青鸦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开。
  她只得启唇。
  “唐——”
  灼热的气息扑进掌心,柔软的花瓣一样的唇像在轻吻他的掌心。黑暗里唐亦眼底黑沉得更浓郁。
  “别说话。”他凑近她耳廓,声哑近沉戾,“别刺激我。”
  “……”
  林青鸦眼睫扑闪了下。
  唐亦低下眼来看她,眼神里既疼,又不可自拔地沉迷。
  别人都不知道。
  小观音安安静静不说话、认真思索什么事情的时候,会有种很少见的乖巧感,甚至会有一点呆呆的,和她平常清雅温柔的模样大不相同。
  唐亦觉得只有自己看过。
  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另一个男人看见了。
  而那个人还会比他拥有更多。她的动情,她的荏弱,她的呜咽,她的低哀泣吟,她入戏到杜丽娘身上时那种能勾走人魂儿的慵懒旖旎和美。
  任何一种。
  任何一种都能叫唐亦嫉妒得发疯。
  唐亦低头。
  他的眸子一点点深下也暗下去,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和欲望在他眼底肆虐,把理智搅得快要一丝不剩。
  林青鸦终于适应过没开灯的更衣间里的昏暗时,一抬眸就对上那人微卷的额发下一双黑漆漆的、压着某种疯狂情绪的眼。
  林青鸦怔了下,她挣脱被他另一只手握着的手腕,把他完全扣住她下颌的手指推开一条缝隙。
  她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唐亦俯身的动作僵停。
  他撩起眼帘,长得过分的眼睫几乎要从女孩细白的鼻梁上扫过去,他看得到林青鸦的眼睛,那双茶色瞳子里一点都没有对此时她自己处境的担忧。
  相反地,她在忧他,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唐亦觉得可笑,于是他也就在沉哑的呼吸挤出一丝阴郁的笑意:“我没怎么。”
  “那你为什么会在……”
  “我在等你。”
  “……”
  林青鸦轻抿了下唇,感觉自己问了一个没用的问题。
  他的眼神也被她抿进唇缝里。
  唐亦眼一黯,低头就吻上去。
  林青鸦意外得瞳孔轻缩起,本能地侧着想躲开,但那人的右手箍住了她细窄的腰,寸步没让她离开。
  薄唇凉冰冰的,落在她唇角外。
  林青鸦僵停在墙壁和他胸膛之间。
  过去好几秒,她慢吞吞抬手,捂住了被他轻薄到的脸颊,回不过神。
  两人之间最亲密,最逾矩,也不过是当年她出国之前,毓亦不知道哪里得了消息追去她练功房里,发了疯把她抵在落地镜前想吻她发鬓——
  还没得逞。
  那时候练功房里有旁人在,当这个冲进来的少年是个耍酒疯的神经病,好几个人把他拉住,有人被他踢倒,气不过给了他一拳。
  少年没退没避,天生薄厉的唇角一下子就见了红,那双濯黑的眼还死死地盯着她不放。
  “……别想了。”
  低哑的声音拉回她思绪。
  林青鸦护在脸颊上的手被用力一握,直接扣回她蝴蝶骨抵着的墙壁旁。
  那力道前所未有,不容拒绝。
  林青鸦终于慢好几拍地生出一点不安:“你想做什么……毓亦?”
  “你说呢。”
  唐亦扣着她手腕,俯下的声音轻得发哑。他细密微卷的眼睫垂下去,把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瞳子半遮。
  浓黑和疯意在眼底迤逦。
  他轻张口,咬住她细颈前那颗小小的盘扣。
  “——!”
  林青鸦轻栗了下。
  她只当毓亦当年是被她的“背叛”冲昏了头,彻底发了疯。
  就算之前在护理室听他又疯又骚气地把那些话挂在嘴边上,她也没想过他真会轻薄她。
  可此时……
  “猜到了吗?”他慢慢收紧攥着她手腕的指节,欲望在他声音里颤栗,他痛苦却笑,慢慢咬开那颗盘扣,“我不做别的。”
  “毓亦……”
  “就做完,当年我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吧。”
 
 
第26章 除了你
  他低沉呼吸拂上她的颈。
  那双漆黑的眼死一样地寂静。
  林青鸦的意识在瞳里一栗,眼睫垂下去,“不行。”
  “……”
  “毓亦,不行。”
  “——”
  唐亦的身影僵停。
  他觉得自己一定有病,所以明明到了这种时候,眼睁睁就要看着林青鸦被别的男人带走、和他再无关系,他都狠不下心。
  他已经没什么还能失去的了,可她说不行,他就没办法继续。
  他还怕什么……怕她离开他?
  可她早就不在了啊。
  唐亦握着林青鸦的手指颓然松开,他就着方才的姿势俯下身,停在她肩窝上,将额头抵住冰凉的墙壁。
  哑声的笑从他乌黑微卷的发里溢出来,满满自嘲:“你说我还要被你杀多少次才会学乖,小菩萨?”
  林青鸦眼底停滞。
  她垂下的手指轻轻攥起来。
  唐亦抬头,又低眼望她:“你就那么喜欢他?”
  林青鸦一停。
  唐亦就像怕从她嘴里听到某个答案一样,他薄抿起唇,让她对上自己眼里的恶意:“那你知不知道,冉风含是个怎样的垃圾?”
  “毓亦。”
  林青鸦抬眸。
  “为了他你可以再杀我一次,我才说他一句,你就心疼了?”唐亦攥拳抵在墙侧,暴怒的情绪让他清冷美感的面孔都酝起狰狞。
  “我没有……”
  “他和多少个女人上过床、他从前私生活有多糜烂,这些你知道?他现在装出一副浪子回头的模样,不过是把你小观音的名号当做一朵可以别在他胸前让他戴出去添光增彩的兰花!”
  林青鸦安静听完,停了一两秒,她说完那句被他打断的话:“我没有为了他。”
  唐亦一僵,又嘲弄地笑:“那推开我就是为了小观音的白雪清誉、不容玷污?”
  林青鸦轻声说:“我只想救你。”
  “……”
  唐亦一滞。
  他似乎轻易被她一句话就点破什么心思,眼底墨黑的情绪翻搅起来,最后还是强抑下去。
  林青鸦也没有解释自己的话。
  她只在说完以后仰起脸,茶色瞳子清浅安静地望着他:“婚约是两家长辈的决定,冉先生和我互作遮掩,不计过往,不谈感情,这是我们的共识。”
  “……你不喜欢他?”疯子眼神跳了下,一点微光熠起。
  “我们见面刚满六次。”
  唐亦戾气地笑:“你骗谁?法餐厅、私厨餐馆、影楼、还有刚刚在戏台上——我见你们都见了四次。”
  林青鸦望他,安静不语。
  被那双清落落的满盛春水一样的瞳子凝着,唐亦很快就懂了小观音的意思——
  刨除他知道的四次外,他们一共只单独见过两面,想来还是在那种家庭聚会式的场合里。
  沉默里发酵片刻。
  疯子像个得了糖块的小孩,他乌黑得跟头发一样带点卷的眼睫垂下去,却压不住那双尾弧半翘的美人眼染上难藏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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