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叔曾说过,希拉夫人不是本国人, 她即便是在本国出了事也会因外籍身份而暂缓调查,她是贵族遗孀,背后牵扯太多利益,皇室贵族的脸面容不得旁人打翻。
晋熙车速很猛,一度想超陆沅沅的车,然后一次次让她先通行,只在她的车尾紧紧跟上,晋熙之所以会这样反复无常,跟他此时的情绪一样波动,是因为他陡然想起了与路琛在那晚的通话。
他警告路琛,用最狠的方式告诉他自己已经站在了希拉夫人这边,只要希拉夫人不放过他,他会死的很惨。
而路琛只说:“我不会坐以待毙等你来引爆,如果真到那天,我会自己亲手解决掉他。”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回答,解决谁?希拉夫人吗?如果是她,路琛不会蛰伏多年还未有结果,若不是希拉夫人,他说的又是谁?
希拉夫人来国内无非是想让路琛回头,她的目的十分明确,所以才闹出一桩一桩事来,她捣乱盛氏与陆氏的合作,让陆氏与铭声科技损失惨重,甚至一度影响到铭声在玉城的项目,要不是陆沅沅有霍家和陆家两大本家的帮衬,早就溃不成军。
但这些与路琛关系并不深,希拉夫人需要的是他的服软,不包括送他进局子。
晋熙头脑发胀,一时间混乱不清,尤其是早就赶去的王律了解到实情后,在拨给他的电话里这样说道:“凌晨5点,阳光养老院的院长在住处自杀,留下一封遗书,视频和音频资料显示他在死前与路琛见过面,而且他手上有很多关于人丨口丨买卖的合同均是盖的路琛的另一道化名私章,现在最棘手的事在于路琛所运用的化名关联他在国外的私人账户,每月流水与院长留存的资料数据合上了,也就是说,他曾通过这些私人账户走过帐,至少百万起步。”
晋熙沉默几秒,“你的意思是他与这件案子脱不了干系。”
“没错,现在证据确凿,警方指控他是本次案件的主谋,恕我直言,这桩案子我没有把握。”
全球闻名的精英律师团队,威风凛凛的王律竟然对晋熙直接说辩不了了,这才离路琛被带走不到一个小时,他们立马投降了。
“王律,每年花费你们团队的费用都白花了?给我查,好好查,这样简单的证据链你们看了就信了,简直匪夷所思!”
王律受着他狂风骤雨般的暴躁脾气,仍旧沉声,好言好语,“不是我们不想辩护,晋总,是路琛自己放弃了。”
“你再说一遍?”
王律遗憾地说:“我的团队还在为那些看上去很完整的证据链努力,但我跟路琛单独见面时,他对我说这些都是他做的,他会一人承担,并且他不希望我再继续下去。晋总,不是我们不想继续,而是……路琛铁了心要顶罪。”
“你怎么解释?”
“晋总,他的私人账户还与某位贵族名下的公司账户关联着,而那位是著名的贵族遗孀希拉夫人,她名下的孤儿院曾爆出性丨虐案件,后来也不了了之,如果真查出来这条线,再结合最近发生的案子,很难把她撇清,是以影响会非常之大。”
“查到底,我命令你们就算他认了罪也给我查到底!”
王律应了,“我会想办法。”
晋熙心中五味杂陈,他的人既然能查出这条线,难道警察查不到?
路琛如此明显的举动,不是在护着希拉夫人又是谁?
晋熙摸不透路琛对希拉夫人的态度,倒可以从希拉夫人对他的所作所为里悟出点名堂来,纵使路琛一次次拒绝她,希拉夫人明明可以用他过去的那些暗黑历史去折磨他,但是她没有那么做,而是像逗弄宠物一般对他,然后给他和陆沅沅使绊子,让他们不好过。
她在一步步设局,目的是能看到路琛对她服软,一个舍不得伤他一分的女人,会让人查到他与案件有关吗?
如果有,就是另一次下了狠劲的逼迫,她想要路琛收手了,可若牵扯到自己的过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希拉夫人那样聪明,会料不到这一点?
所以,晋熙再结合那晚路琛的肆意宣告,得出足以令人震惊的结论,这一次不是希拉夫人对他下狠手,而是路琛选择了自爆!
“晋总,希拉夫人昨晚航班到达米国参加皇室某位贵族婚礼,今早在得知路琛消息后立即乘坐私人飞机赶回国内,大约一小时后到达林城。”
收到消息的晋熙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
希拉夫人之所以在国内肆无忌惮,是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无人能解她这场局。
可惜,她轻敌了。
一个她爱过的男人不惜以身殉她,正将她逐步拉入深渊。
按理说,晋熙应该庆幸少了一个情敌,可真到这个关键时候,晋熙想的全是陆沅沅会不会难过,她那样坚定的相信路琛,当她得知路琛的决定时,她会怎么做?
晋熙不愿意看到她为路琛受伤,至少她不该在为路琛着想后再度被抛弃。
到那时,晋熙只会比她更痛。
审讯室。
呼吸也变得冰冷。
头顶的大灯刺上她的眼,陆沅沅还未从刚才的问话里走出来。
警察问她,“路太太,你先生于24日晚十点在哪,他是在家中吗?”
他们分房睡,路琛的房里一直有灯,她理所当然的认定他在。
偏警察冷声质问:“路太太你可要想清楚了,晚上十点左右你见到他在家中做什么?”
“我……”陆沅沅一时回答不上来。
“不如我告诉你吧,24日晚上十点路琛出现在阳光养老院院长的住处,道路监控与院长停放在门口的车里的行车记录仪全部拍摄到路琛的身影,如果你告诉我们十点他在家中,就是包庇罪犯藐视法律法规,我们会依法……”
“陈队,请尊重我的当事人,注意你的措辞!”王律硬生打断陈队的话,没几分钟,他们就走了,陆沅沅不过是依据规定问话,不代表路琛做的事与她有关。
王律倒了一杯热可可推给她,“陆总,我们对路总的辩护需要时间,但是他现在一心包揽所有罪责,我希望……”
“你说什么?”陆沅沅声调抬高,眉眼间的慌乱尤为深刻,“什么叫所有罪责?他有什么罪?”
王律简单明了的总结道:“路总牵扯到人丨口丨买丨卖与杀院长灭口一案,他承认自己见过院长,也承认了院长手中的作案证据,他是幕后买卖主谋,并且以个人名义参与了国外赌丨庄丨洗丨钱的生意。”
陆沅沅一时震惊到说不出话,王律料想到这一点,继续,“证据的确很足,但有很多细微末节需要时间去证明,我们的团队正在努力,如果可以请你跟路总再沟通沟通,接下来,我们会为他做最完美的辩护。”
他不忍心说没把握这种话,但是他做这行太久了,不是第一次面对还没审讯完就认罪的案子,他有把握找出完整证据链的纰漏,但没把握的是正主的态度。
他会用尽全力去为路总辩护,第一是因为此次案件极具挑战性,第二当路琛提到陆沅沅时面上的神情截然不同,那是对爱人的欢喜,很难演出来,就那一瞬,他动容了。
当理性与感性达到高度统一,王律会竭尽全力去争取。
陆沅沅起身跟他道谢,“辛苦你了王律师,我的团队也到了。”
王律的老板是晋熙,他听老板安排协助陆沅沅,但如果她不需要他的团队,王律也没办法阻止。
陆沅沅的团队是霍家本家的精英律师,四大事务所之首的前辈都被她调过来了。
他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前辈的目光已经投向他,“王律,时间紧迫,我需要你们那边的所有资料,你作为主辩,我的团队会从旁协助。”
王律两眼瞪大,不敢相信前辈要当他的副手。
此时,陆沅沅神色还是略微焦急,在看向一旁守候的晋熙时,眼中的光跟着锐利起来,“晋总,多谢你的团队帮忙。”晋熙微微点头,再听陆沅沅说,“王律,我想单独见见路琛。”
晋熙往前踏一步,王律的副手转头栏上他,并且小声说与他听,“晋总,这是策略,您请稍安勿躁。”
晋熙面上写得担忧比陆沅沅面上的还多,他知道,陆沅沅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无论结果有多糟糕,只要她转身就能看到他,他会在她背后默默守着她。
根据规定,已经认罪的路琛暂时不能见访客。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手中多了一副手铐,即便是这样严峻逼仄的环境之下,他仍旧是温淳的绅士,并且对于走进来坐在他对面的陆沅沅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
这不是陆沅沅熟悉的路琛。
他们相处的日子里,她见过路琛太多温柔的时刻,她能感知到他的真心与深情,在他为自己抓娃娃时,又或者是在月夜下奉上一枚晚安吻,再或者是那个竭尽克制的手背吻,每一个温柔的路琛,都要比现在正对她浅笑的人好。
陆沅沅面前的路琛,笑得太假,虚伪到她有点难过。
“昨晚十点多你不在书房,你出去了。”陆沅沅是有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随后她下楼,见到了路琛手里提着的奶糕。
路琛还是在笑,“这里有监控,外面还有警察在监听,我不敢隐瞒事实,十点左右我的确不在家,我去见了阳光养老院的院长。”
陆沅沅拽紧了拳头,“你撒谎!”
“我没撒谎,路太太。你可是见到了我手里的奶糕,城北的奶糕出了名的好,平安夜这天通宵营业,而院长住在奶糕店铺附近的独栋民宿,我提着奶糕是想掩盖我的真实目的,你懂了吗。”
仿佛亲身教学似的在给她上课,可陆沅沅需要懂吗?
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懂!
“路太太,我与你就到此为止,儿戏一般简直无趣。”
他再度开口,陆沅沅后背发冷,忽略掉他的“儿戏”,“你是迫不及待想认罪,路琛,你没有道理这么做,我的团队正在想办法,你还有回旋的余地,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路琛摊开双手搁在她眼前,“你猜我是为什么。”
陆沅沅看向他的左手,婚戒没了。
“我与你的婚姻本就是一场合作,白纸黑字签署好的协议,我想提前终止,百来万的费用我还负担得起。”路琛迎上她背后的玻璃墙,单面透视的玻璃后,他似乎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怨气直冲他来,还能有谁对他这么狠,除了晋熙被无他想。
“路琛,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陆沅沅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上半边脑袋一直在发胀,她听路琛说这些,连带着耳朵刺痛。
“我自然清楚,你我不过是合作伙伴,我提前毁约罢了。”他笑意加深,眸光中纵然有她的影子,却冰凉淡漠没有温度,“陆总这副模样是舍不得我吗?难不成你爱上了我?”
“路琛……”陆沅沅竟不知怎么接话,喉间被水泥堵住了,她出不了声,搁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握成拳,指尖陷入手心里仿佛要把那条命运多舛的感情线给活生生掐断。
“原来温柔真的会蛊惑人心,陆总,你未免太瞧得上自己,由始至终你只是我的猎物,借用你的家族势力能让我快速在国内站住脚,我想要的何止于此,这世上大把的财富、权势,我要的只有这个!”路琛收起纯良的笑,顺带将温柔驱散,每落下一句便如同在生刮她的肉。
“你真的很善良,而且非常好拿捏。我不过是对你好了点,你就觉得我是个好人,是你选择了我!如果那场婚礼你没有让我参与,我不会把目光投向你。”
“所以那些都是假的。”
只要提那些,路琛就能意会她的意思。
“当然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我处心积虑接近你,我还忘了告诉你,从没有什么三个帮忙的承诺,陆沅沅,那都是我编造的谎言,就为了让我们关系再亲密点,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因为我想要的是你背后的势力,而不是你!”
林城的深冬,即便是坐在有暖气的房间,依旧冷到身体发颤。
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夏天,而是被夏天里发生的事伤透了心,现在的她连冬天也没了喜欢的欲望。
最终,她混着血将那些现实吞了干净。
今天是圣诞节,陆沅沅想他们很不适合过洋节,还不如过元旦过春节,想必以后他是过不了了。
“路琛,那个娃娃机挺不错的,谢谢你的礼物。”陆沅沅起身推动了座椅,与地面摩擦后发起刺耳的噪音,路琛丝毫未被打扰,陆沅沅往前走几步再次停下,侧身问他,“你对她有感情吗?”
她?不明所以的人不懂“她”是谁,但晋熙懂,路琛懂。
“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