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悦如久久不语,在温苏苏准备再次发声时,她挂断了电话。
然而,她的一丝悲伤,到底遮掩不住。
温苏苏便讥讽一笑。
前世她死时,孟悦如就可以做到毫无反应,今生却为了一个屡次背离她的温明澜而伤心。
或许,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天生没有缘分的人,哪怕做了最亲密的母女,也仍旧无法给彼此感情。
温苏苏又给孟悦如打了过去。
她说:“我希望你在外地,永远别回来,我实在不想见到你,永远都不想。”
孟悦如有点恼怒:“你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是说说而已。”温苏苏轻飘飘开口,“只不过你手里还有温氏的股份,你不怕我把温氏卖了,让你血本无归?”
“而且,孟家也不是我的对手呢。”
孟悦如恨恨挂断电话。
温苏苏漠然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远在异地的孟悦如,沉默了半晌,放下手机,收回迈出房门的脚。
你瞧,所谓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永远敌不过利益。
有什么可稀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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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年,温爷爷沉疴旧疾复发,进了医院。
老人家岁数大了,如今的寿命都是强行续来的,这一朝复发,便是回天乏术。
为着此事,温苏苏难得和温明深、温江诚父子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温苏苏站在手术室前,望着上头的急救,眼眶酸痛。
温江诚在一旁讽刺她,“人好好的时候,没见你多孝顺,偌大家产都败出去,也没孝敬半分。”
他不满意温苏苏到处开办学校,将大把大把的钱撒出去的行为,觉得那些钱都是温家的,不该浪费。
温苏苏定定看他一眼,轻叹一声,没说什么。
人为什么要跟禽兽争论呢,没必要。
反倒是温明深语气淡淡的,“爷爷对你并不是特别好,你不必装成这样。”
“我知道。”温苏苏答了一声,却没回后面一句。
不必吗?
其实老实说,温爷爷对她不算是一等一的好,至少他更喜欢的人是温江诚。
可是,那毕竟是前生漫长的黑暗时光里,唯一一个赠与她光明的人,所以哪怕是幽微的萤火,她也愿意用太阳光辉来回报。
温明深不懂。
他也不需要懂,他这一生并不缺爱,不懂黑暗中的人,是什么滋味儿。
温江诚冷声说着:“她配吗?”
温苏苏又看他一眼,语气冷淡:“你不想变成哑巴,就把嘴闭上。”
温江诚咬牙看着她。
温苏苏深深闭眼,压下打他的冲动。
温江诚不明白她的心思。这个愚蠢的父亲,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好好的活到今天。
温明深蓦然冷笑一声。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
温苏苏垂眸,听着医生出来,告诉大家温爷爷的情况。
简而言之,到了这个岁数,就算勉强救下来,也只是受苦受罪。
温江诚犹豫不定。
温苏苏叹了口气,问医生:“我们能见见他吗?我们尊重老人自己的意见。”
温爷爷尚有意识,瞧见温江诚和温苏苏兄妹,逡巡着他们的脸庞,勉强开口:“别哭。”
温爷爷轻声说:“别救我了。我的遗嘱在律师那里,等我死后,温氏的财产会按遗嘱分配。”
几人都没有说话。
温爷爷朝着温明深招手,“明深,你过来。”
温明深凑到他跟前,温爷爷抬手,拍拍他的手臂,“你以后跟苏苏,好好相处。”
温明深慢慢点头。
温爷爷闭了闭眼,又喊温苏苏。
温苏苏轻声说:“爷爷,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哥哥愿意和我好好相处,我当然不会对他不好。”
温爷爷努力点头。
他轻声问温苏苏:“你想执掌温氏产业吗?”
温苏苏没骗他:“我只给我自己干活。我的产业,我才愿意执掌。”
意思就是,如果温家的股份是她的,她当然乐意。如果股份不归她,她也不想给温明深或者温江诚打工。
温爷爷叹息:“我懂了,苏苏,如你所愿 。”
他这才看向温江诚。
他看着温江诚的目光里,有苦涩,有希望,有担忧,有期盼,复杂至极。
温江诚当不起这样的目光,狼狈地偏过头。
温爷爷便极轻地叹口气,只说:“你好自为之吧。”
温江诚痛哭失声。
温爷爷闭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过。
温苏苏盯着老人家安详的遗容,抬头,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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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爷爷出殡后,律师带着遗嘱到了温家。
温家三个人都等着,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是严肃认真地盯着律师,生怕听错一个字。
可当律师念到:“名下股份分别赠与温明深和温苏苏”时,温江诚还是不可避免的暴怒了。
他豁然站起来,死死盯着律师,冷声喝道:“你是不是被温苏苏买通,篡改了我父亲的遗嘱!他怎么会把股份交给温苏苏一个女孩子!还是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律师也不是个好欺负的,闻言站起身,冷声回呛:“遗嘱上面有温老先生亲笔签字,温先生信不过的,可以要求亲自查看。但是倘若温先生再侮辱我的人格和专业水平,我会考虑将您诉诸法庭。”
温江诚眼睛瞪的老大,只说:“我爸不可能什么都不给我留。”
“温先生稍安勿躁。”律师语气也不大好,淡淡道,“温老先生给您留了东西。他老人家居住的别墅和很多珠宝古董,估价数十亿,全部都留给您了,够您后半生衣食无忧。”
“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跟温氏的偌大家产相比,几十亿算什么?何况还都是不容易变现的珠宝古董。
难道要让他靠典当度日吗?古时候的败家子才会这么做。
“温先生放心,温老先生在瑞士银行有一笔一亿美元的存款,也准备留给您,这是现金。”
温爷爷自然是疼爱这个儿子的,方方面面都为他考虑到了。怕他守不住家业,被别人算计,就给他实产,怕他拉不下面子,就给他留了现金。
而且,金额足够他挥霍。
一腔爱子之心,可惜温江诚不能理解。
这个废物,只是愤怒地叫嚣着,他用心良苦的老父亲不公平。
但公平与否,他说了也不算。
任凭温江诚说什么,律师和温苏苏兄妹都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没人回应他,只当他在发疯。
等温江诚终于接受现实,沉默许久的温明深淡淡开口:“我和苏苏的持股比例是多少?”
这是温氏的根基,才是最重要的东西,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他并不在意。
律师心知肚明,但还是看了一眼,对他说,“是二八分,您二,苏苏八。”
温明深豁然抬头。然而他到底比温江诚沉稳二分,没有质疑律师,而是冷静询问:“还有别的吗?”
“还有老爷子名下其他公司的股份,全都给了您。”
其实这么算起来,给温明深的产业,比起温苏苏,也不算很少。
但温明深仍是不开心。
那些零零碎碎的产业,看上去很多,但实际上除了分钱,便没有任何实权。
而温苏苏拿了八分,就是温氏56%的股权,足够让她继续在温氏掌权,让温氏做她的一言堂。
按照温明深的性格,他愿意拿自己分得的一切,来和温苏苏换一换。
哪怕只拿51%也值得。
毕竟,如果能在温氏掌权,能获得的好处,是金钱无法比拟的。
但温明深知道,老爷子已经去世,此事再无更改的可能,便没再说什么,只看了温苏苏一眼,语气淡泊:“苏苏,以后好好干。”
温苏苏接口:“哥哥只管放心,我这么聪明,不会让你赔钱的。”
温明深皮笑肉不笑:“但愿吧。”
第130章 阳光恰恰暖
他在意的, 又哪里是钱呢?
天之骄子失去一直胜券在握的东西,失去所有的权力,只剩金钱, 又有多少意义?
温明深惯来是个有野心的人, 可惜他的野心,没有实现的机会。
他闭上眼, 没说话。
不管其他人有多少不满,事情都已尘埃落定。
如今, 偌大的温氏, 唯一的掌权人是温苏苏。温氏倒也有些老家伙不满意, 觉得温爷爷有儿子有孙子, 为什么要把家业交给孙女,简直不懂事!
可是, 温苏苏铁血手段,有万亿资产的视频网站和游戏公司打底,温氏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个别股东嫌弃她, 简直属于天方夜谭。就连大部分股东都无法理解这群裹脚布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能给自己赚钱, 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温苏苏入主温氏十分顺利, 但她也没有自己亲力亲为, 而是沿用了以前的方式, 聘请职业经理人。
如今有温苏苏在后面看着, 职业经理人更不敢在温氏动任何手脚, 只会认真打理, 期待有朝一日有机会跟着温苏苏做事。
到温苏苏的企业,可比温氏待遇好的多。
温氏在温苏苏的支持下,蒸蒸日上, 不过三个月时间,市值就疯狂增长,股票飘的想要飞上天。
温江诚见状,没忍住,拿自己所有财产,入股了温氏的股票。
然而,不过短短五天时间,股市行情便急转直下。温氏的产能就那么多,根本支撑不起虚无缥缈的股价。
被人强行炒起来的东西,早晚会复归正常。现在的高价股票就像镜中花,水中月,早晚会碎裂。
很快,便到了这个时候。
股票当初怎么涨的,现在就怎么跌,短短几天迎来几个跌停。
温江诚高位上车,短短十天内,他六亿人民币的资金就缩水很多,由因为没人愿意当冤大头,无数的股票砸在手上卖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跌。
所有的钱都套牢在里头。
温苏苏没管那么多。
根据正常的行业发展规律,要炒股就要有承担风险的准备。她只要做到自己不暗自抬价压价,不暗自操盘,让温氏的股价随市场自己动,就够了。
她不亏心,别人的输赢,都是自己造的。
又过半个月,温氏股价终于回归正常水准,比原先稍高了一点,但并不离谱。
经过这么一遭涨涨跌跌,等市价趋于稳定时,温氏才真正走入正轨,从一个金融企业,真真正正转变为实业企业。
至于温江诚的钱被套牢,对温苏苏来说那是意外之喜,她真没想到,也没猜到,当初的霸道总裁,会被这种虚浮的东西迷惑双眼。
直到后来听人说,温江诚拿着一个价值千万的珠宝,送到拍卖会上拍卖,温苏苏才知道此事。
原来,她可怜的老父亲,真的走上了败家子的道路。
温苏苏嗤笑一声,“随他去吧。”
找她说这件事的人,是何晋,何兮那位哥哥。
何家的产业原本就依附着温氏,温苏苏接管温氏后,他们就蓄意跟温苏苏交好,甚至把何晋送到温苏苏的公司当助理。
曾经得罪过温苏苏的何兮,一早被送去了国外,被勒令不许回国。生怕她的糊涂行为,再影响到何家。
以前的霸道总裁,变成了温苏苏身边的小助理。
何晋一直对温苏苏很恭敬,此刻为为难道:“他毕竟是您的父亲……”
“我又不是就这么一个爹,之前那个养父都被我送进监狱了,这个也没什么稀罕的。”
温苏苏慢吞吞开口,抬头看着他,“你怎么想起来给他说好话了?他给你钱了?”
何晋顿时汗如雨下,“没有。”
他顶着温苏苏的目光,无奈说:“真没有。我就是看着他的样子,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又怕你以后心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对待他。”
“不用想那么多,当陌生人就行。”温苏苏淡淡开口,低头继续敲击着键盘,“他不需要浪费任何人的时间和精力。”
她说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勾了勾,打字的速度更快了点。
何晋默默点头。
他看着温苏苏的头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沮丧地闭上嘴。
半晌后,他对温苏苏说:“我先走了。”
温苏苏点头,“嗯。”
何晋双眼中有些失落。
哪怕瞧不见温苏苏的屏幕,他也晓得,她是在和谁聊天。
温苏苏只做没有察觉。
她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看着蔺成墨发来的消息,“你马上毕业了,毕业典礼在几月?”
温苏苏回道:“我毕业典礼在六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