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因为一夜意外而约定的婚姻,也就在这两日中,踉踉跄跄地到了双方都通知亲友的地步。
……
“宋……宋老师,我还有任务,一会联系?”
裴青勉在宋沂接近他,看他腿软的样子莞尔微笑时,心里头的情绪就乱麻一团。之后,是狄聂云好奇发问,宋沂恍若提前察觉般地强势回答。
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几分钟,头顶的树叶都刷刷作响了好一会,西区军部的同僚们都善意微笑着看他和他的Alpha。
给了这对AO几分钟的聊天时间,裴青勉知道不能再耽误接下来的工作。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宋沂,倘若连名带姓,显得太过生疏,而他还没有机会得知宋沂的亲友常常唤她什么。
于是,他憋了一会,回忆起宋沂的职业:大学老师。
他就这样脱口而出——宋老师。
宋老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下头:“好,那么等你工作结束了,我们再联系。”
等到宋沂走了,裴青勉的军人同僚们打趣他:“好有情趣哦,宋老师哟。”
“……”
裴青勉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耳廓的微红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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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沂在上任大学教师的头一天与宋沉联络过,自己要租学校附近的住所,方便平时出入校园。
但在“要结婚”后,她的计划跟随改变。
她需要在问询过裴青勉的意见后,才好准备接下来的住所。
他们的双方父母都知道孩子将要和一个Alpha、Omega结婚的消息。
宋沂的家人带点焦虑,也很担心Omega的家人会不会觉得他们的女儿占了他们家孩子的便宜——毕竟一夜意外标记,一听就觉得这个人很不靠谱。
宋沉感受到了爸妈的焦心,他也很不淡定。
或者换种说法,从知道妹妹要结婚后,他就一直处于某种朦朦胧胧、“我是谁我在哪里”的状态。
宋爸爸,一个年过五十的老爹,平日里挺注意外表,一有白发就会挑染成黑色,这两天愁得他鬓角都白了点,可还没工夫去染成黑。
“宋沉,你说宋沂她……的Omega是怎样的人呢?”
有种公公婆婆见新媳妇前的心慌意乱。
不止是宋爸爸,还有宋妈妈。
再加一个宋沉。
他们这三个B,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即将要成为他们家庭中一员的Omega。
Omega是怎样的存在呢?
宋沉知道,在他们刚搬家到这个别墅住宅区,隔壁邻居家有个特别甜的妹妹,长得就像是未来会分化成Omega的样子。
后来也果然分化成了Omega。
邻居家的O妹妹长得好,性格娇气,他们全家上下都见过这个妹妹常常黏糊着靠近宋沂时的模样。
就像个脆弱的瓷娃娃,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嘴里含了糖块般甜蜜喊宋沂的名字,叫她宋姐姐,求她用单车载她一块去上学。
这还是宋沂十八岁那年分化,也就是高三年时发生的事。
邻居家妹妹那时候才初三,她分化得很早,于是,早早地展露出Omega天生的甜美与纯真来。
像是一朵颤巍巍,还含着露水的鲜花。
就,又娇嫩又易碎的那种。
不过,O妹妹到底没有成功坐上过宋沂的单车后座过。宋沉不知道宋沂是怎么拒绝她的,反正等他知道这件事后,邻居家O妹妹已经和宋沂“老死不相往来”,偶然问起一次,邻居家妹妹咬着嘴唇,含着泪花,小声嘟囔着说她不解风情,太讨人厌了。
曾经还想过妹妹说不定和邻居家甜O妹能在一起的宋沉当时就呆了。
后来,他知道得更多。
大学期间,宋沂又拒绝了不知道多少个O,本科期间、研究生期间——一直到毕业,入职工作的二十六岁这年。
她忽地一下有了属于自己的Omega。
还是肥皂剧里最烂俗的桥段,一夜意外标记得来的。
宋沉: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和父母有着同样的疑虑,不知道宋沂的Omega是怎样的人,会不会不适应他们这个除了宋沂都是B的家庭。
据宋沂说,她的Omega是个男O,外貌特征宋沂没有多说,只淡淡提及,她很喜欢,之后会找一个好时间,将对方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因为所知不多,全家上下(除了宋沂)都觉得这几天坐立难安。
家里的气氛奇奇怪怪,邻居家的Alpha大叔敲门来送妻子做的腊肉,看到宋家人愁云罩面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老宋老陈?你们这一家子苦瓜脸做什么呢?”
宋爸爸说没什么,最后还是在邻居大叔的追问下,才道:“我家宋沂要结婚了,有点紧张。”
邻居大叔,凌伯山愣住:“这是好事啊,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宋沉苦笑着揉了下脸,这个在公司里身居高位的年轻高管叹了口气。
他替爸妈回答了自己全家的忧愁:
“宋沂的对象是个Omega。”
“我们全家就都是B,宋沂一个A——”
“你说,这种群B加个A环绕的家庭环境,对Omega来说……是不是不太友好啊?”
宋爸爸宋妈妈齐齐点头,跟着大儿子的叹息声,长长吁气。
第6章 ……
如果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那么结婚无疑就是两个家庭的事。
宋家对于将要和宋沂结为伴侣的Omega的来临而惴惴不安——在这方面,也难怪乎全家上下焦心忧虑。
宋沂不知道家人们的担忧,她在裴青勉的工作结束后,找了个时间,约出他。
这还是那一夜意外后,他们最正式最体面的会见。
衣着光鲜亮丽——未曾光·裸。
年轻英俊的男O,一身笔挺军装,短发,眉骨高、鼻梁挺,很难看出那天扒开她车门时,意识浑浊的痴甜。
宋沂安静地看他,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笑意。
她的腺体还在微微涨热,散发着只有A才懂的信息。
餐厅里的Alpha店员路过,不禁捂住鼻子——也不是说太难闻,只是这带着宣誓领地的信息素实在太呛人。
腺体里传达出“我的—我的—Omega”的讯息。
店员A心中啧啧,忍不住多看宋沂一眼,默默嘀咕:好吧,Alpha都是这种狗脾气,他自己也不遑多让。
裴青勉没能察觉到面前的A·lpha在用属于她的信息素,小心缠绕着包裹住他。
她在宣誓领地。
事实上,他对于信息素一向有点迟钝,幼时就医时查出腺体可能发育不成熟,那时候爸妈都以为他可能会分化成Beta,对于AO家庭来说,也算特例。
不过后来他到底还是分化为了Omega,腺体也日趋成熟。
只是,即便分化,他的犁鼻器好像就没有其他Omega成熟完善,总是很容易忽视他人的信息素。
在某种意义上,犁鼻器的退化让他不那么容易受到陌生Alpha的信息素影响。
裴青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的事,他是在大一那年才分化——彼时已经进入军校的战时专业,分化后,他对于信息素的钝感也让他很顺利地完成学业。若非如此,他恐怕在分化后就得被迫转入其他文职专业,这并不是裴青勉想要的。
约会的餐厅是典型的田园风,雪白的木条墙上挂着玻璃壁画,窗棂有稀疏明媚的光斑落进,窗台摆放了灿烂开放的蓝雪花——非常好养活的品种,蓝盈盈的花一簇簇地拥挤着,给予过往路人视野中的美景。
宋沂开口了,她有着一副总是稳定、清澈的嗓音,好像没有什么能够让她情绪太过变化。
“青勉,关于婚期,你有什么提议吗?”
裴青勉:“……”
他揉了一下脸——情不自禁的,真的,宋沂的眼神太过微妙,是那种会让人性致勃勃的直白与澄净。
如果此刻的两位主角都换成是身经百战的AO,O一定会觉得A的眼神是在直勾勾地诱引。
不是说裴青勉就没这么觉得,只是在和她一夜风流前,他也不过是个初哥而已。匮乏的语言词库,只能让他想到“她的眼神很辣”这种有点低俗,又劲劲的形容。
也许是因为宋沂有着强于许多Alpha的腺体强度,这点在裴青勉看到她的体检报告时,他都呆了好几秒,实在是军校里都少有这样强度的Alpha。
而有着这样强度的Alpha一般意味着有非常好的体能天赋,还有性·吸引力。
换言之,她只要想,解下抑制环,用自己的信息素就能让想征服的Omega腿软、湿润。
这不是什么NC-17的黄色笑话,也不是什么三无低俗的小黄段子。
只是事实而已。
一个腺体强度3S级别的漂亮女性Alpha。
裴青勉相信追求她的人一定不胜枚举。
而她因为他的错误,完全标记了他,甚至还说要负责。
想到这里,裴青勉的情绪变得有点奇怪——自责、不安搅动着空气。
即便佩戴了抑制环,他的情绪也能很明显地传递到宋沂的官能感知上,她亦是戴了抑制环:半指粗、黑色,没有多余的装饰,看上去就和她这个人一样,很冷淡,像是一束冰冷的光或是一朵淡薄的云。
下一刻,他的手背被她轻轻用手指头戳了下。
裴青勉的情绪从“她的眼神真漂亮”到“完全标记了我这个Omega对她来说是不是吃亏了”等等——一切情绪都在她用雪白、柔嫩的指尖戳他手背那一刻,停止了。
他瞪圆眼睛。
宋沂慢吞吞地,在他的注目下摘了眼镜,她用很平缓的语气,温柔地看向他,歪了歪头,询问:“是我说错了什么嘛?”
裴青勉:“啊?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有点失措,手背上残余的,她的指尖热度,就像是小小的烙印,暖而热,久久不散。
宋沂摘了眼镜后的眼眸就像是星星,亮得惊人。
裴青勉在“被迫”与她对视的时候,心中悲鸣:
她知道自己的眼神很好看吗?
她知道——自己有那么——那么漂亮吗?
可还没等脑子里关于她的赞许、夸奖转完,他就听到宋沂理所应当地道:“我以为你是不想和我结婚。”
她近乎失魂落魄地垂了下眼帘,睫毛老长,小扇子一样,低声嘟囔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你是我的Omega,不是吗?”
裴青勉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餐厅里,负责这个餐桌的服务员在不远处注意到这对,男人穿着军装,英俊明朗,女士穿着正装,美丽冷艳。
他啧了一声:有制服诱惑内味了。
裴青勉的羞赧根本没处躲藏,他深深地呼吸几下,颤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是你的Omega。”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体内成结、体外腺体标记。
直到现在,两天前的一夜风流,留下的气味还在他周身萦绕。
他是奶油味的——而她是花香,属于清幽不俗的那种,和她整个人都像。
冷冷淡淡、雅致清澈。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奶油还能加上点花香,闻起来又好吃又甜蜜的样子。
裴青勉脸上热度不减,他最后实在有点忍不住,抬起手捂了半张脸,叹息说:“我刚才是在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可以再谨慎一些。”
他只是觉得,如果结婚的话,也许宋沂会后悔。
他们在此之前不过是陌生人。
她的腺体优势超出常人太多,本可以自由地选择她理想中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好心帮助、结果却被“勾引”得爬上了床的,一个陌生Omega。
宋沂松开紧缩的眉头,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认为这场完全标记,在于他的错误,没有他的接近、恳求,宋沂不会随随便便标记一个陌生人。
他们一个觉得是自己的过失,一个觉得是自己的错误。
而现在,他想要让她好好考虑一下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
宋沂再抬起眼,她极温柔地做了回应。
“你觉得,如果我不愿意,我会完全标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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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裴青勉告别,约定了后天去领证的时间。
宋沂接到宋沉的电话。
宋沉那边似乎有抖腿的声音,她的兄长比她还要焦急:“宋沂啊,你们约了什么时候领证来着?”
“是先领证再办婚礼对吧?”
“嗯。”宋沂点火开车,手机外放搁在旁边的驾驶座上。
她听到宋沉嘶了一声:“挺好,挺好,总之先在法律上给人家O负责……你看下什么时候约你的O的家人出来?我们两家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