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时候听梶浦由記作曲,Emily Bindiger唱的的《forest》——
summer rain falls on the apple branches
夏雨淋湿苹果枝头
lights from heaven dancing with the shadows
天堂之光与影共舞
come take my hand
来吧牵着我的手
let me be in your forest
牵着我走进你的森林
sometimes you think loneliness is better than pain
有时你觉得孤独好于痛苦
and you sink deeper in your valley
于是你在自己的深谷里潜得更深了
Is this the place to be, in your memory?
这就是你记忆中该呆的地方吗?
第58章
虽然他抱着她安慰了很久, 但她哭得实在是太可怜了, 嘴里也一直念叨着“对不起”“不要死”之类的话语, 最后还是哭累了才睡过去了。
童磨把她直接抱到了后院的花池里, 他走前摸了摸神明的脑袋,在第二天处理信徒倾诉时, 都没有去叫醒她。
女人足足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三日早上才从花茧里醒来过来,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道标身边。
出乎童磨意料的是这位惨遭打击的神明,并没有因为失败变得一蹶不振, 从而接受她直接给大剂量“安宁”的建议。
她还是秉持着原来那套“有一个救一个”的处事原则,直接拒绝了来自童磨那“如果太辛苦的话,像往常一样在旁边睡觉就好了,结束的时候我会叫你的。”的好意。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让童磨感到十分的费解。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大概了摸到了她固执的一面,并觉得靠她慢慢顿悟将一辈子也领会不了自己的好心。
年轻的道标凝视着神明疲倦的面容,索性将埋在心里的疑问直白地点了出来, 微笑地对她说:
“为什么呢?对于这些人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哦, 这也是他们会来极乐教的目的。”
“毕竟莲花也有往生轮回的含义。轮回就是这世过得不顺遂,便祈求安宁的死亡, 期待下一世重新开局。”
女人明明应该是个不谙世事, 不通过道标教导就无法理解世人的神明。在这关头却说出了拥有相关经历之人才有的话语——
“但挣扎过了尝试过了,终于获得幸福,然后无怨无悔地走到人生的尽头,也是安宁的死亡吧?”
“总得有一个选择的机会呀, 可能当时只是太难过了,所以才会看不到周围。但只要有双手伸出来,有人告诉他还有些好事,还能得到幸福就一定能……”
那些个“放弃”“期待下一世”的词眼,似乎触及到了她心底的一片隐痛。让她外出时松开童磨双手所感受到的漆黑世界,悄悄地再次浮现了一瞬。
【我就是抓住了那双手,才……】
【可我只是逃走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得救……】
【我当时如果……如果我有心,如果我也能知道怎么救别人的话】
女人很清楚地在心底听到了那样的哭声。它像是一双冰冷的手,慢慢扼住了她的脖颈,轻声指责她的不作为与软弱。
然而在市集上那种“被抛弃”所带来得恐惧感不同,这痛苦的深处似乎还潜藏着极为重要的东西,诱使她继续思考下去——
是谁呢?
带我走的是谁?被抛下又是谁?
留在上一世无法再重来的,都是什么?
头好痛……
陷入沉思的女人,苍白的脸上不知不觉就挂上了一层冷汗,直到一旁的童磨问道“你看起来很累,今天还是算了吧。”主动伸手为她擦掉了脸上的汗水。
就像之前那样,来自道标的接触让那个黑暗的世界一下远去了,使女人回归到了之前的茫然。
漂亮的少年念叨着“是不是天气有点热了,您流了好多汗”,晃着手里的金扇,还非常贴心地为她扇出了几道清风。
至于之前讨论的那个问题,童磨在长长地叹了声气后,苦兮兮地皱起了眉毛,选择了妥协,说:
“如果真是您的希望的话,我作为道标自然是完全支持的。”
“不过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我觉得我们还是分摊一下任务比较好哦。”
为了证实自己的建议的真实可靠,童磨还特别提到了自己之前的经历,解释道:
“毕竟我大概五岁开始就在处理这些事情,所以现在已经很习惯了啊。”
少年笑得十分风轻云淡,但还是让听到此话的女人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因为我复苏的太晚了,之前一直是我的道标在承受这副重担么?
神明这样想着,并下意识想要驳回这条建议。她想要道歉,企图做点什么弥补道标的“心理阴影”。但浮现在她脑子里的却是童磨安慰自己时的举动,这一画面阻止了她的开口,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傲慢了——
他是作为“神子”倾听了十年,也依旧保持笑容,履行帮助信徒获得幸福职责的人。
是可以一起努力的,可靠又体贴的道标,并不是仅需要她保护的普通小孩……
女人薄薄两片双唇颤了颤,还是收回了之前的话语。她乖乖垂下了脑袋,同自己的道标表示了谢意。
“谢谢你。童磨很可靠也很坚强,能有你做我的道标真是太好了……”
本来以为还要再劝她一会儿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还夸了下自己,这可真是……
女人诚恳的致谢让童磨短暂的愣了一会儿,他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的神明,眯了眯眼睛,说:
“哇,被夸奖了么?真是让人不好意思呢。”
“不过您能理解我的苦心真是太好了。”
少年收回了扇风的金扇,再次遮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后笑盈盈地伸出手拍了拍神明低垂的脑袋,轻轻笑着: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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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每天的倾听工作被童磨分成了两批。第一批由神明处理,言传身教地教道标怎么去帮助信徒,然后第二批由童磨处理,在神明的帮助下尝试着给信徒一些鼓励。
虽然不能像那位神明一样,能拥有与信徒情感共鸣的天赋,但好在童磨足够聪明。他能从对话中敏锐地把握到对方在乎的东西,辅以从神明那里学来的一套框架,然后慢慢往里头填内容。
只是这样无趣的工作,但是配上少年悲悯的表情与清澈的泪水,却实实在在让一些人选择了回头……
救人也好,杀人也罢,这两种处理所带来的结果对于童磨来说并无意义。
于是改变行为方针后的童磨,并没有觉得心里有产生什么新的波澜。
然而在他内心毫无波动的时候,外界环境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本来围绕着他的只是群毫无生气,满心怨言的笨蛋罢了。他们跪拜在他的身前,喋喋不休地说着痛苦的回忆,有的人一死了之,有的人在发泄与重蹈覆辙间来来回回。
如今有的人却走出去了,甚至还带着笑容带着感谢,重新来到了他跟前,说什么——
“我像往常一样生活。虽然生活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但是饭很好吃,花也很好看……”
“谢谢您。我想像您一样,成为能把生活美好分享给他人的人。”
他们不定期回来拜访,有时候会留下一些小小的礼物,说些一点生活遇到的趣事,谈谈未来的小计划。
对于信徒这种分享喜悦的行为,童磨只能说不讨厌。
不过看到信徒开心,她好像也很开心。
少年一斜眼就看到他的神明窝在花坛里傻笑了。
真是不明所以的傻笑。
你就这么满足了么?
虽然在心里怀着这样的想法,但童磨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一些人在重新获得信心后,倒是获得了比原来更多的成就,作为回报的礼物也比原来要给的遗产丰厚不少。
有人为了表示感谢主动分享了一些海外新奇事物,让童磨短暂地找到了点乐子。
“要不要一起跳舞呢?”
“你想跳就跳吧,我给你鼓掌。”
回应少年这一请求的是趴在垫子上发呆的神明,茫然的一瞥。
她真是一旦收工就能不动就不动,变得很懒啊……
童磨只能沉声再说了一次——
“一起哦……”
因为这位女伴工作后什么也不想干,为了让她配合自己,童磨只得亲自上手了——
场地布置是他,舞蹈教练是他,连音乐伴奏也是他。
少年用温和动人的声音,低低哼着那首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小调,跟着节奏抱着她在月光下,在花池的观景台上轻轻地摇摆着身子。
这其实是很没有章法的舞蹈,只是随着少年的心情,带着她慢慢踱步罢了。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牵着她的手。他安静地垂着眼眸,又一茬没一茬地同自己的神明搭话,问她——
“跳舞有意思么?”
“有。”
“莲你开心么?”
“我开心哦。”
她又笑了啊。
一切都变得很安静,像是他拉着她的手,在那片蓝色的湖泊中慢慢地下沉。
……
只可惜这轻松而平静的日常仅维持了两个月不到,出门在外的父亲回来了。
第59章
除了日常聊聊教团构成以及信徒信息, 闲暇之余神明也会缠着道标, 让他谈谈自己的过去。
其中自然会谈到童磨的父母, 她卧在繁花丛中, 以两条纤细的胳膊撑住自己的脸颊,仰视着坐在垫子上的少年, 问道:
“童磨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是不是和你一样,是温柔又好看的人呢?”
虽然说是神明,但是她这种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个缠着父母给自己讲故事的小女孩。
而一向乐于解答她各种问题的道标, 在遇到与父母有关的话题时,则微妙地露出思索的表情。
童磨收起了金扇,用扇柄抵住了下巴。他维持着那样的动作,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招呼女人凑过来,轻轻在她耳畔如实叙述道:
“的确是很温柔的人呢,对所有女信徒都很温柔。不仅如此, 他的时间规划能力也非常强, 一晚上能分别倾听……”
“虽然他解释了‘爱的方式有很多种’之类的话语,但这还是让我的母亲十分不能理解……于是他们在一个夜晚……”
“不过他在咒术方面倒是很强, 在那之后也成功唤醒了您。只不过沉迷此道, 经常不回家呢……”
童磨向女人介绍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的一切,以平平淡淡的口吻说出了让神明无法理解的混乱关系。
少年天生记性就好得要命,回忆起过去说得事无巨细毫不遗漏。再加上他那种置身事外的叙事方式,神明感觉自己就像在飞速浏览一本判案书。
她起初还跟着童磨口中的故事梳理女信徒的出场顺序, 可这边还没有数明白到底出场了几个人,童磨就开始接下去讲爱情观了。
女人只能焦灼跟着童磨的推进,默默分析男人那套千回百转的爱情观理念。只可惜这人渣的真是不清不楚,让她直接走进了逻辑的死胡同,开始抱住脑袋拒绝继续思考。
思维一片混乱的神明,最后只听清了童磨最后一句“就是这样温柔的男人哦”的总结。
……我的道标到底是多么善良,才会觉得这种人温柔啊。
不可置信的感觉冲刷着神明的心灵,满脸茫然的她下意识就反驳了一句“我觉得不太行”。
虽然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和自己的道标建立了彼此信赖的关系,也会爱屋及乌的关注与童磨有关的东西。
但是想到自己也要面对那种巧舌如簧的“温柔男子”,还要跟童磨一样管这位叫“父亲”,她就忍不住露出了忧愁的表情,思索了下措辞问他:
“虽然他是童磨的父亲,但我好像不太擅长面对这样的人……”
“到时候见面该怎么办呢?”
轻蹙眉头的女人不安地拉扯着从少年肩头垂落的紫色飘带。她那自下而上凝视着他的眼眸湿润而无助,看起来就像是弱气媳妇要去见难缠的公公一样。
在撒娇啊。
童磨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向自己求助的女人,微微眯起了琉璃色的眼眸。
接着,少年以手肘抵住盘坐中的膝盖,随着女人拉扯飘带的力度,顺势向她所在的那侧附下身子,好拉近两人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