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么?沉迷于斑纹所带来的力量,自己到底从妹妹手上接过了多少支药剂呢……
如今真人的发问宛若刀刃,字字句句贯穿岩胜的心脏。
岩石般闭锁的内心在那一刻猛地撕裂开,淅淅沥沥地滴下血来。
蜜因为过度疲劳睡了足足三天才醒来,一恢复意识便发现自己正趴在恋人被汗水所濡湿的身体上。她看着缘一皮肤上属于自己的吻灬痕与齿印,脑子里也回想起了自己为了补充咒力的各类索取——
你,你身体可真好啊……
有神社源源不断的愿力作为支撑,睡醒吃饱她又是条好汉。作为医学学畜的她明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我能行,我还能肝!”想要下床,却没一个人同意她继续试验。
两人均是明令禁止她使用咒力产出药草的行为,让她在田地里药草成熟之前只能待在家里静养。
除此之外,缘一还特别推掉了最近的任务,就留在医馆后的小院里陪着她。他抱着她坐在秋千上晒太阳,以甜蜜诱人的爱意将她包裹环绕。蜜明明应该感到放松,感到幸福的,但是斑纹带来的阴影却始终在她心底盘旋不去——
若大夫不去勉强自己生产药剂,那么斑纹的副作用只能由剑士本人承受了。
她在静养时依然时常担忧岩胜的状态,而逃无可逃的岩胜只能主动过来看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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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纹会让剑士的器官出现衰竭,而岩胜身上反应最大便是胃。这个拥有着洁癖的男人时常会在饭后出现呕吐的情况,他看着地上的秽物时常会发自内心地赶到恶心。
无论是地上尚未被充分消化过而显示出食材本貌的呕吐物,还是软弱无能到连斑纹副作用都无法承受的自己,都让岩胜感到恶心。
他下意识地拒绝了进食这一行为,让自己在胃部萎缩基础上又出现了营养不良这一病状。
但是已经不想让因为自己至今还在静养的虚弱的妹妹,继续为这个没用的哥哥而烦恼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岩胜在面前努力维持着和平安定的模样。他强忍着对进食的抗拒,从蜜的手中接过了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人们最想隐瞒的事情,最会在最糟糕的时间出现,给予人们最难堪的体验。
岩胜那饱受斑纹折磨的胃部已经脆弱到了,连汤水表面零星漂浮的油花都无法接受的地步。在汤水入口的瞬间,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掌狠毒而有力地攥住了他的胃部,强烈的不适感使他无法控制地倾身呕吐,而呕吐带来的脱力感又让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是坐在另一旁的蜜眼疾手快地扶住从椅子上跌落的岩胜。
她顾不上自己被汤水以及其他食物弄脏的衣领,第一反应是大声呼喊,支开了正在后厨盛菜的缘一——
“缘一!我有东西忘记拿了!!”
“就是医馆里左手抽屉第三格的那个蓝色的药水!你先去帮我拿一下好么?”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所谓的变强,所谓的斑纹,追赶缘一的希望,是不是只是老天爷又一次无情的嘲笑呢?
好想就这么死去啊……
男人想要挥手打开妹妹的手臂,想要躲起来,想要在没有人的地方杀死丑陋无用的自己。他如是发出低声呢喃——
“不要碰我,实在是太脏了……”
但他的妹妹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就像她在过去所做的那样,以温柔甜蜜的声音抚慰着陷入低迷的哥哥。
“没事的,没事的,我的哥哥一点都不脏的。”
她用奇特的咒术,将那些呕吐物变为了一朵又一朵鲜艳芳香的咒花。
“你看,这些不都是漂亮的花朵嘛?”
她以坚定而诚挚的声音向他发出保证。
“我会保护你的,所以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一定会保护岩胜的。”
就算他是那样的丑陋而无用,她却依旧将那样的他拥入怀中,百般抚慰,悉心守护。
第50章
20岁的剑士于她的怀中佝偻着身子, 虚弱又无力的他在这一刻, 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夜晚, 变成了那个对一切都感到无能为力的孩子, 只能颤抖着用双手抱住了妹妹纤细的腰肢。
来自岩胜那份压抑的绝望,同样传达给了紧抱着他的蜜, 令她感到无比苦闷。
通过紧密的拥抱,感受着他病态的喘息以及生理性的颤抖,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一点点慢慢沉了下去了。
我已经不是当时那个没用的我了。
我必须做些什么才行。
这次我一定要……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安静地抱着怀里的岩胜, 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逐渐恢复平静,重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两人在缘一拿着药剂回来的时候,像没事人一般聊着天。而在服下缘一带来的胃药和营养剂之后,岩胜终于能正常地吃完这一餐。
日子像往常那样有条不紊地行进着,唯一不同的是蜜在那个午后,独身前往了产屋敷煌哉所在的别院。那位主公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到访, 他凝视着大夫的凝重的神情, 俊秀的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
“您能恢复健康实在是太好了。我这里有新到的紫藤茶,是否有荣幸与您一同品鉴呢?”
这个男人一向平易近人且礼数周全, 在面对自己的重要客人时, 连泡茶都是亲力亲为。然而产屋敷营造出的这份老友叙旧温馨恬淡的氛围,很快就因为大夫的发言被打了个粉碎。
“神奇的斑纹不过是向天借寿的产物。”
“如果不用药物维持生命的话,你的孩子们恐怕活不过二十五岁了。”
她开门见山的话语,字字句句戳向男人心中痛处。不祥的预感在今日转为了确切的噩耗, 让产屋敷温和平静的笑容慢慢转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是这样的么?您的研究已经有了结论了是么?”
“那便找个日子,好好告诉他们吧……”
就算早就知晓那些坚强的孩子们,在加入鬼杀队的那刻,就有了为家人复仇,为人间安定而献出生命的觉悟。但每每得知那些鲜活的生命就此逝去,产屋敷还是会无法控制地感到悲伤与难过。
这份不断积淀的痛楚让这个男人的心化为了一座坚硬磐石,上头铭刻着每一位孩子的名字。他独身一人背负着这缄默沉重的信念,不断朝着向“无惨复仇”这一终极目标前行。
他谦和稳重的姿态看起来实在是无懈可击。
但善于操控人心的诅咒却是知道的,哪有人能真正把肉做的心化为石头呢?
诅咒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吸气吐气之间,她那因为岩胜而变得凝重僵硬的脸,慢慢软了化了重新灵活了起来,绽放出花朵似动人的笑容。
“是啊,那些满心复仇的孩子,一定很乐于接受这样荣誉的死吧……”
“但那些残疾的,年老的,已经有妻有儿,退居二线作为培养人的剑士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们只是想获得斑纹,以便教授给心爱的弟子,防止他们葬身于鬼口英年早逝吧?这些人岁数已经很大了,因为斑纹没几日可活了。可另一边弟子还没出师呢,如今就要让他们这样草草告别了么?”
“我们总得给他们个选择的机会,对吧?”
她这副表面温声细语,实则咄咄逼人的模样,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动摇了产屋敷的内心,让他回想着那些一生与鬼作战而满身疮痍的老者们,缓缓皱起了眉头。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长表达呢……”
“那么神明大人,您这次来是想要从我这里讨要何物呢?”
既然产屋敷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那为了节省时间,蜜也没必要再用诅咒那套煽动人心的话术了。她褪去了那虚假甜美的笑容,面无表情地向男人道出自己的所欲所求——
“药,比起治标不治本,单纯补充体力的药。”
“我必须要研发出更为珍贵,更有效的方子才行。”
“产屋敷煌哉,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是时候从鬼那里,拿回属于人类的那个药方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产屋敷在最开始就向蜜放开了绝大多数的信息资源。所以热衷研究医术的蜜,会看到这副困扰鬼杀队多年的药方,也不是什么怪事。
但他毕竟答应了缘一要让诅咒成为善神的。那个少年曾凝视着熟睡中的恋人,发自内心地提出祈愿——
我希望她不用再畏缩,不用再躲藏。我希望她能沐浴在阳光下幸福地生活……
出现在缘一脸上的笑容令产屋敷至今也难以忘怀。
而且就私心而言,产屋敷也非常欣赏这位虽然有些懒散,但对待病人却十分上心的大夫。若不是情况特殊他绝不愿意看到她为了救病治人失去医者的底线。所以他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明知劝诫无用,还是向着神明提出了最后的疑问——
“即便满手鲜血么?”
即便无法被人理解,即便会被人唾骂,即便会降格为邪神,为诅咒也在所不辞么?
“即便满手鲜血。”
毕竟只要她一天不做出决定,就会有更多人痛苦地死去。
而且她答应岩胜了,必须要保护他才行。她是绝对不会让他死去的……
这份决意让她说着“虽然被称为神明,但我本质还是咒胎啊,被骂被讨厌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嘛”,甚至向产屋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令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既然大夫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作为和她一条船的共犯,产屋敷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地提供物质支持,并为她的名声做好保密工作了。
“好……我会陪着您一起的。”
“这就是您要的钥匙,人员方面我也会帮您安排的。”
那是间配备了牢笼、绳索、坚固手术台的秘密地下室,完全具备了被这个年代所被明令禁止的活动的一切条件——
活体实验。
在那一天开始,蜜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而为了配合她的愿望,除了斩鬼,有剑士以及诅咒在暗地里进行捕获恶鬼的活动。
真人便是这间地下室的特约嘉宾。
“啊呀呀,原来光明正大的鬼杀队里也会有这种地方么?”
“看来作为诅咒的我,比起正儿八斤的人类,想象力还是欠缺了一些。”
真人兴致勃勃地摸着特别为他准备的各类刑具,一时半会儿收不住脸上过分愉悦的笑容。
“所以只要我带鬼过来,这些东西都会给我用嘛?!”
“你终于愿意陪我一起玩了嘛?”
他像是个见到新奇玩具而兴奋不已的孩子,两眼发光地在那些不可明说的物件中挑挑拣拣,自己摸够了还不忘回头冲玩伴发出愉快的邀请。
“嗯……你把那些拥有无惨大量血液的鬼带来就可以了。”
“这是只有武力值强大的真人才能做到的事呢。”
解除了蛇莓构建的幻术,被月光环绕的美人正站在一旁冲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蜜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信赖与安然,这都是让真人感到无比愉快的东西。他以轻快的语调答应了玩伴的请求,并把地下室的一半区域改造成了自己的血色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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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无惨赐予大量血液的鬼必然不会是什么善角。他们在生前便是穷凶极恶之人,死后便更加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这些上级鬼将人类视为下种生物,以鲜血骨肉铺就道路,就算在真人手里遭了殃,也是骂骂咧咧不甘束手就擒成为研究药物的白鼠。
那些稀奇古怪的刑具结合真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在这时就发挥出了巨大作用。在经历过比扒皮折骨更为可怖的经历之后,原先不可一世的恶鬼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候鬼就会看到那位大夫的出现。
世间难寻的佳人带着平和的笑容,温柔地处理着自己满身的疮痍,然后在上药的过程里,为了避免他因为疼痛而挣扎,甚至会有一茬没一茬地同他聊天,以便分散他的注意。
和那位性格恶劣残忍的诅咒不同,那是位极为温柔体贴的女子。她有着一双清澈深情的眼眸,同她交谈时,仿佛空气里都洋溢着春花的甜蜜与芬芳,令鬼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以及时间的流动。
她就像是漆黑夜空中皎洁又明亮的月亮,无声地照亮了这间充斥着鲜血与黑暗的地下室,在鬼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
鬼一度以为女人也是被诅咒抓来的俘虏,因为绝世的美貌被少年当成床伴,又因为精湛的医术被留下来让自己能作为玩具更持久且稳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