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繁衍”的花朵,蜜对于催发施术对象生命力这点非常在行,她将这样的咒力附进特制的药汤中,能有效的帮助花御疏通因伤逝被阻断的咒力回路,从而慢慢地恢复咒力。
端着木碗的花御将药水一饮而尽,在感叹过蜜的进步后,慢慢说明了来意。
【我这次前来主要是想要说下术士的情况】
【我追了那个狡猾的术士整整三日,也未能成功将其击杀……】
那个敢违背家族意志尝试“人造咒胎”试验的术士,的确有着与胆量相匹配的实力与计谋,他被成群面妖环绕,手持能力非凡的神器的同时,甚至能驱使武技出色的祸津神前来救驾。
在逃亡的过程中,术士甚至打着“拔除诅咒”的口号,以特别的传讯方式呼唤其他的术士,或求助于其他武神,阻拦花御的追杀。
花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逝。
【但我在他体内注入了‘芽’,一种会以他自身咒力为营养扎根的咒物】
【所以就算我没能杀掉他,他那个作为咒术师的身体也因此衰老到了极限,应该无法再对你们造成威胁了。】
然而通过“芽”的连接,花御短暂地接触到了术士的灵魂。诅咒惊讶地发现,这个名为加茂系的男人已经经历了数次“死亡”,知晓了被神明视为禁忌的,与轮回有关的秘密。
这种轮回意味着,若花御不能直接粉碎术士的灵魂,那术士就有以他人身份再度活跃于世的可能。
但好在这种复杂的夺舍,也不是说做就能立刻做到的,花御这次战斗还是成功为蜜争取到了最短十年的安稳时光。
【我会继续追寻术士的下落,同时提高你们的自保能力】
【同伴们也会及时在村子周围巡视】
十年,足够让蜜掌握自己作为诅咒的能力,也给了缘一成长为出色剑客的时间。
除了两人的安危,花御还考虑到了那个过于仓促的告别,他转过头望向了一旁的蜜。
【除了缘一,你还是有其他在意的家人吧?你有什么话要送给继国家么?】
第26章
在那座名为“继国府”的华美鸟笼里, 能让她感到牵挂的且尚在人世的, 如今只有那一人了。
要给岩胜写信么?
“还是不要了吧。”
“为了他好, 还是不要把他牵扯进这么危险的事里了吧。”
从加茂系当仆人的那段时光来看, 比起总板着脸装作大人的岩胜,他显然对缘一要更感兴趣一些。甚至在揭示身份的那一夜, 说着要将缘一变为神器的他,都没有主动提到过岩胜的名字。明明比起拥有通透世界的缘一,资历稍浅的岩胜更适合当个无法反抗的人质。
而现在术士的不在意反而成了对岩胜的一种保护,或许这样彻底断绝与岩胜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没关系, 我们在隐去行踪方面还是很有办法的】
可名为花御的诅咒实在是太过贴心且万能了,他很干脆地提出了保护岩胜的办法,用一句又一句的解释,化解了蜜的担忧,把“要不要联络”这个问题,硬生生从现实角度,转到了蜜的个人角度。
【只是报声平安的话, 还是……】
“我不要。”
明明一切都圆满了, 完备了,仿佛接下来就是敞开心扉的重归于好, 但是花御的建议尚未说完, 便被女孩颤抖的声音所打断。
从继国府中植物的反馈来看,两人的关系应该是非常好的,所以花御才会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为了把后续都做好, 主动提出这方面的帮助。
而此时蜜抗拒的反应,让他不免有些茫然,从而疑惑地望着一旁的她。
而女孩说完这句话后,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她愣在原地,那张漂亮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凝固且沉默的空白。
在这一刻,蒙在她心底的那层,雾气般虚无且含糊的关心终于散去了,留下来只有她自己那苍白而瑟缩的内心。
不是无法见到他,只是不想再去见他。
只是害怕见他。
“我害怕,我害怕他说我不配为继国家的女儿……”
她害怕。
她怕他会说出和父亲一样的话语,像训斥母亲的出格那样,说出什么“人若是完成不了自己的义务,便不配为人,根本不应该活在世上”之类的话语,呵斥她的不作为……
她不敢。
她没法为了岩胜的未来豁出去,把自己嫁给大名,所以也不能指望岩胜会为了她的愿望,说出带她离开这种话,到了最后,只敢小声地抱怨了一句“疲惫”。
……明明比起缘一,最开始其实是岩胜说要保护她的,那个男孩信誓旦旦说她很弱小,很笨拙,所以他得成长起来。他会一直保护她,把她当成最重要的人。
为了回报这份爱意,她也说了,也答应了,会一直看着他的,会想办法保护好他的脆弱与无助。
结果到了最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做到。
他们的懦弱与卑怯如出一辙,小心翼翼地停留在了原地,谁也不敢再踏出一步。
因为我跟他一样,我也没有践行自己的诺言,我是如此的无力又懦弱,我害怕受伤,我害怕被讨厌,所以根本没有资格再去奢求他为我再做出什么事情。
“是我的错……”
明明很清楚作为神明应该严格遵守等价交换,毫无偏差地履行诺言,作为人类,就要像母亲说的那样,人与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往来的,只有给予关爱,才会被爱。
“所以他一定也不喜欢我了,不爱我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没有商量余地的结果。但是想起来的时候,她还是无法控制地会感到一阵难过,自胸口处涌出的感情苦涩又委屈,有小小的声音不断在重复道歉的话语。
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也不想离开的。
但是我做不到了,已经不知道怎样才能换来爱了,所以只能选择一人沉沉睡去。
……
“请就让他以为我死掉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从那琥珀色的眼眸里掉落的一滴又一滴泪水,让花御陷入了沉默。
作为咒灵,他固然有着体贴同伴的好意,但对再进一步复杂的感情,他与真人并无区别。看着那些从灵魂中滴淌出的,名为痛苦的碎片,花御只会感到茫然疑惑,只能努力顺着蜜话语里表达的需求,向她提出承诺。
【好的,我知道了】
【我会保证继国领土像原来一样肥沃的。】
【他还会享有原来的生活】
蜜表现出的悲伤同样让缘一感到了一阵难过,在他的印象里,兄长岩胜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兄长总是为了自己着想,就算由于偏袒自己被父亲殴打,第二日也会微笑着安慰自己保护自己,后面对于自己不符合“武家男儿”那下地种田的愿望,也表示了尊重和理解。
而妹妹蜜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乐于倾听他人的烦恼,总是抽出时间陪伴自己,甚至在得知自己并不是继国家的亲生骨肉后,她也没有怨恨任何人,身处异地时还会为了岩胜的处境而担心,因为过分自责而痛苦地落下眼泪。
明明两个人都是善良体贴的人,会彼此关心,会彼此挂念。
但为什么,还是会如此的难过,因为恐惧甚至不敢再见呢?
虽说事在人为,但世上是否就是像这样,存在通过努力也无法美满的事情呢?
就仿佛母亲的离去无法挽回。他只能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在最后的时光为了给予母亲支持,扶住她失去直觉的半身,为了兄长那“成为继国家家主”的愿望,配合妹妹隐藏了事实。
因为期望蜜能获得想要的自由与幸福,他选择深夜带她离开。
就算想要在临行前与兄长告别,但是考虑到这样的行为或许会使得父亲迁怒于岩胜,他最后还是答应了蜜的请求,选择了沉默,选择了不告而别。
现在他只能拍着女孩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背,安慰她——
“就算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兄长大人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他是绝对不会憎恶你的。”
……
与花御的对话让蜜在夜里久久无法入眠,她蜷缩在被窝里,在漆黑中凝视着不远处的那人,想了想用身上的被子,将自己紧紧裹成了一只小小的布袋虫,扭到了缘一跟前。
这样响声吵醒了缘一,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接着月色看清了凑到跟前,与他面对面躺着的蜜。他想起了睡前蜜那张带着泪痕的小脸,便下意识地从被子里抽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还是睡不着么?”
由于刚刚睡醒,他的温和的声音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干涩。
面对他的关心,那个被人所溺爱而时常会显得有些娇纵的女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用甜蜜的声音同他撒娇。相反的,她开口时语气拘谨而慎重,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真心放进承诺,捧到男孩的眼前。
“你救了我。”
“我肯定会好好对你的……”
已经不能再犯错了,这次一定要守护好……
来此过去的回忆,无法挽回的错误,让她难过,让她害怕,从心底深处萌生出了一丝患得患失的脆弱。
缘一显然察觉到了她语气深处潜藏的那份颤抖。
“嗯,但我的愿望就是你能得到幸福。”
“没事的,你只要好好生活就好……”
他仿佛在诉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用着平静的口吻,向她吐露出最为致命的蜜语甜言,却又字字真心实意。就像是答应带她逃走的那夜,像是面对术士的那刻,对于自己的说过的话,缘一总是极力践行,不含半点水分。
这种不带条件的好让女孩鼻头发酸,这种温柔仿佛甜蜜黏稠的蜂蜜将她层层包裹,让她甘心沉落,在越陷越深的过程之中,贪婪地想要想要索取更多。
她轻轻抓住了缘一抚摸自己头发的手掌,像是只撒娇的小猫那般,用柔软美丽的面颊,依恋地蹭着他的掌心,用可怜的语气轻声诉说自己的不安。
“你真好。”
“我睡不着的时候,妈妈都会抱着我睡的。”
“现在没人抱抱我了……”
因为女孩这么小声抱怨,他就起身将两张被子合成了一床,纵容地看她爬进被窝,如她所愿地用手臂虚虚将她抱在怀里。
想到要是枕着缘一的手臂睡,过一会儿就会把他的手给压麻,所以蜜只好放弃了自己最爱的脖颈,转而将钻进被窝的深处,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了缘一的胸膛,去听他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你不闷么?”
“不闷。”
那真是颗年轻又火热的心,诅咒贴着男孩平坦的胸膛,光是听着它跳动,便会感觉到一种难言的渴灬求。
想要他滚烫的体温,想要他温柔的手掌,想要他说出甜蜜话语的嘴唇,想要他这颗有力的心脏。
想要,想要,什么都想要!
就算我是这样的“坏孩子”,还是有你会为了我险些献出自己的生命,会给我无私爱意的……
是的,如果是这个人,一定能给我想要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对同一件事情
真是三个人三个角度三个看法三个滤镜
后面重逢,缘一要是再说一句“兄长大人会祝福我们的”,我是不敢想岩胜怎么想的
熊猫头沉默.jpg
卑微草草在线敲碗
给人家点留言好不好吗?
本章推荐bgm——あなたは蜃気楼 byKing Gnu
轻轻拂来的风
仍呼啸未停
心怀期待却怯怯而逃
追向虚无之境
将泛着泪光 终而溢出的
泪水与回忆
都轻轻拭去吧
你是我所见的海市蜃楼吗
你是我所见的海市蜃楼吗
你是海市蜃楼
无邪地笑一个给我看吧
你是海市蜃楼
令我神魂颠倒吧
第27章
蜜在入睡的时候, 还是一个老老实实贴着缘一胸膛睡的姿势, 后半夜就变成树袋熊那样, 整个人都缠了上来。
于是缘一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因为嫌弃被子里太闷,她还是钻了出来, 将脑袋搁在了枕头上,于是现在那张粉白的小脸,距离他的面颊仅有一掌不到的距离,她紧闭双眸安然沉睡的模样, 乖得像是无瑕的羔羊,可睡觉的姿势却霸道得要命,不仅要用小小的手掌搭拉上男孩的脖子,还直接用小腿压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