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男》——天子
天子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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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罗兰先生的确受伤了,现在还在昏迷中,要送到医院才知道他究竟伤得怎么样——我们是在他的衣服里发现这个手机的,所以就在第一时间联系了他可能认识的所有人,你的电话是第一个拨通的,我们希望能够尽快联系到他的家属。”对方如此解释道。

  “好的,我明白了。请继续和他的家人联系,我现在正在法国,不过我会马上赶回加拿大。在那之前,请拜托医院的医生好好照顾他——我马上就走,现在就走——求求你们,请一定要救他。”这个时候,除了自己的喊叫,拜瑞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

  “我们会的,先生。医院马上就要到了。是的,是圣马尔斯大街——好的。”

  在确认过地址之后,警察挂断了电话。拜瑞默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转身狂奔起来。

  “拜瑞!等一下,出了什么事?”艾文看到拜瑞疯了似的向外面跑去,连忙追了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卡莱顿,刚才警察打电话来告诉我他出了车祸!”拜瑞喘息着,双唇不住颤抖。

  “噢——又来了!”艾文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来,“上次他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结果呢?你为什么上过一次当之后还会相信他呢?或许这是他的又一个把戏!”

  “不,这次不是!在那次之后他没有在故意做过什么打扰或者戏弄我们的事情不是吗?是警察——刚刚打电话来的是警察!他正在昏迷,不知道伤得究竟到什么程度,他根本没办法打电话给我!”拜瑞急躁地低吼道。

  “警察?他也可以随便找一个人来装成警察再编造出这些谎话!”艾文怒吼道,“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这是我们的婚礼!你不觉得这太过分了吗?你既然这样重视他,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耍弄我?”

  “我没有耍弄你,艾文!求求你,让我回酒店去,我要马上订最快的机票回加拿大!求求你!就算回去了我们也可以请黛安帮忙再为我们举办另一个婚礼——求你!”拜瑞挣脱不了艾文,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你真的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马上回去吗?甚至不能等到婚礼结束?下一对就轮到我们了——只要是分钟,举行过婚礼,我就和你一起回加拿大。”艾文盯住拜瑞的双眸,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恳求。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艾文——可是现在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想婚礼的事情呢?警察说他伤得不轻,失血很多——他有可能会斯——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人的生命是连一分钟也等待不了的,我离他已经够遥远了!”拜瑞焦急地喊道,并试图用力推开艾文。

  “重要——究竟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你真的要我放手吗?现在?”艾文吸了一口气之后问。

  “是的,求你。”拜瑞点着头回答。现在他非常着急和担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艾文眼中逐渐加深的失望。

  “好吧,我说过,当你希望的时候,我会放手。”

  艾文说着,松开了钳制住拜瑞的手,看着他冲出院子,拼命向路上来往的车辆挥手,最后钻进了一辆计程车。

  “拜瑞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黛安从远处跑了过来,不明所以地问。

  “没什么,只是我被甩了而已……抱歉,黛安。回加拿大的时候请把我和拜瑞的名字删掉。请回去继续主持婚礼吧,结束了的只有我们两人而已。其他人应该得到应有的祝福。再见,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艾文说完,头也不回地独自走出了诺大的庭院。


  加拿大·蒙特利尔

  拜瑞匆匆赶回蒙特利尔来到医院的时候,警察已经联系到了卡莱顿的父母。事实上这次他虽然真的伤得很重,断了几根肋骨,但好在并没有生命危险。

  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拜瑞抱着手里的行李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不知究竟该笑还是该哭。卡莱顿没事,他很好,不会死,可是她失去了艾文,一切都完了。

  昨天回到酒店,他订到了今天一早的机票,但是整晚艾文都没有回去,也没有打电话给他。他试着拨过他的手机,但是他已经关了机。刚刚他又抱着希望拨了一遍他的号码,得到的仍是同样的结果。

  一切都完了——这次他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他彻底失去了他。

  这么想着,他把脸埋进了膝盖之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卡莱顿的父母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试图安慰他,又不知道从何开口,直到经过的护士好心地帮他们把他扶进了一间休息室,并找来了医生。


  “我不得不给这位先生注射了一针镇静剂。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似乎是精神过于紧张造成的。”在帮拜瑞检查过之后,医生说道。“请问你们是他的家人吗?”

  “噢,不,我们只是他的朋友,我们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我们的儿子卡莱顿是他的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昨天卡莱顿出了车祸,而他正在巴黎度假,警察没联系到我们,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于是他赶了回来,是刚刚才从机场赶到这里。我们告诉他卡莱顿没有生命危险,他就突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卡莱顿的母亲玫兰尼向医生解释道。

  “好吧,不管怎么样,请帮忙通知他的家人好吗?也许问问他们我可以弄清楚了什么事,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帮助这位年轻的绅士。”医生无奈地摊开双手回答。


  一周以后,蒙特利尔米拉贝勒国际机场

  “卡莱顿,你根本不必跟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该离开医院——我不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一团糟,你还好好的活着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我以为至少不用再为你操心。”拜瑞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按揉着突突跳痛的太阳穴说。

  卡莱顿是一个真正的疯子!他任性地花了大把的金钱租下了机场的这间休息室以及身边那几名特别看护,为的就是和他一起到机场来接应在今天和旅行团一起从巴黎返回的艾文!他坚决地反对了,但是结果就是如此,他甚至比他还提前了一些到机场等,然后利用广播系统把他叫到了这里。

  “唔,好了好了,亲爱的——别这么急躁,冷静一些。艾文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他只是一时气氛而已。我可以理解,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发火的。不过我相信他看到我的样子之后心情就会好起来了,如果他愿意,可以把这当作是我曾经一再给你们惹麻烦得到的惩罚,这样的话他就会好好听你解释了。”

  卡莱顿说着,并且伸出了一只手,勉强摸了摸拜瑞的头发。现在想要他想平常那样抱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他已经请了最好的律师,打算告死那个混蛋肇事者!一切都是那场该死的车祸造成的。

  “以后我再也不会把你的手机号码放在第一为了,这么一来要是再有什么问题,那些笨蛋警察就不会再把电话打到一个在另一个国家的人那里去了——我真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不不,别这么说,卡莱顿。不管怎么样,如果你需要,我还是第一个赶到你身边的。对不起,你带着重伤来陪我,我还那样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拜瑞埋下头,用双手撑住前额,好让垂下的发死者住自己的面孔。现在除了艾文,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最重要的人‘之一’对吗?艾文对你也同样重要,还有你的父母、亲人、朋友……他们都是你最重要的人——你心里装着所有的人,你就是这么善良,而且喜欢关心别人,却最容易忽略自己——其实就算是其他人除了这种事你也会这么做的,艾文也会——只是事情太不凑巧了,偏偏是我,偏偏在那个时候。”卡莱顿叹了口气说。也许他说得没错,他是一个天生的麻烦制造机,而且总是出现在某些关键时刻,即使有时他并不是故意的。

  “求求你,别这么说,卡莱顿,求求你——这会让我感觉到自己更加糟糕的!我是一个笨蛋!以前我总认为自己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还有足够的能力去帮助其他人——但是你看,我什么也处理不好,连自己的爱情也搞得一团糟,还连累自己最好的朋友带着断掉的肋骨从医院里跑出来陪我。”

  “别想太多了,这不像你……好了,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你见到艾文以后心情就会好起来的。”卡莱顿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拜瑞这些天的状态一直很不好。他每天都到医院去看他,但脸色非常差,做什么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和他以往精力旺盛、充满了热情与活力的样子大相径庭。现在,即使他低着头,他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那越来越深的黑烟圈。两天以前他的父母到医院看他的时候说,他根本没有回家去住,而是一个人待在艾文的那栋房子里,这让他们非常担心。可是他现在受了伤躺在床上,连路也走不了,更别说帮忙了。归根究底,真正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艾文。除非他回到拜瑞身边,否则。

  “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

  这个时候,机场大厅里的广播响了起来,艾文他们乘坐的航班已经降落了。拜瑞略微迟疑了一下,听清广播的内容后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领取到行李的旅客们开始陆续向外走来。拜瑞紧张地踮起脚尖张望着,在人潮中寻找着自己想见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看到黛安首先走了出来,立刻用力地向她挥手并喊道。

  “嗨!黛安!这里!是我——拜瑞!黛安!”

  “噢!拜瑞——等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黛安看到拜瑞之后,连忙向他招了招手,加快步伐挤过人群来到他面前。不过在停下了脚步之后,她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摊开双手,为难地说。

  “我知道你在找谁,拜瑞——但是非常抱歉,他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我——很抱歉。”

  “不,黛安,千万不要这么说,这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的错——不过没关系,也许他想在巴黎再多留上几天散散心,我会等到他的,我会耐心地等他回来。”

  拜瑞摇了摇头,但黛安还是注意到他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我知道你很难过,拜瑞,我——噢,天哪,我该怎么对你开口?”她说着,伸出双臂拥抱住了拜瑞,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又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重新对他开口:“听我说,拜瑞,事实上,艾文他在巴黎遇到了一个朋友。就是他原来工作的那间电影公司的同事,他恰巧和我们住在同一家酒店。他在法国找到了新的工作,而且相当不错。你知道法国的电影业有多么发达。那个人看到艾文心情不好,就拉他出去一起吃饭,然后把他推荐给了自己的老板。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在谈这件事情……嗯……我是说……或许他会在巴黎停留很长时间。”

  “巴黎……他找到了更好的工作……而我又伤了他的心……所以……他想留在那里,不打算回来了——这次他是真的要离开我了。”

  拜瑞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语着。尽管他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得这样脆弱不堪,但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噗哧噗嗤地掉了下来。

  “他不回来了……我知道他一定永远也不想再见到我了——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他,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艾文……艾文……对不起……我是真的爱你……我爱你……”

  在这一刻,他尝到了失去整个世界的滋味。


  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在平静中崩溃”。

  这句话用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拜瑞靠坐在木质的窗台上这么想着。他全身无力,感觉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也许平常他可以被许许多多的人所包围,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无奇。但总要到了失去之后,他才会发现自己世界的中心其实只有一个。一旦失去了那个中心,所有的一切都会随之土崩瓦解——所谓的生活,也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概念。吃饭、睡觉、工作——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毫无意义。

  那天在机场请求黛安帮忙把卡莱顿送回医院之后,他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整天,最终还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老祖母留下的房子——他和艾文共同的家——曾经共同的家。

  当他发现自己又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卡莱顿在住院,公司的事情只能由他来负责。他像平常一样每天去上班,待在办公室里,埃迪和JJ帮了他很大的忙,包括应付演员们以及其他合作者。因为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思考。下班之后,他无处可去,除了固定去探望卡莱顿,其他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发呆,什么也不做,连电视也不开。

  父母和公司里的朋友们都很担心他,他们总是每隔一两天就过来看他一次,然后他就会和那个来看他的人聊天,聊他和艾文的事情——他们喜欢哪家餐馆,第一次约会是在哪家电影院,休息的时候做些什么,甚至还会开玩笑地提起他们做爱的时候喜欢玩些什么花样,艾文是如何对他的那种“恶癖好”表示担心却又无法抗拒的……

  其他时候,没人的时候,他也会自己想这些事情。昨天他还想起了钢蛋。它“离家出走”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不知道它在外面过得怎么样,能不能找到食物。艾文曾说过,它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他的老祖母收养了。它从没做过野猫,就像是贫民区里的“贵公子”。

  “就像你一样,又漂亮又单纯——个性温柔,偶尔才会发点儿小脾气。”

  当时,他刮着他的鼻子这么说,而他则笑着躺在他的大腿上回答。

  “世界上大概只有你才会认为我很单纯吧——我一直是个叛逆的坏小子!”

  “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认真地观察过你的心。”

  ……

  “喵呜。”

  就在拜瑞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甜美的声音伴着纱窗被拨弄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或许是附近的野猫,它们有时候会来找吃的。而且外面又下雨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去看看能不能帮助那位“不速之客”。

  这时,外面已经全黑了,借着室内的灯光,他看到一团毛球正蹲在窗台上瑟瑟发抖。那块纱窗是被钢蛋弄破的,修补过之后比其他地方还要厚些。所以它才会努力了半天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进来吧,外面在下雨,我可以帮你烘干,再弄些吃的给你。”

  他说着,打开了窗户,那团湿漉漉的毛球几乎是欢呼着窜了进来。

  “来吧!让我看看你。噢——我的上帝!钢蛋!是你吗?”

  拜瑞转过头后惊叫了起来。

  纠结的褐色毛发,圆滚滚的墨绿色烟柱,比印象中明显消瘦了的身体。

  尽管它现在全身沾满了草屑和泥巴,又脏又臭,他还是认出了它就是钢蛋!

  他走过去,不顾一切地把狼狈不堪的猫咪抱进了怀里,亲吻它沾着泥水的毛茸茸的脑袋。钢蛋则发出兴奋的咕噜声,并大声“喵呜喵呜”地叫着,向他发泄着自己的委屈,那墨绿色的眼中甚至还充满了透明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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