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白雪皑皑,而城镇村庄则少见人烟, 一眼望去, 一点人气都没有。
“好奇怪, 怎么感觉有人在偷看我们。”
折瑶没觉得是幻觉。
这种事以前是有先例的,有一段时间她总被人跟踪, 报警后毫无发现, 后来找地府帮忙,也没有什么发现。
最后折瑶自己蹲守了半个月,才抓到——一只被鬼魂附体将要走向死亡的黑猫。
此类事情折瑶没少经历, 大多找到罪魁祸首后就交给黑白无常二鬼,也懒得去深究因由。
不过鬼抄剑飞得越来越快, 被偷看的感觉很快就消失,风太大,披风都挡不住的冷,折瑶一个瑟缩蜷进越朝尉怀里。
越朝尉耳根子一热, 下意识要和以前一样用灵力将风隔开, 但手微微抬起, 余光瞧见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顿了顿,拐了个弯儿径直将人揽住。
“还冷吗?”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听不出丝毫情绪。
大师兄竟这般主动……?
折瑶微微仰起头, 无情的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往脸上割, 吹得生疼,不过几个呼吸就有些受不住, 又给埋了回去。
鼻端扑面而来的清爽气息,混着体温,蒸得人晕晕沉沉,要不是后脑勺着实太凉,折瑶都想就这么睡一觉。
如果是龙,想来应当是不会害怕这凛冽的寒风了吧?
嗯?龙……昨天跟小师兄说好要去看青檬的!折瑶顿时惊醒。
“大师兄,我走之前没有给小师兄打招呼!”
“无碍。此去时日不长,待回来后再去也是一样。”越朝尉说着,考虑到越家复杂的情况,微微垂睫,眼中神情不明,语气淡淡的,“去到越府后,无论他们做什么,你莫要理会。”
“啊……”折瑶拉长音调,不久前和净明掌门谈心的那一夜,她多少有一点面对这种事情的自觉。
大师兄和他家里,好像相处得不太好呢。
越朝尉没明白她这一声是何意,怕她误会,低声解释道:“祖母她老人家更喜爱二叔三叔,祖父亡故不久后,我便来了凌霄阁。” 无需细问,类似这样的事情折瑶不知看见过多少,于是爱怜的从越朝尉的披风底下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顺着下巴往上,胡乱在头顶摸了几下。
越朝尉神情一怔,那只手比风还冷,和温热的头皮相触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但又像有着春天暖阳一般的热,令人神往。
“别伤心。”折瑶干巴巴地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在大师兄这个年纪其实已经不太需要安慰,但她还是这样做了,尽管有些……不尽人意?
她的视野几乎是盲的,因而看不见任何越朝尉的反应,只是在心底里猜测罢了,嘀咕几声便将手缩了回来。
越朝尉的视线随着那只手向下看,到现在,他对小师妹口中的恋爱,总算有所明悟。
鬼抄剑飞得不是很稳,许是和主人心意有关,总之,这一段不长的路程,它飞得着实有些曲折。
小一被俩人肉麻得受不了,从披风里钻了出来,白汀怕冷,没敢追,只用眼睛盯着它看。
黄色的纸人努力在越朝尉的背后找到风最小的地方,而后盘腿而坐,胖乎乎的手臂抱在胸前,一脸严肃地看着凌霄阁的方向,消失的花纹再度出现。
白汀唧唧叫了几声,无人问津。
扭头一看,折瑶竟然睡着了!
白汀:“……”
抠了抠脚,白汀转过身,团成球,也沉沉睡去。
小一孤独地坐在一旁,豆豆眼里是看不出来的沧桑,它都提醒得这么明显了,瑶瑶居然都不来看一眼?
又往下看了眼,小一忧愁的叹了口气,它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逼近,这种危险似乎仅仅只针对自己。
越家曾经在南方割据一方,但大燕立国之后,作为前朝的皇亲国戚,越家只得老老实实低头做人。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越家在南方的根基颇深,到现在也是个屹立不倒的大家族——但也仅仅只是下坡路走得比其他家族缓慢一些。
越朝尉直接就带着折瑶回去了,还是不走寻常路直接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先将折瑶安顿好,这才慢吞吞地去给老夫人请安。
折瑶觉得挺有意思的,毕竟大师兄安顿自己的时候早有下人去禀告越老夫人了,可他居然故意这么轻慢对方,可见越家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太好。
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是,这院子里除了一个负责卫生的小丫鬟外,没有任何伺候的人。
折瑶估计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也就没拿什么东西,只把必须用的衣物拿了一些出来。
这院子太荒凉了,随便看了一圈简直毫无看点。折瑶咋舌,这越老夫人真的不是和大师兄有仇吗?再不受宠的孙子倒也不必这样吧。
越朝尉一去不回,折瑶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等到人回来,倒是等来了天竹长老。
天竹长老大约是很少出远门,和大师兄如出一辙的行为方式——直接飞到后院来,吓了折瑶一跳。
她老人家先是环顾四周一圈,眉头微微皱起,视线这才落在折瑶身上,满满的疑惑。
“去见老夫人还没回来呢。”折瑶瞬间意会到天竹长老的疑惑,接着又问:“您怎么追过来了,若是有急事直接打传音石便是,不必这样劳心。”
天竹长老丝毫没有收回飞剑的意思,反而微微一笑,说:“师兄拜托我来充当你的娘家人,此行一定要将你和朝尉的婚事定下。哦对了,这越府的大门是在哪个方向?”
折瑶默默指向了北边。
天竹长老啧了一声:“原来是飞过了。”扭头看向折瑶,目光很是认真:“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向越老夫人提亲。”
说完,动作利落地跃上了飞剑,咻地消失。
折瑶呆滞在原地。
她的娘家人,去……提亲?
第99章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折瑶去寻了洒扫的小丫鬟,问清了主院在哪个方向,就强行带着愉快熟悉新环境的小一和白汀前去。
那越家老夫人折瑶好几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描述,是个很厉害的人, 天竹长老这略有些佛性的性子, 到底会怎么和人家交流, 难不成用武力镇压吗?
一边想着,折瑶迷失在了越府里。
这越府实在太大, 难怪大师兄会直接飞回来, 从正门走这得走多远啊!
“大少爷这不是才走吗,怎地又回来了。上次走之前可把老夫人气着了,不知道老夫人会怎么惩罚大少爷。”
“多嘴!大少爷再如何那也是越家少爷, 轮得到你一个姨娘房里的丫头嚼舌根子?”说话的人声音中气十足,估摸着是个管事的。
折瑶下意识往假山躲去, 准备再听一些,什么大师兄才走,他一直就不曾回来过啊。
被管事的发现了,那几个在一起八卦的丫鬟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折瑶等了一会, 没动静就出来, 人早已散去。
白汀打了个哈欠:“往那边走。”它伸出爪子指着一个方向。
折瑶朝着那边走去, 想着方才听到的事情,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白汀瞥了她一眼, 道:“小一又有些不对劲了。近来这些奇怪的事情频发, 瑶瑶你有空问问黑白无常二位大人,他们在地府也许知道些什么。”
“小一?”折瑶伸手戳了戳肩头的纸片人, “你花纹又出现了?”
小一很是迷惑,什么花纹?
白汀提醒道:“就在飞剑上的时候,你不是跑到剑尾去了吗?当时你身上出现了一些花纹。”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那花纹瞧着还十分眼熟……”
折瑶曾经也这么觉得,但她至今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反而小一自顾自地激动了起来,对白汀比比划划的,白汀认真看着,随即沉默。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折瑶,毕竟小一只是一个纸片人。
“说什么了?”
“小一说它在飞剑上感受到底下有一股很危险的气息,感觉只要和气息的来源见面,它就会被吞噬。”白汀无奈地在小一期待的凝望中继续说:“它希望大家能多关注它。”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求关注法子?
“你感受到的气息也许和我感受到的是同一个人的。”折瑶拐了个弯,终于看见了主院,加速走过去,小声对小一说:“你下次再有这种感觉,一定要自己来找我,无论我在干什么。”
还没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得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大雪也压不下去的灰尘扬起,覆盖了小半个院子。
折瑶一惊,十分怀疑天竹长老真的动手了,谁知道她老人家看的话本里有没有爽文模板!
里面的人纷纷往外跑,折瑶飞快地穿进去,结果还没跑多远就在一片看不清的朦胧中,被人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折瑶:?
双脚直接悬空,被人提溜出来,刚一出院子门,右边的人就放下了她,天竹长老的声音响起。
“此事不得轻忽,我先回宗门了。”
折瑶至始至终连人都没看清,天竹长老已然消失不见,只看得见茫茫雪花中的小小的黑点。
越朝尉松开折瑶的手肘,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红色的帖子,鎏金花纹镶嵌其上。
“长老此行很顺利。”
“动手了?”折瑶嗓子一紧。顺利是折瑶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你们再顺利也不能打人啊!
“没有。”越朝尉将聘书递给折瑶,示意她收好。有了聘书在,两人才算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没有打人就好,折瑶松了口气,打开聘书,眼睛顿时笑成了弯月。天竹长老居然真的来提亲了!这上面写的男女生辰八字和寻常的聘书是反着来的。
“那老夫人的院子怎么回事。对啦,我刚刚还听人说,你之前回来过,怎么我都不知道?”
去年一年的时间里,越朝尉大部分时间都和折瑶他们在一起,还有小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凌霄阁。
“不是我。”越朝尉握了握折瑶的手,低头凝视她:“是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他冒充我进越府,在祖母的院子里留下了一道禁制,方才是天竹长老在破除禁制。”
当然了,白干活不是天竹长老的作风,越朝尉没继续说,天竹长老仗着禁制被触发,以此来要挟祖母同意这门亲事。 折瑶很快反应过来:“是二师兄在山下见到的那人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怪天竹长老那么急着回去,那个和大师兄长相一样的人出现在凌霄阁周遭,他既可以
思来想去,折瑶还是怀疑这也许是大师兄亲爹造下的孽。
越朝尉摇头:“休息一晚,明日就回宗门。或许这件事,伯爷知道些什么。”
“嗯?这和伯爷有什么关系?”折瑶很快又反应过来,双目圆瞪,按照她多年看剧看小说的经验……
越朝尉叹了口气,苦笑道:“祖母说,我并不是祖父的亲孙子,我的亲爷爷……是宫里那位。”
“所以……”折瑶人都快傻了,越王还真能憋啊,这么久了都没提起过!
越朝尉无奈接过话:“所以若我真的有个同胞兄弟,伯爷才是最知晓内情的人。”
此时折瑶脑子里已经衍生出了无数剧情,不过想到越国早已倾覆,现在是大燕国,顿时冷静许多。 然而大燕现在,也不容乐观。
“我这就收拾行李,咱们现在就走。我得快点去见青檬。”折瑶语速渐快,“大燕现在多处受灾,石小少爷你还记得吧?这家伙现在已经是那位的御用画师了,他说就这短短三个月,已经流放了一批不作为的官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