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看来,齐三这人都太过追求刺激和新鲜感了,对人对事,都容易三分钟热度,不长久。所以他不信齐三一反常态的温和,能保持太久。
“能哄回来当然要哄,她要是喜欢我温和点儿,那我就收着脾气。”
昏暗光线下,齐晟咬着根烟,稍一侧头,点燃,在缭绕上升的烟雾里抬眸,火光擦亮了他漆黑的眼,“我又不是要她怕我。”
他要别人点头,手段海了去了。
威逼或者利诱,从来不用费心思,可他想的是她心甘情愿,总不能强迫。
“我怕你哄不回来,三哥。”傅少则轻哂,“万一追到最后连点儿进展都没有,回头人再跑了怎么办?”
“跑?”
这个字眼像擦上稻草堆的火星,点燃了他所有阴暗情绪。
齐晟修长的手指弹掉了一截烟灰。
他压下不安分的暗瘾和欲念,眸色比夜还深。灰白色的烟雾一飘,旁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只听到他沉哑的笑,让人生出一种心惊肉跳的错觉。
“那就锁起来,慢慢哄。”
第38章 恃宠而骄 Because love ……
早起推开窗, 邂逅一场薄雾。
多年来习惯了早睡早起,沈姒的生物钟比闹钟都准,甭管前一天玩得再晚再累, 第二天到点了, 她一样会准时醒过来,想偷个懒都难。
沈姒靠在床头, 在网上浏览了下师父说的比赛,填表报名。
隔期进行的舞蹈和国戏, 她都报上了。视频海选的舞蹈还不需要太费心思, 她拟了一支《琵琶行》, 删改了几个动作, 在舞蹈房里过了几遍,录制好视频上传。戏曲选了一段比较经典的昆曲。
苏州白, 念词儒雅,婉转细腻。
排练室外的平流雾将远处的高楼建筑缠绕,将天空压得又灰又矮, 燕京的建筑都显得灰颓。路边灯的广告牌横出了灯柱,九点多钟, 被冶艳的阳光一照, 才在金丝银缕中消散。
等沈姒回去, 有人正在公寓楼外等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沈小姐, ”对面的人叫住她, 客客气气地说道, “齐总有礼物送您。”
一辆炭灰色的超跑就横在对面。
“什么东西?”沈姒今天难得的好心情,也难得的好耐性。
“礼物放在后备箱。”秘书面带微笑,公式化地回应, “老板要您自己来看,麻烦您亲自来取。”
沈姒纤眉轻轻一挑。
昨晚的无人机就够离谱了,不大像齐晟的风格——虽然过于招摇的事儿,齐晟的确干的出来,但他不太可能在无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没想到今天还有后续。所以从某种情况而言,沈姒确实好奇他要折腾什么花样。
她漫不经心地走到超跑之后,轻轻一抬,后备箱开启——
五颜六色的气球一股脑地从后备箱中飘了出来。
气球在暮春的暖风里摇曳,飘向天空。眼前的星星灯缠绕着玫瑰闪烁,在她眼底定格了一个浪漫的瞬间。
沈姒怔了下。
一整个后备箱里全是新鲜花束,厄瓜多尔深蓝色的玫瑰,挂着露水,娇艳欲滴,恍若海盐味的冰淇淋、关着秘密的深海,甜腻又神秘。
他藏在后备箱里的惊喜,意料之外地让人有一点点心动。
沈姒纤细的手指缓缓扶过花瓣,轻轻一笑,“谁给你老板支的招?赵东阳,还是梁家那个小公子?”
秘书没有说话。
沈姒也没指望从她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对齐晟的脾性有数。
齐晟不是个会花太多心思的人。
砸钱他不会心疼,他只是没耐性,他本来就生在显贵门第,自己也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要是花这点儿钱能解决问题,他怕是眼都不会眨一下。
而无人机表演和后备箱的鲜花,浮夸又浪荡,这么花里胡哨的方式,不太像他的作派,倒像哪个天天混迹欢场、哄小姑娘的公子哥出的主意。
沈姒不觉得自己能让他多在意,所以始终怀疑他根本没费心。
“行了,我已经看到了,花你可以带走了。”沈姒敛了敛视线,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要是想拿这些打发我,好没意思。”
“沈小姐,”秘书有点为难地看着她,“您不收我没办法交差。”
“交差?”沈姒听到这个词就发麻,但她难得没为难对方,轻笑道,“那你可以回去问问他,为什么送蓝玫瑰,我又没那么喜欢蓝色。”
比起蓝玫瑰,沈姒更喜欢红玫瑰,或者山茶,那种色彩浓烈的花。
天生丽质,如火如荼。
她正打算合上后备箱,指尖在玫瑰和星星灯之间摸到了一张卡片。
【Because love you everyday.】
卡片上就一行英文,没有落款。不过字迹很好辨认,瘦长倾斜的字形,优雅而连贯的行笔,是齐晟写的。
沈姒几乎一瞬间领会了这个文字游戏,是Blue的拼写拆分解释。
难得。
不管主意是谁出的,他可能头一次在这种事上,没完全假手于人。
沈姒勾唇,拿走了卡片。
-
一连六天,小秘书每天都来。
从第一天后备箱的玫瑰,到第二日傍晚的水晶鞋,再到第三日她找了很久的几张绝版音乐光盘,再到一只刚拍下来的胭脂红彩山水纹小瓶……每天一份不重样的礼物和卡片。
周子衿闲着没事,在她公寓住了一晚,挨着翻完所有礼物。
“好浪漫,”周子衿边压抑住喉咙里的尖叫边翻卡片,比她还激动,“我好喜欢这种仪式感啊我靠,完全符合我的少女情怀。”
“多俗气,”沈姒不太在意,“而且又不是他自己来送,每次都有人把事情办妥了,没意思。”
周子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要求可真高,每天的惊喜都不重样,还要怎么惊喜啊?果然有人纵着就是好,方便得寸进尺、恃宠而骄。”
在她眼里这就是瞎矫情,送东西本身就是心意,谁会嫌礼物多啊。
“这些年三哥肯定对你太大方了,送了你太多东西,你才不在意。”
“你站哪边的?替谁说话啊你?”沈姒不爽地咝了声,拿东西掷她。
“我不管,我酸了。”周子衿闪了一下,躲开砸过来的抱枕,“想想我婚后这两年,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陈渊那个狗东西气死我算了。”
年少时闹归闹,谈了段感情,最后真谈婚论嫁,也免不了考虑对方的家世背景是否门当户对,所以周子衿闹腾完也还是按家里的意思联姻。
然后真他妈是一段丧偶式婚姻。
英年早婚已经很惨了,偏偏陈老爷子年事已高,陈家多年来的明争暗斗几乎折腾到了明面上,婚后不到一周陈渊就去华南处理事情,然后这两年一直在外开拓市场,周子衿结婚两年见过她老公面也就三回。
对比一下,齐晟才是真家大业大日理万机。这样的人还有心思和精力谈恋爱哄小姑娘,她快成柠檬精了。
“你老公不是马上回来了吗?”
周子衿没好气地冷笑了声,“我都守了两年的活寡了,只要陈渊不出轨,谁在意在意他回不回来?”
沈姒识相地扯开话题,“我约了人谈事情,你随意。”
周子衿摆了摆手,也没跟她客气。
-
附近咖啡厅内,律师已经候着了。
推门时的风铃一响,瞥见沈姒的身影,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推到她面前,“沈小姐,这是先前您拜托我查的事。”
沈姒勾了下系绳,一厚沓的资料上方,几张照片先滑了出来。
“查的这么快?”
“明星的家庭情况,本来就有很多人好奇的,之前接受过类似委托,最基本的资料我们还是知道的。”律师推了下眼镜,“不知道您具体想了解什么,所以整理起来费时间。”
“讲点有意思的料。”沈姒浏览了几页,“她的绯闻、父母都可以。”
“颜家是做重工业的,虽然在燕京排不上号,不过在邵城算数一数二的富商了,”律师公式化地说道,“绯闻目前没有,她父母的算不算?”
“说说看。”沈姒低头翻了几页的资料,抿了一口红茶。
“颜若的母亲是小三上位。”
沈姒略微诧异地抬眸。
“这事儿以前被人压过,不过我打听到点消息,”律师点了点沈姒手里的资料,“颜若的父亲颜志南还有过一任妻子,家族联姻,结婚第一年颜志南就出轨了,他妻子林姝丹去南方度假修养,两人分居了大半年。后来颜志南应该是迫于颜林两家施加的压力,打算把人请回来,结果他妻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自杀了。”
沈姒的视线停留在林姝丹和颜志南一张远影的照片,微微蹙眉。
话未说完,律师又递过去另一个文档袋,“我还查到点不同寻常的东西,我觉得你一定会感兴趣。看你经常给我送钱,免费透给你。”
他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颜家现在的夫人调查过你。”
沈姒抬眸,“什么时间?”
“三年前,八月份左右。”律师公式化地开口,“不过挺稀奇,还没查几天,颜夫人突然叫停了。”
的确稀奇,颜夫人在三年前找人调查她,颜若也是在三年前,闹着要见她,跑到鉴定机构找茬的。
沈姒指尖一顿。
停止委托的时间,正好在她生日宴和齐晟闹掰的那段时间附近。
“这事儿赶巧了,她调查你是我朋友事务所接的案子。行业规则不能透漏客户信息,但既然是我无意发现,也不是我的客户,不算违规。”
大量的信息搅和在一起,沈姒心底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她半垂着视线,推开档案,“这事儿到此为止,我双倍支付报酬。”
-
回去的路上沈姒将资料翻得七七八八,乱七八糟的想法冒了又冒。她没打算去印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得不到答案,她有点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周子衿扫了她一眼,有些诧异,“脸色这么难看?”
“也没什么,就是——”沈姒长睫一敛,低了低视线,“如果你有一个比较在意的问题,然后你发现,知道了可能会失望,但得不到答案好像又有点空落落的,你怎么办?”
“我的选择对你来说没什么参考价值,”周子衿笑道,“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她有点好奇,“所以,到底是什么问题你这么在意?”
“没影的事儿。”沈姒扯了下唇角,“算了,其实也不太重要,可能我今天有点庸人自扰了。”
她去浴室调了下水温,听到周子衿奇怪地问了句,“小秘书今天怎么没来啊?我还好奇今天的惊喜呢。”
“可能觉得没用,终于放弃了。”
周子衿拉了下窗帘,趴在阳台窗口晃了一眼,比她还遗憾,“别啊,我就指着你围观一下爱情偶像剧,治愈一下被婚姻摧残的心灵了。”
只一眼,她“咦”了一声,“楼下那个人,是不是三哥的啊?”
“十二楼的高度,你眼神真好使。”沈姒不怎么信,还是过去看了一眼。
漆黑如墨的夜色里,闪电割破了天际,骤然映亮了外面的环境。一瞬间的光亮勾勒出齐晟的身影,他在楼下长身而立,颀长的身影隐入黑暗里。
沈姒动作一顿,直勾勾地盯着楼下,想起之前聊天时开的玩笑。
[下周末下雨,你要是淋上一宿,说不定我会心疼。]
他还真肯来啊……苦肉计?
沈姒有那么几秒钟的恍神。她正心不在焉,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下来。]
沈姒将小脑袋缩了回去,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去洗澡。”
“你不下去啊?”周子衿微诧,抬头看了眼天色,“可是要下雨了。”
外面的天色不好,比往日的夜晚还要沉,高楼大厦陡立在古怪的天色里,霓虹闪烁,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夜幕里都是漆黑一团的乌云,不断的有闪电划过,预示着大雨将倾。
“关我什么事?”沈姒若无其事地朝浴室走去,“下雨他不知道躲?”
她今天心情不好,不太想应对任何人人,刻意将所有事情抛诸脑后,没再想他。她安安心心地泡了个澡,几乎睡在浴室里,然后裹着浴巾,对着瓶瓶罐罐做了个细致的全身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