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像自言自语一般,“她担心你伤势,若你一直不肯医治,恐怕她是要亲自来一趟的。”
说完,季阳啧了一声,便叫上大夫往外走,刚一走出房门,屋里便传来陆远冷峻的声音:“大夫留下。”
“是!”
季阳松一口气,赶紧请大夫进去了,待陆远手上的伤都处理妥当,才跑去客栈门口告知奚清。
“多谢季公子。”奚清道谢。
季阳摆摆手:“不必谢,对了,简轻语真像你说得那般严重?”
“情况是有些不妙,不过只要悉心照料,应该没什么大碍。”奚清认真回答。
季阳皱了皱眉,想到什么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拿去,给她买些补品,尽快让她好起来。”
奚清猜到荷包里有什么,赶紧摆手拒绝:“不必不必,医馆还算宽裕,不用季公子破费。”
“拿着,不是给你的,”季阳说着,强行塞到奚清手里,“千万照顾好她,若缺什么就跟我说,她若是出了事,你跟你师父都别想活,知道吗?!”
奚清嘴角抽了抽,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点头答应后便将荷包放进了怀中。
季阳这才满意,斜了他一眼后问:“你现在要去哪?回家吗?”
“不回,先去一趟邻居王婶家,阿喃近来身子不便,我跟师父两个男人不好贴身照顾,所以想请王婶来帮忙。”奚清诚实回答。
季阳点头:“没错,你一个大男人,随意进出姑娘家的寝房算怎么回事,请个女人帮忙是对的,走吧。”
“好的,告辞了季公子。”
奚清道完别便往前走,走了两步后发现季阳还在身边,他顿了顿继续往前走,结果季阳还是跟着。
“……季公子?”奚清无奈。
季阳横他一眼:“看什么看,简轻语如今可是怀着我家大……老大的孩子,我自然要跟去看看请的丫鬟如何,万一请来一个别有用心的,你担待得起?”
“王婶是邻居,不是丫鬟。”奚清纠正。
季阳不当回事:“都一样。”
奚清见状干脆不解释了,随便他在身后跟着。两个人一同走到了王婶家,敲了敲门后见到了王婶的丈夫,于是表明了来意。
“这可不巧,你婶子昨个儿才带孩子回娘家,恐怕一时半会儿不回来,要不你再请别人?”王婶的丈夫遗憾道。
奚清一听王婶出门了,只好点头答应。
两个人从王婶家出来后,又去找了几户人家,结果都没找到合适的人。
两人溜达半天后,季阳不耐烦了:“你就不能找个真的丫鬟来?非要找什么邻居。”
“丫鬟都是小姑娘,未必能照顾好阿喃,”奚清皱眉,“还是得找些力气大的婶子大娘才行,你不知道,阿喃一整日都没怎么吃东西,给她放在屋里的恭桶也没用过,估计就是不好意思麻烦我们。”
“……她怎么这么惨,我听了都觉得可怜。”季阳无语。
季阳回到客栈后,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了陆远:“这漠北小镇实在不行,听说整个镇上就一个稳婆,还没有学过医,还是得尽快带她回京照顾。”
陆远静静在桌前坐了许久,一句话也没说,季阳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出门后叫来小二,让留意一下会照顾人的婆子。
另一边,奚清又找了几户人家,眼看着没有合适的人,最后只能放弃回去了。
回到家里后,他本来想去找简轻语,却被师父叫住了:“做什么去?”
“哦,那位季公子给了我一笔钱,我想去找阿喃说一声,看她是否愿意留下。”奚清回答。
师父轻哼一声:“阿喃是因为他家主子才受这么大罪,给钱是应该的,直接收了,不必告诉阿喃,明日去买些上好的人参和当归,我给阿喃煮药膳。”
“是。”
师父伸了伸懒腰:“鸡汤熬好了,你去给阿喃送去。”
“是,我这就去。”奚清说着,便进了厨房,端着炖煮两个时辰的鸡汤往简轻语寝房去了,站在门口先敲了敲门,等她说可以进去后才往里走。
“王婶回娘家探亲了,估计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我也去问其他人家了,都抽不出人过来,你就先凑合用我吧。”奚清看到她鼻尖上沁出的细汗,不由得叹了声气,“下次起身时不必这般着急,我可以多等等。”
简轻语失笑:“师兄医术高超,怎么能算凑合。”
“你不嫌弃就好,快用些鸡汤吧,是师父特意熬的。”奚清说着,将碗端了过来。
简轻语眼底闪过一丝抗拒,却还是感激地笑笑。
奚清了然:“你怕吃了得如厕?”
“……没有。”简轻语有些羞窘。
奚清无奈:“阿喃,你也是大夫,该知道大夫不该计较这些,若是一直端着女儿家的矜持,你便不容易恢复,最后反而要麻烦我跟师父。”
简轻语咬住下唇,半晌低声道:“我只是接受不了……”一想到她吃完东西便要如厕,恭桶还需要师父和师兄收拾,她便有干脆饿死的冲动。
“阿喃。”奚清严肃起来。
简轻语见状只好接过鸡汤,她一整日没怎么吃东西,早就饿得厉害了,本想着喝几口止饿,结果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吃东西,闻到鸡汤浓郁的香味后,她顿时蹙起眉头,胃里一阵翻涌。
“不舒服吗?”奚清忙问。
简轻语勉强摇头,正要说话,又闻到了鸡汤的味道,她赶紧将碗递给奚清,自己扒着床吐在了地上,秽物从地上溅起,也蹭到床单上一点。。
“怎么回事?”奚清脸色一变,待她吐完扣住了她的脉搏,“脉象跟先前一样啊,怎么好端端的会吐?”
“汤太香了,有点腻,我没胃口。”简轻语吐完,头上直冒虚汗。
奚清自责地皱眉:“都是我不好,不该贸然为你进补,我这就去给你换一碗,”说完,他站了起来,接着注意到床边的秽物,顿了顿后又道,“不行,我还是先打扫了吧。”
“你可别……”简轻语忙制止,“还是我自己清理吧,你把鸡汤端出去就好,我没胃口吃这些。”
“你不能下床。”奚清不认同地看着她。
简轻语只能哀求:“师兄,给我留点面子吧。”若连吐的污秽都要他清理,自己真是无脸见人了。
奚清看到她要哭,只得点头答应了。
简轻语目送他离开,默默松了一口气,待缓了缓神后试图下床,却因为小腹的坠痛不敢动了。她看着弄脏的地面,心底的郁卒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手背上,趴在床上的模样狼狈又可怜。
陆远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说出的话也十分冷酷:“你便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简轻语茫然抬头,看清是他后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陆远大步上前,看到地上的污秽后皱起眉头。简轻语有些慌:“你、你先出去……”
“为何只吐了些清水?”陆远淡漠地看向她,“你白天吃了什么?”
简轻语一愣,对上他的视线后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陆远看着她闪躲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后克制住烦躁,直接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简轻语惊呼一声,急忙揽住他的脖子,有些慌乱地问:“你做什么?”
陆远铁青着脸,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后往桌前走去,直接将她放在了桌子上,虽然动作很生硬,可她落在桌子上时,却感觉轻轻的。
简轻语不敢说话了,无言地看着他用裹了白布的手,拿着扫帚和水将地上清理了,又把脏了的床单揭了,重新换上一张新的,这才转身朝她走来。
他表情实在不算好看,简轻语不敢惹他,还没等他走过来便主动伸出了手。陆远见她一副要抱的姿势,顿了一下后面无表情地抱起,重新将她放回床上。
“肚子疼吗?”他站在床边问。
简轻语摇摇头:“不疼。”
“为何会吐?”陆远又问。
简轻语咬唇:“鸡汤太香了,熏到了。”
陆远蹙了蹙眉,转身便离开了,简轻语张了张嘴,到底没叫住他,只是安静地躺好了。地上的秽物已经清理,床单也是干净的,陆远走时开了一扇窗,风从窗子吹进来,带走了一室沉闷的气味,整个屋里都清新许多,她难过得要死的心脏,似乎慢慢好了起来。
独自躺了片刻,门板再次吱呀一声,她若有所觉地抬头,就看到陆远端着一只碗进来,她赶紧要坐起来。
“别动!”陆远黑脸。
简轻语顿时不敢动了,直到他到自己身侧坐下,一只手端碗,一只手扶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托了起来。
“吃吧。”他将碗递给她。
简轻语看了眼,是一碗鸡丝面,面应该是过了水又泼了点热油,看起来颇为清爽。她小心翼翼地端过来,嗅了嗅没感觉到什么异味后松一口气,尝了一小口后便开始放心吃了,只是一碗面只吃了一小半,便直接还给了陆远。
“我吃饱了。”她说。
陆远沉默地看着碗,片刻后淡淡开口:“全部吃完。”
“……已经饱了。”简轻语小声抗议。
陆远也不跟她废话,只是脸色冷了下来。
简轻语见状赶紧把碗收回来,当着他的面大口大口地吃,直到一碗面吃得精光,才打个嗝将碗还给他:“……饱了。”
陆远这才满意,拿了碗出去了。
简轻语呼出一口浊气,重新躺好后捂着发撑的肚子,思索等一下该如何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偷偷去院中如厕。虽然屋里放了恭桶,可她实在接受不了别人为她收拾,所以只能费力些,慢吞吞挪到院里去。
一想到过程会有多难,简轻语不由得叹了声气,刚要翻个身歇着,陆远就重新进来了。
“……你还不走吗?”简轻语小声问。
陆远淡漠地看向她:“你不想看见我?”
“我没有,我没有。”简轻语赶紧否认。
陆远这才不理她,随意在屋里找了本医术,坐在桌前翻看。
简轻语偷偷地看着他,将他从头到脚都打量一遍,当看到他手背上的伤疤时,不由得小声地问:“你早就知道我医术不好了吧?”
陆远顿了一下,没理她。
“……既然知道,为何还敢让我缝合,”简轻语咬唇,“被缝成这个样子,当时肯定很疼吧,你该拒绝我的。”
听出她浓郁的愧疚,陆远抬起眼眸扫了她一眼:“不疼。”
“缝了七八针,我技术又不好,怎么可能不疼,”简轻语红了眼眶,“你就不要骗我了。”
“真的不疼,”陆远垂下眼眸,“你给我用了三包麻沸散,一连五六日伤口都是麻的,怎么可能会疼。”
“……哦。”
简轻语突然不说话了,陆远也没再开口,只是一页一页地翻看医书。简轻语认真地看着他,想提醒他书拿倒了,但是怕他恼羞成怒,只好看着他毫无知觉地继续翻。
房间里静了一片,不知过了多久,简轻语突然开始局促,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忍不住了:“……陆远,要不你先回去吧。”
陆远不理人。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休息了,你在这里会影响我睡觉。”
陆远还是不理人。
“你如果想来可以明天……”
“想如厕了?”陆远打断她。
简轻语张了张嘴,半晌默默点了点头。
陆远放下医书,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去院里,还是恭桶?”
简轻语听到他的问题顿了一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陆远勾起唇角,眼底没有笑意:“没错,不管去哪,都是我抱你过去。”
“……我又不想如厕了。”简轻语默默缩进被窝。
陆远冷笑一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不选的话,直接露天解决也行……”
“院里!院里!”简轻语赶紧回答,说完便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