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尾衣良的每件衣服都有身份证,随盒附带,姜蝶此时把它的身份证也拿了过来。
店员在电脑里输入上面的编号,笑容瞬时变得非常和蔼。
“当然可以。”
“那我明天拿过来吧,修好之后麻烦再寄给我?”
“好的,还是西川市Z酒店的那个地址吗?”
“不是,地址换了。”姜蝶一顿,“手机麻烦您报一下,我看看是不是和我现在的一样。因为我手机号前阵子也换了。”
店员不做怀疑,报了一串数字,姜蝶按开手机录音把号码录了下来,接着不动声色地说:“那我更新下号码吧,这个不用了。”
两人离开店铺,姜蝶立刻拿出录音,把那串数字打下来。
“这应该就是壕粉的号码……”她犹豫地看向卢靖雯,“我要不要发个短信说声谢谢啊?”
“如果这人真要你的感谢,早微博联系你了。我看你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她说的也有道理,姜蝶举棋不定,先把电话存下来再说。
两人又在街头溜达了一圈,逛了时下的衣服店铺才各自回去。姜蝶在公交上又点开那个号码,决定在微信里搜一下,先看看是男是女。
她快速地输入号码,按下搜索。
屏幕跳转到下一个界面时,姜蝶原本漫不经心的视线被涂上了强力胶,死死盯着头像。
公交到了她该下的站点,她却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
屏幕上,黑白对半的画,人走在白色的画幅中,阴影藏在黑色的半面。
乍看,还以为是蒋阎的头像。但是细看,又发现有一些些不同。
人和阴影都到了黑色的那面,白色处空无一人。
这不是蒋阎。
但是,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又相似的事情。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
这是蒋阎不为人知的小号。
第30章 那个台风夜,真正抓住她……
知道送裙子的人很有可能是蒋阎这件事,无疑给姜蝶带来巨大的冲击。
眼前的世界都在瞬息间倾倒,变得不是那么真实。
她反复地听着录音,确认号码,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输错任何一个数字。
这个号码的头像,怎么看都像是蒋阎。谁会那么巧和他用到同一系列的,那么生僻的画呢?
如果真的是他,那信息量就太大了。
她无可避免地产生一个非常荒谬的念头——难道说,蒋阎其实是我的粉丝?
这太吓人了。
她的视频怎么想都不会是蒋阎点进去看的类型,无论是穿搭,还是日常秀恩爱vlog,都和他感兴趣的内容南辕北辙。
更遑论他会成为谁的粉丝这件事本身,就令人难以想象。除非是奥川泰弘那种响当当的微观模型大师。
可除此之外,无法解释他知道衣服这件事,还默默买下来送给她。虽然他的家境很富有,春尾衣良的价格对他来说不难下手。
但她也不认为有钱人愿意花五位数随便送人,吃饱了撑的吗。
姜蝶左思右想了一整晚,勉强得出了一个结论。
无论是不是粉丝,自己对于他而言,应该是特殊的。
前提是那个微信号所有者真的是蒋阎。
她将被子盖住脑袋,在窄窄的单人床上翻滚。尽管几天前,她还像条死狗般一动不动地躺在这张床上,双眼无神宛如灵魂出窍。
好像自己身下的并不是一张床,而是一辆过山车,轰轰烈烈开向蒋阎心房。并不一定能到达终点,极有可能脱轨,摔得粉身碎骨。也刚经过了一个低的拐点,让她有瞬间的心如死灰。
但这一刻,她坐着它又攀上高峰。
心跳飞出胸腔,她睁开眼睛,看见了世界的灯火。
耳边刮过剧烈的风声,还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大叫——再赌一次!
*
她当然不会直接去质问蒋阎,衣服到底是不是你送的?为什么要送给我?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个小号并不是他,就很尴尬。
而且如果真的是他,都用上小号了,想必也不会干脆地承认。
在知道后的这一段时间内,她按兵不动,而是专心扑在“风眼”的制作上。
衣服的打版、裁剪和缝合都已经完成,最后就剩下睡莲的纹样。
数码印花、贴布、纯手工刺绣,这三种方式里她选择了最麻烦的最后一种。一针一线地亲手缝上去,因此才迟迟未完工。
今晚只差最后一片叶子。
姜蝶认真地坐在桌台前,就着油黄的台灯光线细密地缝制。
想到衣服完工后即将到来的“计划”,她心情忽然就膨胀起来,像炸开来的爆米花,噗嗤噗嗤地往外冒泡。
11:33分,最后一片叶子绣完。姜蝶认真地熨烫了一遍衬衫。
她按捺不住地发了一条朋友圈:[胜利]睡莲开花,落在风眼。
卢靖雯闻风赶来,私信她。
Lulu:wow,衣服做完了?
小福蝶:没错!!!
Lulu:模特呢,定了吗?
小福蝶:定了。
Lulu:哪个野男人!
姜蝶故作神秘地回了一个表情包,转而打开和蒋阎的对话框。
小福蝶:师哥,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情吗?
小福蝶:还是我们学院比赛那件事。你放心~我这回不是来勉强你做我模特的。人选我已经请别人了。
小福蝶:但现在场地还没定,我想明天下午去盐南岛拍,不知道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工作室用?就在客厅,其他地方不碰。
小福蝶:[拜托]如果时间不方便,我可以随时调整!
她守着微信的动静,趴在桌台上一觉睡到天明。
没拉上的窗帘洒进清晨滚烫的阳光,姜蝶一激灵直起身,眼睛都睁不开,抓瞎地摸起手机看微信。
确认对面已经回复,而且回复的是一个好字。姜蝶闭上眼,眩晕在这片初阳里。
*
到了和蒋阎约定的时间,姜蝶带着“风眼”再次踏上了开往盐南岛的船只。
她在微信里问怎么取钥匙,蒋阎回复道:直接过来。
姜蝶越发觉得,这次自己会赌成功的。
再走一遍相似的路线,没在别墅门口的地上发现她的礼物,姜蝶松了口气。如果它还一动不动地被扔在原地,她可能会心梗。
她按响门铃,对讲机里很快传来蒋阎的声音。
“姜蝶?”
“师哥晚上好。”
对讲机安静下来,片刻后,大门敞开。
蒋阎站在门后,目光越过她跳向身后,语气有小小的疑惑:“你一个人?”
姜蝶直视着他:“他要很晚才能来。如果师哥不介意你当的话,我就不麻烦对方了。”
蒋阎手中握着马克杯,轻轻晃着杯中的水,神色难辨:“你还是进来等吧。”
短短几句话的交锋,这第一回 合,姜蝶还是落败了。
他绕到厨房接水,接着信步上了二楼,徒留她独自在一楼的客厅。
她环顾四周,发现沙发又大换血。地毯也是,原先的被抽走,现在只剩下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难道他连对更新家具都有一定频次的强迫症?这个癖好也太烧钱了。
姜蝶收回发散的思维,静静坐上崭新的沙发,开始了这场和蒋阎的拉锯战。
如果,那个小号真的是他,那么她赌蒋阎最终会下楼,来到她面前,脱掉他身上的衣服,穿上她亲手缝制的“风眼”。
这是最好的情况。
而最坏的情况,是他依然不理不睬,那个小号也与他无关。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她给自己设了限——真的叫来人帮忙。
墙板上的时钟静悄悄地转着,姜蝶克制自己不看向二楼紧闭的房门,竖起耳朵,听着任何会让她精神一振的,细微的声响。
这种感觉就像漂浮在寂静无声的宇宙里,隔着一段阶梯的距离遥望那个漂亮的球体。
她凝视着落地窗外的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心情从刚开始的淡定自若,到后来的慢慢失重,好像世界上的所有地心引力都拽住了她。
最后一点夕阳被海平线吞没的时候,她也跟着下沉,不断下沉。
终究还是她自作多情吗?
姜蝶看了看袋子里的衣服,给微信里的某个人发了消息,问他到哪里了。她已经和他打过招呼,提前预约了这一晚上的空档。
对方回复很快到。
这是她准备的,最后的绝招了。
半个小时后,手机震动了一下,姜蝶拍了拍脸上的表情,将如丧考妣的表情隐去,起身去接人。走前她上楼叩了叩蒋阎的房门道:“师哥,我去接模特,麻烦你一会儿帮忙开下门。”
门内,他应了一声。
姜蝶离开别墅,朝着海滩的景区走去。邵千河插着兜站在大门口,无所事事地塞着耳机听歌。
他一眼就看到她,扬手挥了挥。
姜蝶也一边挥手,一边加快步伐来到他跟前。
“麻烦你了,一会儿结束请你吃饭。”
“客气什么,都是朋友。”邵千河随意道,“只是试一下衣服吗?”
两人并肩往回走,姜蝶点头:“我是很想请你做模特啦,但是规定不允许外校,所以就只能麻烦你试一下,我看看衣服上身效果。看看还要不要修改。”
“那为什么要特地来这里试?”
邵千河一下子就发出了灵魂拷问,逼得姜蝶卡壳。
“因为我之后就想找人在这里拍,所以,提前看看整体感觉。”
言谈间两人走到别墅前,姜蝶按下门铃,等着蒋阎过来开门。
邵千河打量了一眼:“这是租的棚?”
“向一个师哥借的。”姜蝶状似才想起来,“哦对,那人你也认识,你们音乐节见过。”
说曹操曹操就到,大门随即打开,蒋阎的视线落在邵千河身上。
邵千河也看向他,蒋阎点了点头作招呼,往后退了一步,让他们进来。
“麻烦师哥了。”
姜蝶礼貌地说完,拉着邵千河往里走。
邵千河略感意外地扫了眼她缠上胳膊的手,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反客为主地搭上她的肩头,笑道:“快让我看看你的大作。”
倒是姜蝶一怔,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肩上的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同时有一道隐约的目光投了过来。
接着,姜蝶听到脚步声响起,蒋阎置身事外地返回二楼。
余光里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姜蝶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预见了这个结局。
可能,那个小号的确是他的,她也的确是特殊的。只不过特殊也分容量,往杯里倒上几滴水,和倒满,是有区别的。
她的特殊不足以他解渴,所以他看了过来,却没有端起。
又或许,那个小号根本不是他,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姜蝶提起袋子,语气低落地说:“就是这个。”
邵千河从中拿出花衬衫还有配套的黑色丝绸长裤,在沙发上摊开,评价道:“我觉得已经很完美了。”
“真的吗?”姜蝶因为他这句话昂扬了几分,打起精神问,“那如果你在逛街的时候碰到这么一件衣服,你会买吗?”
他沉吟一会儿,摇头:“估计不会吧。”
“啊……为什么?”
“太难驾驭了。”他斟酌着用词,“感觉像是,指向性特别强的衣服,一般人穿不了。”
就像一首特定的情歌,一本特定的传记,带有浓重的情感,如果去对号入座,会显得很傻。
邵千河又说:“其实你一开始就想好谁穿了,不是吗?这件衣服,没有必要再改的。”
他的眼睛太毒,让姜蝶哑口无言。
微滞的沉默中,整座别墅疏忽一暗。
变故来得措不及防,他们都没有动,灯却平白灭了。
“停电了吗?”
姜蝶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邵千河打趣了一句:“好像是。难道欠费了?这么大的房子很耗电吧。”
“不是电费的问题。”
二楼的黑暗处,忽然传来蒋阎的声音。
“上次台风过后电箱就出了问题,偶尔会断电。”他轻描淡写道,“看来今晚没办法继续提供你们场地了,抱歉。”
邵千河摸黑把衣服塞进去,不以为意地说:“那我们走?你刚才不是还说要请我吃饭。”
姜蝶也不想继续再待下去,点头说:“好。”
邵千河笑道:“你在往哪儿说好呢?”
她完全侧对着他,对着空气说了句好,滑稽得可爱。
他也许很习惯这么和人说话,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亲昵的促狭。
姜蝶尴尬地回道:“……我有夜盲。”她伸手去摸手机电筒照明,邵千河恍然地哦了一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