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玩狼杀的?我房间!!一楼左边第二个!!”
姜蝶默默窥屏,她又点开群成员看了一眼,发现这个群里除了蒋阎没有拉,饶以蓝也没有。
似乎大家都默认高岭之花和月亮凑一对,拉了也没用,不会和他们凡夫俗子为伍。
姜蝶把手机扔到一边,看着旁边空掉的床铺,孟舒雅刚才出去没有回来,估计去哪个房间厮混了吧。
她胡思乱想着有的没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东南亚的夜晚燥热得让人无法入睡。
*
拜县是清迈通往夜丰颂府八十公里处的一个山上小镇,人少可以包车前往。他们人多,包车不划算,最后决定还是坐大巴。
昨夜直到凌晨两三点,关起门来热火朝天的一个个房间才终于平息。因此大家一个接一个上车的时候,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青色的眼圈。
她坐到盛子煜身边,他也哈欠连天的。
姜蝶瞥了他一眼:“这么困,昨晚去哪个房间浪了?”
盛子煜的哈欠噎了一下:“……没,我自己随便在外面逛了逛。”
她奇怪道:“你一个人?”
他含糊地点头。
姜蝶倒不关心他独自去了哪里闲逛,毕竟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哦了一声就塞上耳机,里头播放着法语的听力课程。
她在为自己之后能做交换生做准备。如果真的最后失败拿不到名额,熟练掌握一门语言也不是坏事。
听力材料正念到一首小诗,她跟着无声复述。
“L'apparition de ces visages dans la foule.”
[人流中,面孔如幻景般闪现。]
姜蝶漫不经心望向车窗外,日光烈烈,蒋阎正准备上车,插着兜,恰巧经过她的窗前。
“Pétales sur des branches noires humides.”
[潮湿的,黑色树枝上的花瓣。]
姜蝶怔了片刻,视线跟着他,仿佛真的看见花瓣飘下,脑袋酥麻。
怎么办,大巴还没开,她就好像已经晕车了。
第10章 落汤蝶和湿月亮
姜蝶是真的晕车了。
她一向自诩生命力顽强,结果车子开到山路上后,她就到处找塑料袋,把脸伸进去狂吐。
下车后她一查,发现清迈到拜县的山路有762个急转弯。
绝了。
*
拜县的民宿房东是个中国人,特地开了车来巴士站接他们。
因为拜县不像清迈,就是山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较原始,缺乏便捷的交通。当地人往来几乎都靠摩托,鲜少能看到汽车。如果有,那也几乎是外来客包的。
“景点和景点之间都隔老远了,你们最好也租辆车。”老板一边开车一边热情地跟他们介绍,“但你们人多,租车也不方便,我建议还是租摩托吧,一带一,划算。”
大家决定采纳他的意见,在民宿休整后一齐来到附近的租摩托店。会骑的分一拨,不会骑的就像地里小白菜,乖乖等着被会骑的一一领走。
姜蝶属于会骑的那一拨,盛子煜也会骑,两人就地分开,各带一个,这样出发去下一个景点。
她特意挑了一辆薄荷蓝的小摩托,因为今天穿了薄荷绿的雪纺连衣裙,视觉上这样搭配比较舒服。
戴上圆滚滚的头盔,视线一下子没那么开阔。姜蝶笨拙地转了下头,看见盛子煜的后座载着孟舒雅,两人有说有笑地直接开了出去。
姜蝶隐在头盔下的眉头微皱。
其他人都纷纷上车,搭配好的人都陆续出发,她的后座还空着。
没人需要她带了吗?
姜蝶环顾了一圈,饶以蓝还站在原地。
嗯……估计是等着蒋阎来载她。
他还没来得及挑车,正在给商家缴纳租金。
姜蝶眉毛一挑,转动手柄,稳稳当当地停在饶以蓝跟前。
“以蓝,我载你吧。昨晚真的很抱歉,就当我向你赔罪了。”
她的语气非常诚恳,饶以蓝面露惊讶,不太自然地回她:“没事,还挺好吃的。载我就不必了。”
“看样子你还没原谅我……”
姜蝶露出非常失落的神色,内心的小恶魔却笑翻天。
她不就是想让蒋阎载她吗?她偏不让她如意。
饶以蓝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刚要开口,蒋阎付好租金出来,见原地还剩下她们两人。
“怎么还没走?”
姜蝶语带三分无奈三分自责四分惶惑,先发制人道:“我一直喊以蓝上车呢,但她好像还是有点生我的气,要不还是师哥你带她吧。”
她以退为进,做作得水到渠成,无形中把饶以蓝架了上去。
如果她真的上了蒋阎的车,不就代表她如同自己所说,还在因为昨晚斤斤计较。
果然,饶以蓝咬着牙笑道:“我从来没生你气,是你想太多。”
姜蝶笑眯眯:“那就上来吧。”
饶以蓝:“……”
最后,姜蝶如愿以偿地载着黑脸的饶以蓝突突向前开去。
*
由于她们磨蹭了一会儿才上路,沿路已经看不见其他人。
姜蝶一边看着手机导航上的路线,一边透过后视镜观察到饶以蓝频频转头往后看。
她还不死心地等着蒋阎追上来。
“姜蝶,你开太快了!”
眼见后头空落落的,她忍不住出声制止她。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其实她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那话里藏着的心思。虽说她也挺想等蒋阎追上来,但那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下。
载着饶以蓝还等蒋阎,那不就等于主动给他们制造甜甜蜜蜜聊天的机会,她倒成了为他人做嫁衣的司机。
姜蝶不慢反快,嘴上还假惺惺地说:“哎,怎么还没看到他们啊,不会他们都到了吧?我们得再快点了。”
饶以蓝:“……”
姜蝶见她吃瘪,费了好大劲才压住上扬的嘴角。
然而她似乎有点得意忘形过头了。
耳边传来奇怪的声响,摩托像被人暗中踩了刹车,越开越慢,接着停滞不动了。
“怎么回事?”
饶以蓝跳下车,和姜蝶面面相觑。
姜蝶此时也一头雾水,她跟着下车检查一番,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刚才突然加速的原因,引擎正悠悠地往外冒白烟。
一言以蔽之,坏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下子该怎么办?
仿若听到两人的哀嚎,解救她们的神明开着一辆银灰色的摩托,终于在道路后方现身。
“蒋阎!”
饶以蓝眼睛一亮,激动地朝他挥手。
蒋阎一个急刹车,长腿落地。
“……怎么回事?”
饶以蓝终于能出口恶气,不管是不是先安下罪名:“姜蝶开太猛,车子出问题了。”
姜蝶无语凝噎:“……我就是正常开啊。”
蒋阎的脸上没有任何犯难和焦躁,拍了一下出问题的摩托车照片存证,三下五除二就解决道:“联系上商家了,他们会来取回车。不过他们店里没有多余的摩托了,都被租完。”
饶以蓝的眼神突然流露出期待:“那现在……?”
“我载你们过去。”蒋阎安排道,“一个先留在这里看车,一个我载过去,再返回来载剩下的那位。至于谁留下你们自己定。”
姜蝶立刻举手道:“我留下吧。”
这么一个绝佳刷好感度的时机,树立自己谦让无私的一面,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饶以蓝虽然不是傻子,但她是骄傲的公主,不甘愿做将就等待的那个人,因此对姜蝶的选择很满意,觉得她终于有点眼色。
她丝毫没有异议地斜坐上蒋阎的摩托:“那就辛苦你了。”
饶以蓝终于扬起今天最真心实意的笑容,打算伸手要去抱蒋阎的腰,手刚伸到一半,蒋阎快一步开口:“自己抓紧后座。”
如同那个台风天,他给了把伞,只说自己抓好,不愿为之挡风。
饶以蓝的手僵在一半,讪讪收回,不敢逾矩地转去抓住两边。
引擎启动,蒋阎绝尘而去前瞥了姜蝶一眼,说了两个字。
等我。
*
姜蝶百无聊赖地等在原地,顺道给盛子煜发微信吐槽自己的坏运气。但他估计还在开车,没有回。
笔直的乡村公路上什么都没有,两旁除了绿油油的稻田就是不知名的野草,没有可以荫蔽的树木。但好在天气沉闷,热辣的光都被乌云吞没,倒也没那么晒。
这条路上偶尔有骑着摩托驶过的外国友人,热心地停下来问姜蝶需不需要载一程,她倚着摩托,鼓着脸颊笑。
“谢谢!不用啦,有人会来载我!”
那人遗憾地耸肩,一溜烟儿就开不见了。空荡荡的路上又只剩下热浪、蝉鸣还有即将快被玩到没电的手机。
就在自动关机的那一刻,黑下去的屏幕上溅了一颗水滴。
下雨了?
姜蝶愕然,雨势瞬间变大,来势汹汹地直往下落。
她傻站在原地,无处可躲。
压在头盔下的刘海被斜吹来的雨丝粘在眼皮上,底妆全花,雪纺衬衫皱巴巴地贴着皮肤。
精心打扮的小蝴蝶顿时被浇成一只毛色粘稠的落汤鸡。
她望了望左边,说要来拉摩托的人没来。
她又望了望右边,说要来接自己的人也没来。
……
姜蝶不抱希望地想,遇上大风大雨,他们估计不会来了。
要来也是等雨停吧。
她最后抬头望了望天,心想老天是不是把她的小九九尽收眼底,所以才落一场雨打算治治自己。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既然要耍心眼就要付出代价。
田间起了一圈一圈的水烟,好似把世界封闭,除了雨,只剩下她。
可却有一道隆隆的轰鸣破开雨声,闯入跟前。
黑衣黑裤的人浑身湿透,骑着银灰色的摩托,摘下头盔,拢了一把湿发。
“上来。”
他的声音混合在雨里,滴滴答答的,溅满了涟漪。
姜蝶呆愣地看着居然真的返回来接她的蒋阎,突然好紧张。
“……这么大雨,你怎么还过来。”
蒋阎撒了一把头盔中的积水:“不是约好的吗?”
姜蝶一会儿捣鼓头发,一会儿拉拉衣服,无措道:“那车子怎么办?”
“先放着。”
“……噢,好。”姜蝶脚步一顿,“那等一等!”
“?”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蒋阎:“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用你手机帮我拍张照?我手机没电了……”
他一愣:“拍照?”
“对,拍我和这个摩托。”
这是她当博主以来养成的习惯。除了编造和盛子煜的“恋爱纪事”,若生活中真的有什么出其不意的经历,无论是囧事或者幸事,她都会记录下来当成素材和喜欢她的粉丝分享。不然每天的阅读量KPI没法儿完成。
蒋阎不明所以地点头:“可以。”
他掏出手机,非常严谨地摆正摄影中线,对准姜蝶。她靠在故障的摩托旁比小树杈,少女的眼周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干脆眯起两道笑眼。
拍摄的人怔忪片刻,貌似随意地按下咔嚓。
姜蝶看蒋阎帮自己拍时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犯嘀咕也不敢说什么,心想难道自己树人设没起什么效果吗?
习惯是真的,但没必要非拍这一张。
她故意想给蒋阎展现一下自己在逆境中乐观向上的一面,身为好学生这一挂的蒋阎,应该会青睐这种做法,从而更欣赏自己才对嘛。
姜蝶满肚子算盘地攀上摩托的后座,抓紧两边:“谢谢师哥,我坐好了!”
蒋阎不着痕迹地注视着后视镜,嗯了一声,收起手机,摩托往反方向开去。
姜蝶迟疑道:“这个,方向好像不对……”
他语气一顿:“你打算穿着这身参观?”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开的方向是回民宿。
姜蝶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脸色涨红。
雨水连着雪纺将内衣打湿,勾勒出分明的轮廓。甚至内衣上的蝴蝶花纹都像浸了水一般,扑腾着却飞不起来。
……天哪天哪天哪太丢人了!
蒋阎从后视镜里看到姜蝶石化的脸,勾了下嘴角。那笑容很轻,被迎面的风一下就吹散了。
他仍是古井无波的样子,说:“就算你可以,我不行。”
“啊?!”
“我不能穿着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