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童话——七宝酥
七宝酥  发于:2021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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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的点单台前排了不少人,周谧忙走过去占位,并与身前那位尽可能缩小间距,生怕有人见缝插足。
  她看眼手机时间,又有些焦灼地到处扫描。
  目光遽然一顿,她瞥见了落地窗边的张敛。
  男人坐的地方与她的视角呈四十五度,所以只能看到他大半侧脸。
  他在与两个白人老外攀谈。一男一女,均身着正装,金发蓝眼,年纪约莫四十上下。
  而他的眉眼气场完全不输对面。
  三人围坐在圆桌边,气氛松弛而自然,从各人神态上就能察觉得到——尤其是那位穿烟灰色A字裙的女士,短短几十秒内,她眼角挤出过少说五次鱼尾纹,愉悦里掺杂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隔壁桌是两个时髦精致的女生,背对他们的那个,在同伴的示意下频频掉头偷看张敛,又转回去相视笑。
  即使偏坐一隅,他似乎也很擅长让自己成为画面中心,所有肢体语言都如同精密计算过……不,应该是早已导入大脑的芯片程序。
  那位金短发女士接到个电话,走去一旁,张敛才端起咖啡杯抿了口。
  兴许是有所察,他视线忽的往这边偏了一偏,周谧飞速拢下眼睑,装模作样看起手机,并往内挪了一小步,把其他顾客当掩体。
  前面有人点完单离队,周谧紧跟着向前。
  须臾,她才敢再去观察张敛。
  不料他居然还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像在伺机静候。
  周谧眼珠立刻闪走,僵直地正视前人后背两秒,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平移回去。
  这回看到的是已经勾起笑弧的张敛,他仍在注意她,甚至还小幅地歪了下头,似是不解。
  周谧应付地挽两下嘴角,姑且算作远程问候。
  这时,外国女人归位,张敛总算收回目光,切至标准商务笑。
  时值樱花季,各色粉嫩的限定主题杯又在橱窗里争奇斗艳,吸引了不少女生驻足围观。
  当中自然也包括周谧,等待备餐的间隙,她在货架前流连了好一会。
  前台唤“周女士”,她才跑过去,接手三只纸袋,小心提着走出店门。
  路过整面玻璃墙时,她又忍不住往里瞄了眼,张敛还出众地坐在那里,有说有笑。
  —
  回去路上,周谧在日光与荫翳间穿行,情绪也跟泡沫一般空乏轻忽,又绵密牵扯,折射着乱七八糟的色彩。
  自打进入奥星,她就对张敛格外在意,因为曾持续一年的私密关系。
  现在他们又因为各种意外跟巧合进阶成另外一种更难以言述的羁绊,而她原以为的单方面关注似乎也有了那么些往双向发展的趋势?
  刚刚在星巴克,这是这种直觉。
  很不实际,但又确切存在。
  好怪哦……
  电梯的叮响扯回走神的周谧,她怔了下,聚起精神往公司走。
  叶雁指定的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五个人,叶雁居于其中,在跟他们笑靥动人地寒暄,周谧忙往桌上布置咖啡,一一问好。
  拎着空纸袋走出会议室,周谧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结果没出去两步,心又上提,她看到了过道里不徐不疾往自己办公室走的张敛。
  他怎么比之前还无处不在?
  为避免“偶遇”,周谧不再上前,待男人后脑勺完全消失于门框后,周谧才埋头往工位走。
  这一整天,周谧都被若有似无的浮躁感包裹着,像缠进了全透明的鱼线,有些伸不开手脚。
  工作总心不在焉,中午的趴桌小憩也难起睡意,饶是期待已久的拍摄场地之行,都偶尔会神游天外。
  是因为不适应新身份吗?
  周谧在心里抓耳挠腮。
  晚上七点多,周谧扔掉外卖餐盒回来,打开电脑微信,就收到了张敛的微信,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几点走?
  他的ID跟头像一下跃至好友列表最顶端,莫名招眼。
  周谧吓得赶紧叉掉,生怕被隔壁同事无意瞄见。
  而后抓起手机郑重提醒:你以后别从微信发消息给我。
  张敛:?
  周谧:短信联系。我怕微信会不小心被同事发现。
  张敛:我怎么没这种担忧。
  周谧没忍住爆粗:你有独立办公室你他吗当然不用担心。
  张敛故作恍然大悟:哦,对。
  周谧:……
  她回了三个[菜刀]表情。
  张敛:什么意思,人身威胁?
  张敛:我司怎么会招收你这种潜在暴力狂。
  周谧:对呀,所以你最好悠着点,这种潜在暴力狂还要跟你共处一室三个月。
  张敛:我很期待。
  周谧:“……”
  她直接把手机倒扣回桌面。
  复核了下刚做完的Daily Alert(日报),周谧把它发送到叶雁邮箱。
  过了会,张敛的消息又来了,他居然还不知悔改地走微信,仍是同样的问题:几点走?
  他绝对是故意的。
  周谧上下牙轻嗑着,回了句“我坐地铁”,而后行我所行闷声不响地干了件大事。
  可以说是她来奥星之后的高光时刻,第一成就,足以制章拓印在人生事件簿上:【无所畏惧!拉黑老板第一人!】
  看着彻底安静清爽下来的微信界面,周谧毫无悔过之意,甚至想给自己发个“干得漂亮”。
  她的情绪也突然抵达不可思议之平静,如高空两万里的平流层,不闻任何喧嚣,瓦蓝无垠。
  终于能专心干活。
  原来不是她的个人问题,而是心里有鬼,把这个“鬼”彻底剔除,她就能全神贯注,能与工作天人合一。
  九点左右,周谧反掰双手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起身,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走在人流如梭的地铁站里,她险些错乘,因为肌肉记忆还是回家的那趟车那条道,犯傻同时又开始想念爸妈,只能酸着鼻头怼手机地图里研究了会,才确定了去张敛住宅的新路线。
  新地华郡。
  真的会有出行靠地铁的人住在那种看起来像外星系高文明一样的地方么。
  难道不该开艘宇宙飞船?
  自嘲之余,周谧认识到了的确没有,因为从离那里最近的地铁口出来,还需要再步行近一公里的路程才能到达华郡正门。
  早上她坐张敛车来的这里,所以并未意识到这是多么漫长的一段路。
  周谧咬咬牙,抬腿热身舒活筋骨,决定当锻炼健身那样跑步回去,等过几天再给自己配辆自行车或小电驴。
  没走几步,裤兜里手机忽然响起。
  周谧取出来,瞄了眼名字,有些不太想接听的闹心,但寄人篱下,总归还是要给户主一点该有的尊重,于是摁下绿键:“喂。”
  “回头。”那边只说了两个字,听不出情绪。
  周谧眨了下眼,转身,瞳光骤然一顿。
  张敛的车居然就停在出口附近的路栏边,被四面八方的霓虹映得流光溢彩,仿佛一秒前从天而降,她完全没注意到。
  “过来,”男人声音里掺着少见的不耐烦:“我要被贴罚单了。”
  周谧立在原地,肢体反应忽而迟钝,一时间不知如何迈步。
  对面有了点怒极反笑的意味:“动一动好吗,大小姐。”
  这个羞耻又莫名带点纵容的称呼顿时让周谧面红耳烫,她吸了口清凉的夜气,微别开眼,慢吞吞往车那靠。
  张敛又军官口吻严苛下令:“太慢了,跑起来。”
  “你有什么疾病吧。”周谧直接挂断通话。
  坐上副驾,催了一路的张敛反倒不忙着启程了,偏过脸来,一直盯着她,审视中微带促狭。
  周谧浑身紧绷,不快地剜去一眼:“不是要被贴罚单?”
  张敛神情淡定自若,姿态四平八稳:“又不是罚不起。”
  周谧:“……”
  安静片刻,张敛终于转回去,从驾驶座下取出一只棕皮纸袋,悬空递给周谧。
  周谧抿了下嘴,困惑地接过去。
  张敛说:“同居首日贺礼。”
  看到上面的绿标,周谧隐约猜出了是什么,眼眶微圆,心跳也跟着急促几分,但她没有直接取出或揭开,只维持原状放在腿面。
  张敛问:“怎么不拆?”
  周谧回:“我知道是什么?”
  张敛扫她一眼:“什么?”
  周谧十拿九稳地猜:“早上我在星巴克拿下来看的那个杯子?”
  张敛忽然轻笑:“你还挺懂。”
  周谧嗤一声:“你什么套路我一眼识破。”
  张敛淡下声:“不及你套路深,拉黑屏蔽一条龙。”
  周谧:“……”
  周谧理直气壮反驳:“还不是因为你拒绝协调合作?”
  张敛口气却犯懒:“我协调你,谁协调我?”
  周谧拨弄着手指嘟哝:“你别给我发微信不就行了,以前不认识的时候不也都只发短信。”
  张敛话里有话:“以前不认识的时候还干别的,要不要按老规矩一并实施?”
  周谧一哽,掏出手机,低头猛一顿操作:“好好好好我现在就将您请出小黑屋,八抬大轿恭送至我好友置顶。”
  张敛勾唇一笑,不再言语,单手打方向盘,开车返程。
 
 
第27章 
  从上车到进门, 周谧像跟护食仓鼠般揣抱着帆布包提防了一路。等回到张敛家,瞄见陈姨迎上前来给她递拖鞋,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拖鞋是皮质的, 很柔软,跟房子格调一致的冷棕色,也很轻, 穿在脚上近乎无觉。
  等她起身, 陈姨客气地唤了声“周小姐”, 想替她把包取走挂好。
  周谧忙婉拒:“我自己来吧, 一会拿去房间就好。”

  张敛很安然地往里走,又回头问:“肚子饿么, 想吃点什么就让陈姨煮, 她厨艺很好。”
  挨夸的陈姨像招财猫那般笑眯眯:“是啊, 周小姐, 八大菜系我都会一点,你想吃什么?”
  周谧依旧不好意思:“没事没事, 这会真不饿, ”她放眼去找上午放行李箱的地方:“我想先收拾东西。”
  陈姨说:“你的行李我给你收房间了, 就在床边。”
  周谧说:“好,谢谢您。”
  陈姨笑:“周小姐你也太客气了。”
  周谧回:“你也别跟我客气, 一口一个周小姐的, 叫我谧谧就行了。”
  陈姨看了眼张敛,才点头应:“哎, 以后就叫周小姐谧谧。”
  周谧暗叹, 跟着陈姨往次卧走, 沿路还遇上了从盥洗室刚洗完手出来的张敛, 他挨着门框, 正用棉柔巾不紧不慢地擦手。
  擦身而过时,张敛叫住她:“谧谧。”
  周谧扭头,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张敛下巴冲门内一勾:“先洗个手。”
  “……”周谧立马折回他身侧。
  盥洗室的高拱门简直是巨人国宫殿的入口,她停住,指指里边。
  张敛“嗯”了声,支走陈姨。
  周谧进去,粗略环顾一圈,发现盥洗室的装修也颇具逼格,墙面是灰岩纹的大方砖,拼接出深沉冷静的视觉感。
  但让她意外的是,主卫的洗手台居然是双人款式,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石英灰洗脸池,墙面则挂着配套的黑边框圆镜。
  其中一只瓷盆旁边摆了花朵,两枝象牙白的小苍兰,插在雾灰色的磨砂瓶里。
  犹如某种标记或指示,周谧自动默认那是她的位置,走了过去。
  台面上陈列着一些洗漱用品,但不显杂乱,颜色也很统一,包装上都是英文,与房屋氛围非常相契。
  一个不婚主义者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私宅卫浴?
  周谧陷入疑虑,费劲地找出洗手液,心不在焉搓泡沫,刚要冲洗,她目光往上一晃,瞥见了镜面里的张敛。
  他没有走,人还倚在门边,从镜子里看她,黑色的筒灯从高处打下光来,男人的面容呈现出近乎膏脂色的暖白,但神态疏淡,像在观赏笼鸟池鱼。
  两人视线于其间交汇。
  张敛意味不明地挑了下嘴角。
  周谧当即偏眼,如芒在背,掰高水龙头冲干净双手。
  她唰得抽出纸巾,作无视状往回走。
  “以后每天回来先洗手。”他像个外科医生一般严格叮嘱。
  “知道啦——”周谧故作乖宝宝地应了声,拔足便溜。
  张敛笑,凭借手长腿长身形优势,拉住她卫衣兜帽,几乎没用力地就把她扯回跟前。
  周谧一惊,耸肩躲开他牵制,双目锐亮地警告:“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啊你。”
  张敛垂手,瞥了瞥走道两边,掀唇低声:“我跟陈姨说了你是我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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