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写离声
写离声  发于:2021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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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随三下五除二地绾好了头发,戴上金冠,用金簪固定住,便即站起身,捏了捏春条圆鼓鼓的脸颊;“放心,你家娘子心里有数。”
  说着褰帘出了门。
  走出院门,程徵立即迎上前来行礼。依譁
  他还未取得功名,一袭白衣,玉簪束发,披着件白狐裘,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清雅绝俗如空谷幽兰,因寒冬腊月舟车劳顿,他的旧疾有些发作,眼下透出些许微青,可这淡淡的病容非但不难看,反而给他添了一缕飘渺的仙气。
  随随打量了他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儿筵席上不必拘束,平心以待即可。”
  程徵道是,一边忍不住觑了觑随随,她平日在府中为了方便总是一身玄色劲装,今日却难得穿得鲜焕,越发衬得她玉颜朱唇,虽不是刻意女扮男装,却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只一眼,他便耳根发烫,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随随带着程徵到了堂中,桓煊和一干臣僚都已到了。
  桓煊的目光在随随脸上逡巡了半晌,待他们落座,方才注意到她身边那个低眉敛目的年轻男子。
  那人生得俊秀文弱,看着似乎有些面善。
  桓煊脸色忽然一变,他记性本就极好,何况那次相见称得上刻骨铭心,略一回想便记起来,此人正是他在幽州白家宅院中见到的那位“白公子”。
  他刚见到萧泠,正是五内如焚的时候,哪有心思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理一遍,幽州的事他压根没来得及去想,直到见到此人才明白过来,当初他并没有找错,那白家宅院的确是萧泠的藏身处。
  原来整件事都在她的算计中,他日夜兼程地从长安跑到幽州,只是让她看个笑话。
  他听见她若无其事地向礼部侍郎引荐那男子,他根本不姓白,而是洛阳程家的遗孤。
  桓煊只觉荒谬可笑,整件事是个荒谬的谎言,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寒暄毕,珍馐美酒流水似地呈上来,乐伎伶人奏起喜兴的乐曲,一时笙箫齐鸣,歌吹盛陈。
  身为主人的齐王却默不作声,只是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宾客,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在座的官员们或许曾在秋狝上见过扮作侍卫的鹿随随,但即便留下浅浅印象,谁又会把一个侍卫和三镇节度使联系在一起?更没人想到齐王葬生火海的姬妾和萧泠会是同一个人。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东道主僵着张脸不吭声,礼部侍郎清了清嗓子,用眼神示意齐王殿下祝个酒,说两句场面话。
  齐王殿下只是充耳不闻。
  礼部侍郎无法,又以袖掩口,佯装咳嗽。
  桓煊见他咳得老脸通红,这才执起酒壶,往自己杯中注满,向萧泠举了举:“萧将军光降,有失远迎。”
  说着不等她酬答,一仰脖子,把杯中酒倾入喉间。
  随随若无其事地举起酒杯:“承蒙殿下款待。”
  两人一问一答,便似将话全都说尽了,场面变得比方才更冷。
  礼部侍郎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挑大梁。
  老头端起酒杯,颤巍巍地起身,向随随祝酒:“久仰萧将军大名,真是闻名不如一见,老夫有幸叨陪末座,谨以杯酒相酬,望足下不弃。”
  随随举杯答礼:“在下仰公声华久矣,今日幸会,是在下之幸。”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兵部侍郎和十二卫武将也纷纷上前祝酒。
  酒过数巡,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礼部侍郎寒暄道:“萧将军难得进京,定要好好游览一番。”
  老头慈眉善目,随随便也十分捧场:“在下自小离京,多年未归,长安胜景数不胜数,不知该游哪些地方,到时候还需请教侍郎。”
  礼部侍郎道:“不敢当不敢当,城里城外有几处名蓝古刹,萧将军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譬如城中的大慈恩寺、护国寺,还有城外的青龙寺,贡着佛骨舍利,那里求的平安符听说格外灵验,大将军出入沙场,可拨冗前往求个平安符带在身上。”
  他朝桓煊看了一眼,指着他腰间的锦囊笑道:“大将军看,我们齐王殿下也佩了一只,可见老夫此言不虚吧?”
  他见两人之间莫名有些剑拔弩张,这么说自然是为了缓和气氛,拉近两人的距离。
  哪知道他不提青龙寺还好,一提这茬,桓煊的脸顿时沉得能滴下水来。
  他冷笑道:“萧将军对长安风物了如指掌,尤其是青龙寺。”
  随随心平气和道:“在下小时候入京,曾随家母去青龙寺礼佛,不过已是多年前的事,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转头对礼部侍郎道:“多谢侍郎,改日在下定要故地重游。”
  礼部侍郎见齐王不知为何又黑了脸,扯开话题道:“上元灯会也值得一观,尤其是承天门前的灯轮和百戏,大将军万万不可错过,此外还有上巳曲江池的流杯之宴,烟柳杏花虽不及江南,也差得不远了。”
  随随若无其事地颔首:“在下恐怕恐怕等不到杏花开便要离开长安,不过久闻长安上元灯会热闹非凡,定要去看一看。”
  桓煊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随随与一众臣僚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夜宴过半,筵中的笙萧忽然停下,歌姬乐人退至堂外。
  礼部侍郎精神一振,眯了眯眼道:“大将军远道而来,陛下特地从内教坊中赐了一批舞伎,聊娱大将军耳目。”
  话音未落,一队劲装借束,身穿彩画胡服的少年鱼贯而入。
  其中几人似有胡人血统,白肤碧眼,高鼻深目,无论胡汉,个个面容俊美,挺拔修长。
 
 
第79章 七十九
  京中盛传河朔节度使形若金刚, 貌若无盐,府上养着七八十个面首用来采阳补阴,这些教坊少年被选来伺候萧泠, 一个个都如丧考妣。
  此时见到萧将军真容, 他们方知这些传闻都是以讹传讹,萧将军分明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非但眉目如画、光彩照人,而且举手投足间自有林下之风,比之闺阁女子又多了一种飒爽。
  少年们原先生怕被萧将军挑中回去采补,眼下却唯恐她挑不中自己——能被这样的大美人采补一回也算不虚此生了。
  他们个个卯足了劲, 拨琵琶,弹箜篌,击羯鼓,品箫弄筝, 曼声长歌, 剑舞胡旋……十八般武艺轮番登场。
  这些教坊少年本就色艺双绝,又着意使出浑身解数, 歌舞自然精彩绝伦,随随目不暇接, 菜也顾不上吃,酒也顾不上喝,端着酒杯出神地看着舞筵。
  礼部侍郎看在眼里, 暗暗自得, 无论男女,没有不慕少艾,不爱好色的。
  他拈着须辫梢尖笑道:“河朔胡风甚盛,大将军不比老夫等孤陋寡闻, 这是班门弄斧了。”
  此时七八个胡人少年正在舞筵上跳胡旋舞,随着飞旋的舞步,他们衣服上的泥金泥银、蹙金刺绣和琉璃水晶珠在灯火中闪烁不止,令人眼花缭乱。
  少年们个个舞艺超群,身姿轻盈,只见足尖的宣州红丝舞筵上快速点动,身子越旋越快,似要拔地而起。
  他们一边旋转,一边解下身上织锦彩画半臂,高举在头顶甩动,旋成五彩斑斓的花朵。
  随着一声羯鼓,所有人将织锦半臂向空中一抛,骤然停止旋转,向着主宾的坐席齐齐一礼。
  飞速旋转忽然停止需要极高的技巧,随随忍不住喝了声彩。
  少年们行罢礼站定,随随方才注意到他们在织锦半臂下的衣衫是由薄透的轻绢制成,且紧窄衬身,里头的线条历历可见。
  程徵从未见识过这等场面,冷不丁看见,一口酒呛在喉咙里,以袖掩口,闷咳不止,偷觑了一眼身旁的萧将军,却见她脸色如常,唇角含笑,似乎还颇为欣赏,不由有些失落。
  上首的桓煊就不止是失落了,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萧将军的脸,仿佛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
  随随向礼部侍郎道:“这般技艺高超的胡旋舞,在下也是平生仅见,长安不愧是英华萃聚之地。”
  礼部侍郎眉花眼笑:“大将军见笑。”
  顿了顿道:“这些都是雕虫小技,入不得大将军耳目,后头还有一出剑舞,倒是有些意思,庶几可以娱宾。”
  他邀功似地看了一眼齐王,举起手来,缓缓地拍了两下。
  跳胡旋舞的少年们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下。
  羯鼓声又起,两个少年身负长剑,踏着鼓点翩然而至,一个着黑色劲装,尽显宽肩窄腰,另一个着白衣,却是宽袍缓,衣袂飘飘,颇有魏晋之风。
  待两人走近,随随才发现这两个少年的面目如出一辙,竟是一对孪生兄弟。
  这两人一出现,方才那些俊秀少年顿时被衬得灰头土脸。
  他们不但生得极美,而且气宇不凡,黑衣的冷峻如刀,白衣的温润如玉,两人拔出背负的长剑,随着鼓点腾跃起舞,真个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两人一刚一柔,剑法亦如是,一时只见剑光交缠,如白虹闪电,如匹练飞舞。
  众人都凝神屏息,直至一曲舞罢还未回过神来。
  羯鼓砰然一震,万籁俱寂,堂中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满堂喝彩。
  两个少年还剑入鞘,走到萧将军面前,双膝跪地,将手中的剑高高捧起。
  随随这才发现这一对雌雄双剑也是价值连城的宝剑。
  礼部侍郎笑道:“宝剑赠英雄。”
  顿了顿道:“陛下听说萧将军不爱金玉簪钗,独爱名剑宝刀,特地赐将军这对剑,雌剑名青霜,雄剑名紫电,请萧将军笑纳。”
  随随向宫阙的方向一礼:“谢陛下厚赏。”
  天下的名刀名剑她没有不清楚来历的,一听剑名便知底细,这对宝剑原先藏在陈宫中,随着陈朝覆灭下落不明,原来流入了宫里。
  她的目光落在那对少年身上,两人气质大相径庭,但眉宇间有如出一辙的傲气,与先前那些搔首取媚的令人舞伎大相径庭。
  礼部侍郎道:“还不给大将军侍酒?”
  那白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屈辱,抿了抿唇,默默挽起衣袖,捧起酒壶,往随随杯中注酒,然后捧起酒杯,轻声道:“祝大将军福泽永延。”
  随随接过酒杯,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道:“奴贱姓陈,青霜便是奴之名。”
  随随便知他们多半是曾经的皇族血脉,覆国后沦落教坊。
  她又看了一眼那黑衣少年:“你们谁年长?”
  那黑衣少年眉宇间满是桀骜之色,白衣少年忙道:“奴是兄长。”
  随随微微颔首:“好,你们舞得不错。”
  转头向侍从道:“看赏。”
  侍从捧了赏赐来,随随亲手从金盘里拿起一双玉璧,两人各赐了一块。
  礼部侍郎道:“承蒙大将军不弃,请以此二僮为大将军侍剑。”
  话音未落,只听“铛”一声脆响,却是齐王忽然将酒杯重重磕在紫檀食案上,鎏金酒杯与坚木相撞,声如金石,将众人吓了一跳。
  礼部侍郎循声望去,只见齐王殿下面沉似水,两道目光利箭般向他射来。
  他心头一颤,后背上冷汗涔涔,莫非是他太热情,喧宾夺主了?毕竟奉命设宴的是齐王,他似乎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可转念一想,是齐王先冷着张脸不理人,为了让宾客尽欢,他只能勉为其难地挺身而出,怎么还恨上他了呢?难道是觉得他们给女子塞美人不成体统?可那些伶人是天子赐的,齐王事先也知道,看不惯怎么不早说呢?
  老头搔了搔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满堂中只有萧将军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往主座上瞥了一眼,目光甚至没在齐王身上停留。
  她转过脸来便对礼部侍郎作个揖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礼部侍郎生怕她推拒,没想到她那么爽快便收下,不由松了一口气:“二子顽劣,承蒙萧将军不弃。”
  兵部侍郎也笑道:“萧将军是爽快人。”
  随随微微一笑,让侍从把两个少年带下去。
  程徵默默握紧酒杯,垂眸望着杯中酒液出神,他一听两个少年姓陈,便猜到他们大约与前朝皇族有关,萧将军多半是不忍见他们沦落教坊,以声色娱人耳目,这才将两人收下,就如她当初在洛阳救下他一样,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正思忖着,却听萧将军道:“方才那几个胡人少年胡旋舞跳得煞是好看,那奏琵琶和吹箫的也技艺高超,真叫在下大开眼界。”
  礼部侍郎闻弦歌而知雅意:“能得大将军的青眼,是他们三生有幸。”
  说罢叫来下属,吩咐他将那些乐人舞伎收拾好一并给萧将军送去。
  随随来者不拒,这些少年生得漂亮,舞跳得好,看着赏心悦目,傻子才往外推,横竖这些少年跟着她也不会比在教坊过得差——何况皇帝她收得越痛快,皇帝便越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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