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写离声
写离声  发于:2021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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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吸了吸鼻子,满怀希冀:“陛下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田月容:“天子在太极宫中,寝殿四周禁卫森严,我们的人进不去,不知里面什么情况。”
  春条道:“关统领那边也没有消息吗?”
  田月容道:“也没有,宫里没有消息来,关统领只是每日派人将大将军的消息送去宫里。”
  关六郎奉命领了一队侍卫守在昭应驿,按说他是桓煊亲信,与太极宫应当有联络,可连他也对宫中眼下的情势一无所知。
  “你别太担心了,大将军在战场上好几次九死一生,”田月容道,“这次也能逢凶化吉的。”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战场上是明刀明枪,不比下毒这种鬼蜮伎俩,躲得过前者,未必不会栽在后者上。
  一国皇后、太后竟对执掌雄兵、威震一方的节度使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真是叫人不齿。田月容恨不得领兵冲进宫去将她千刀万剐,奈何为了大局不得不忍。
  “我去看看娘子。”她道。
  话音甫落,她忽然侧耳倾听:“我似乎听见了马蹄声。”
  春条心中燃起希望,可又生怕再一次落空:“许是投宿的官差,或是过路的行旅。”
  田月容道:“多半是。”
  话虽如此说,她还是向院外走去:“我先去看看。”
  不多时,马蹄声越来越近,显是往驿馆来,听着总有十来人。
  春条心跳骤然加速,不一会儿,院外响起脚步声。
  两人推门而入,一个是田月容,另一个却是桓煊的亲卫宋九郎。
  春条既惊且喜:“宋大哥!”
  宋九郎平日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此时却是说不出的疲惫。
  他勉强笑了笑:“春条姑娘,许久不见。”
  春条道:“可是陛下那边……”
  宋九郎道;“陛下派我给萧将军送解药来。”
  春条双眼倏地一亮,随即涌出眼泪,颤声道:“当真?”
  宋九郎点点头,从袖中取出用蜡封好的瓷盒,看了看盒子,目光中闪过一丝迟疑和痛苦,不过还是将盒子交给了田月容:“这便是解药,请给萧将军服下吧。”
  他顿了顿道:“药已由奉御试过毒了,可以请大夫再验一验。”
  田月容接过瓷盒道了谢:“宋统领鞍马劳顿,请去歇息一会儿,用点酒食,在下先伺候大将军服药。”
  说着叫来个年轻侍卫吩咐道:“带宋统领去用膳。”
  宋九郎知道萧泠的亲卫谨慎,定要让大夫再验一次毒,他在这里恐怕多有不便,遂道:“在下便却之不恭了。陛下还在下带了几句话给萧将军,还有一样东西要亲自交给将军,待将军方便时,劳驾田统领通禀一声。”
  说罢便跟着那侍卫走了。
  等大夫验过毒,春条方才将药送进去给随随服下。
  只这一会儿功夫,随随又已昏昏欲睡,服了药之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翌日清晨。
  一睁开眼,春条和田月容都守在她床前,巴巴地望着她。
  “娘子觉得如何?”春条道。
  随随哑然失笑,虽说是解药,也不是服下去便立竿见影的,她仍然感到虚弱无力,不过还是不忍泼他们冷水:“好多了。”
  春条见她还是有气无力的,心下不由怀疑那解药究竟灵不灵,不过若是连这药都无效,他们便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田月容道:“陛下还送了一张药方来,已叫沈大夫看过了,是养肝解毒的良方,娘子配合解药服上一段时日。”
  随随点点头:“好,宋统领走了么?”
  田月容道:“宋统领昨夜下榻驿馆中,他说陛下命他带了几句话给将军。”
  随随道:“扶我起来洗漱更衣。”
  田月容道:“大将军要不要再歇息会儿?”
  随随道:“无碍。”
  洗漱更衣毕,随随让春条扶她到堂中,请了宋九郎来。
  宋九郎前一夜显然没睡好,脸色青白,双眼中满是血丝,与随随印象中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侍卫判若两人。
  她一眼就看见案上巴掌大小的紫檀匣子,目光动了动。
  “小人拜见萧将军,”宋九行个礼道,“大将军好些了么?”
  随随点点头:“已好多了,多亏陛下赐药,有劳宋统领奔波。”
  宋九郎道:“将军言重,能为将军略效微劳是小人之福。”
  随随向那只匣子看了一眼:“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宋九郎道:“陛下命小人带几句话给大将军。”
  他顿了顿,尽量不让声音颤抖:“陛下说时移事易,当初立下放灯之约时低估了自己的恋栈之心,直到皇位摆在眼前才知权势在他心里的分量。”
  宋九只觉字字如刀,每说一字都割在他心上,可他不得不说下去,还不能露出异样神色。
  他从案上拿起匣子,呈给萧泠:“陛下说,与大将军的放灯之约只能作罢,本该亲自向萧将军致歉,奈何朝政繁忙,不便前来相送,只能令属下代为转达,望萧将军永享嘉福,长乐无极。”
  随随接过盒子,轻轻打开,只见织锦垫上卧着盏琉璃莲花灯,仍旧玲珑剔透,可惜已摔碎了。
  她不忍看第二眼,匆匆阖上盖子,微垂眼帘:“我知道了,请宋统领转告陛下,望陛下保重御体,末将遥祝陛下福泽延绵。”
  宋九郎道:“多谢萧将军,小人定然将话带到。”
  随随对着匣子看了许久,将这盏残破的琉璃灯放进箱笼中。
  她当然不相信所谓的恋栈和贪慕权势,桓煊这么说不过是要她死心,或许是太后用解药逼迫他就范,也或许是她故技重施,以性命相逼,以孝道压人,让桓煊不得不听从。
  但无论有什么内情,都已成了定局。
  宋九郎辞出堂中,中衣已被冷汗浸透,陛下令他切不可露出马脚,可要稳住心神谈何容易。
  临走前陛下将他叫到御榻前交代他那番话时,他感到疑惑:“若是萧将军不信怎么办?”
  陛下只是笑道:“她那么聪明,当然不信,可我不去见她,她难免要怀疑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那样同她说,又把琉璃灯砸碎了给她,她便会以为我是想让她死心,这才避而不见……”
  “可她早晚要知道的。”宋九道。
  “能瞒几日算几日。”桓煊道。
  她眼下需要安心修养,太后给他的汤药方或许还能替他延上一两个月性命,到那时她的毒解了,身子调养好了,便是知道了难过一阵,也不会有多大妨碍。
  ……
  随随在驿站中又歇息了半个月,庭中的梨花开了又谢,不觉已是阳春。
  那解药确实有效,服下三日,持续多时的低热便消退了,配合桓煊送来的药方又服了十多日,她的脉象已渐渐恢复正常。
  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坐马车慢慢行路已无大碍。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
  随随由田月容搀扶着登上马车。
  车帷降下,随随靠在厢壁上,她的手边放着个巴掌大的琉璃灯。
  自那日起她再也没有打开过盒盖,可那一瞥似乎已将琉璃灯破碎的模样印刻在了她脑海中。
  车轮辘辘地滚动起来,马车渐渐驶出驿馆,上了驿道。
  不知为何,连日来她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仿佛漏算了什么事。
  她轻轻用指尖摩挲着紫檀匣子,突然坐直身子。
  她终于知道那种隐隐的不安来自何处。
  桓煊为什么要拿那套她显然不会信的说辞来骗她?他那么聪明,又那么了解她,用明显的谎言骗她有何意义?
  太后给她下毒时桓熔还是太子,她是真的要取她性命,难道仅仅因为桓煊愿意践祚就拿出解药?若她只是为了胁迫桓煊登基,那么桓煊登基后就该取得解药送过来了,可中间分明隔了好几日。
  这几日里发生了什么?桓煊做了什么?为什么太极宫严防死守,她的人一点消息也没打探出来?
  随随越想心越往下沉,她撩开车帷,向田月容道:“停下,回长安。”
  她不知道桓煊做了什么才得到解药,但他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隐瞒他,他让宋九带话,砸琉璃灯,都是为了阻止她去见他。、
  所以她一定要去见他。
 
 
第115章 一百十五
  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 城南常安坊山池院中春草蒙茸,后园池畔柳丝绵长,时不时有春燕掠过水面, 或是水虫跃出, 荡起一圈圈涟漪。
  桓煊回到山池院已有十多日,气候晴和的日子, 他会坐着步辇去园子里看看,在池上水榭里坐一会儿,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望着水面出神。
  在雨中放舟垂钓、策马射箭似乎就在昨日, 她在马背上回眸一笑的模样还宛然在目,可仔细一想,方才惊觉已是几年前的事了,连画舫都已被他一把火烧了, 好在那匹黑马在她身边, 他始终最喜欢她骑马的样子,那么夺目, 那么骄傲,就像盛夏的太阳。
  然而他再也看不到盛夏的太阳, 看不到满池莲荷开放,也看不到晴朗夏夜的繁星,更看不到他的随随。虽已知道她的真名, 可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在心里叫她随随, 踽踽独行的失耦狐狸太过孤凄,可惜他再不能追随她,只能遥遥地祝愿她摆脱心上的桎梏,从此随心所欲, 从此再不孤独。
  他静静地看着对岸,池畔的桃花和杏花在他眼中氤氲成一片水墨。
  高迈小心翼翼道:“陛下,水边风凉,老奴扶陛下回房歇息吧?”
  桓煊点点头:“好。”
  他知道身边人还存着点希望,只因太后拿出来的药方的确有些效验,服了三五日,他的神智清醒了许多,昏睡的时候少了,甚至还能下床走几步,高迈和高嬷嬷他们难免暗暗喜出望外,指望这药汤能救他一命,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其实是每况愈下,虽然清醒的时候多了,但他只要醒着,浑身上下都在作痛,仿佛有人不停地用尖锥钻着他的太阳穴和骨头缝,连医官都不知道他眼前仿佛蒙了层白翳,看东西越来越模糊。
  起初他以为眼前有东西,揉了半天才发现问题出在他自己的眼睛。
  那汤药治标不治本,只是吊着命罢了,这样痛苦地活着,清晰地感觉生机一点一滴流逝,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可桓煊却甘之如饴,至少他每天都能收到关六郎从昭应递来的消息,知道随随的情况逐渐好转,也知道她已经准备启程回河朔。
  内侍用步辇将他抬回清涵院,桓煊躺回榻上,急促地呼吸,半晌才平复下来——每次去园子里一趟都会痛去半条命,可他依旧想多看看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待他缓过气,内侍替他除下被冷汗浸透的中衣。擦了身,换上干净衣裳,又伺候他饮了一碗药汤,他这才无力地阖上眼。
  一觉醒来已是红霞漫天的时辰,温暖的夕阳将帐幔里映得一片橙红。
  他听见外头内侍在向谁行礼,但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知是中毒还是体虚的缘故,他的耳力也大不如前了。
  知道他在山池院的只有几个人,他在离开太极宫前已将政务移交给长公主,她能者多劳,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能来看他的时候不多,昨日才刚来看过她,想来不会是她,那就只有桓明珪了。
  这闲人本来打算启程去江南,得知他中毒推迟了行期,大约知道蹭吃蹭喝的机会所剩无几,几乎天天都往山池院跑。
  桓煊面上虽嫌弃,心里却有些盼着他来,他独来独往一辈子,可真的死到临头,却不想走得太孤单。
  来人走到了床前,泥金宝相花纱帐上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桓煊蹙了蹙眉,佯装不耐烦:“怎么又来了?你豫章王府是揭不开锅了?”
  来人身形一顿,却不说话。
  桓煊心下有些诧异,不等他说什么,那人又上前两步,轻声道:“是我。”
  桓煊只觉心跳漏了一拍,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即冷汗从他额上沁出来。
  两人都一动不动,如两尊雕像隔着纱帐对望。
  许久,桓煊道:“刚睡醒没看清,萧将军不是今日一早启程回魏博么?怎么来长安了?”
  纱帐很薄,随随站在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帐子里的桓煊,且她和桓明珪的身形相差不少,他不应该认错人。
  随随已猜到他的目力出了问题,但她没揭穿他,只是道:“你打算瞒我多久?”
  她说着便伸手去撩帷帐,桓煊不自觉地背过身去,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形容。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脸,更因他和长兄中的是同一种毒,看见他难免想起长兄弥留之际也是这副形容,不啻在她旧伤上又划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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