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写离声
写离声  发于:2021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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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内侍道:“以前陛下一应脉案、药方都是林奉御包揽的,但前几日陛下风疾加重,服了林奉御的药方总也不见好,便换了赵奉御来看,赵奉御改了药方,陛下服了两剂便有效验,陛下大悦,这几日便让赵奉御在殿中侍奉……”
  他顿了顿,接着道:“哪知陛下病势忽然沉重,皇后娘娘疑心赵奉御用的方子不对劲,召了林奉御和郑奉御验看药渣,方才发现赵奉御急功近利,暗中加了几味禁药,那些药物虽然可以一时间缓解病痛,但治标不治本,反而贻误病情,且有毒性。若换个身强体健之人,这点毒或许没什么大碍,但陛下本就体弱,用了这些药,便一病不起了。”
  桓煊道:“赵奉御何在?”
  内侍道;“事发后皇后娘娘便将赵奉御关押在偏殿中,不防他身上藏有毒药,昨夜已畏罪自尽。”
  又是畏罪自尽,桓煊冷声道:“眼下宫中是谁在主持大局?”
  内侍道:“这两日是皇后娘娘衣不解带地在陛下床前侍奉,陛下昏迷的消息暂且还未传出去。”
  赵奉御一死,皇帝中毒之事死无对证,那些医官即便看出蹊跷也不敢说出来——皇帝昏迷,如今宫中是皇后坐镇,古往今来掺和天家秘事都没有好下场。
  桓煊又道:“陛下身边的两位总管呢?”
  那内侍目光闪烁:“孙总管病了,刘总管暂代正职,在殿中侍奉……”
  桓煊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皇帝身边两个大太监,孙福的“病”想必和皇后有关,而刘青琐多半已经被皇后收买了。
  那内侍道:“皇后娘娘命奴前去王府,请殿下入宫商议。”
  桓煊的脸色沉得似要滴下水:“孤知道了。”
 
 
第110章 一百一十
  皇后走出皇帝的寝殿, 向面色煞白的太监刘青琐道:“陛下服了药又昏睡过去了,劳驾刘公公好好伺候陛下。”
  刘太监用袖子掖掖额上的虚汗:“老奴遵命。”
  他们都心知肚明,皇帝这一睡就不会再醒来, 夜里医官来请脉, 便会发现他腑脏开始衰竭,药石罔效。他会在床上一直昏睡, 直到油尽灯枯。
  皇后会焦急万分地请股肱之臣入宫商议,但太子已废,新储未及册立,皇帝不曾留下诏书, 齐王如今居嫡又居长,且战功赫赫,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适合的新君人选。
  仅存的问题是齐王不愿继位,他还有两个离成人并不太远的庶弟。
  皇后知道三子早晚要来求她, 亟待解决的是后者。
  她走下台阶, 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跑来,是她亲信的大太监王远道。
  王太监办事一向让人放心, 皇后眉头微微一松:“如何?”
  王远道躬身一礼,迅速眨动几下眼皮, 低声道:“回禀娘娘,六皇子和七皇子在崇文馆中染上时疫,一病不起, 恐怕回天乏术……”
  皇后点点头, 淡淡道:“时疫可大可小,皇子们近来还是不要出十王宅的好。”
  王远道忙道:“老奴已命人将十王宅看守起来,若无娘娘手谕,一概不得出入。”
  “很好。”皇后赞许地瞥了他一眼。
  按照宫中的规矩, 只有嫡皇子和四妃之子才有资格建王府,其余皇子长到十来岁便从后宫迁到蓬莱宫附近的十王宅中居住,府邸中的内侍宫人皆由宫中派遣,本是防备之意,如今倒是替她省了不少事。
  除了六七两位皇子之外,其余皇子年纪尚幼,威胁不到她什么。
  至于桓煊……
  想到那桀骜不驯的三子,皇后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之色,只要有萧泠这软肋在,她就不怕他不服软。
  本来她还没有必定成事的把握,但那天在温室殿外遇见萧泠,她便知道老天都在帮她。
  她一眼就能看出她已中毒,这种毒物初时的症状和脉象都类似风寒,但中毒者的双目会微微充血,脖颈有细疹——很多人都不会留意,只当是困倦致使双目发赤、疹子是由风寒体弱引起,尤其是细疹,数日后便会消退,甚至连尚药局的医案中也没记下这两个特征。
  在世的人中大约只有她知道这个秘密,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种毒药引发的症状,因为只有她会敏锐地注意到烨儿身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病重时也是她日日夜夜守在他的病榻前,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衰弱枯萎,看着生机一点一滴从他身体里流逝。
  皇后揉了揉额角,回身望了一眼皇帝的寝殿,红日即将西沉,如血的残阳把琉璃瓦镀成一片辉煌耀目的金红。
  皇后拨动手中雪白的砗磲佛珠,自言自语道:“晚课的时辰快到了。”
  说着向西配殿走去,因她近来一直在温室殿中侍疾,皇帝命人从宝光寺请了尊金佛来,将西配殿布置成佛堂,免得她为了做早晚课来回奔波。
  皇后走进佛堂,屏退宫人和内侍,阖上门扇。
  檀烟缭绕的大殿中只剩下她一人,皇后终于双膝一软,跪伏在佛像前,轻声啜泣起来。
  ……
  桓煊到温室殿时,正是皇后做晚课的时辰。
  皇后虔心礼佛,早晚课时任谁也不能打搅。
  桓煊却似全然忘了这规矩,径直向西配殿走去。
  王远道忙迎上前来:“启禀殿下,娘娘正在做晚课,还请殿下先去朵殿用杯茶,娘娘做好晚课便请殿下去说话。”
  桓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王远道只能硬着头皮拦住他:“殿下,娘娘晚课时不喜有人打扰……”
  桓煊顿住脚步。
  王远道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桓煊掀了掀眼皮,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佩刀。
  王太监只听“锵”一声响,瞥见寒光一闪,不等他回过神来,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桓煊冷冷道:“不知皇后娘娘喜不喜欢佛堂前洒上狗血。”
  冰冷的刀锋抵着脖颈,齐王的眼神比刀锋更冷,王太监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铁青着脸,颤声道:“老奴该死,殿下恕罪……”
  桓煊冷哼了一声,还刀入鞘。
  王远道踉跄着后退两步,双股打颤,一个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桓煊不去理会那为虎作伥的老太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佛堂前,“砰”一声推开门扇。
  殿中檀香氤氲,莲花灯散发出幽幽的光芒,佛像端坐莲花台上,微微低首,似在用悲悯的眼神俯瞰芸芸众生。
  皇后正端端正正地跪在佛像前,她已拭净了泪痕,紧阖着双目,神色庄严,只有微微红肿的眼皮能看出哭过的痕迹。
  听见动静,她并未回头,手里拨动着念珠,口中念着经文。
  桓煊走上前去,淡淡道:“皇后娘娘成日念经,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么?”
  皇后双手一顿,睁开双眼:“我说过你会来找我的,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桓煊道:“为何要对她下手?”
  皇后将最后一段经文诵完,这才缓缓站起身:“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堂中。”
  桓煊道:“娘娘既做得出这些事,难道还怕佛祖听到?”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愠色,随即替之以慈和:“谁叫你不听劝,阿娘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虽然这些年你我母子多有隔阂,但你终究是我的骨肉,我自然要替你着想,为你筹谋。”
  桓煊道:“娘娘以为害死萧泠就能逼我就范?”
  皇后扶了扶鬓发,宽容地一笑,仿佛只是被个不谙世事的稚子无意顶撞了一下,丝毫不放在心上。
  “我害她性命做什么,”她嗔怪地看了眼儿子,“她身份非同一般,若是轻易动她,引起三镇叛乱,我岂不成了大雍的罪人?”
  她顿了顿道:“你放心,此毒并非无药可解,她中毒不深,毒发后一个月内不会有性命之危,只要服下解药,悉心调养,将体内余毒清除干净,对身体不会有什么伤害。阿娘只是因你做出不智之举,不得不略施手段……”
  桓煊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此言当真?”
  皇后道:“你父亲听信庸医,贻误病情,如今病势沉重,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六郎和七郎又染上时疫,眼看着药石罔效……”
  桓煊闻言瞳孔一缩,他虽然与庶弟们不亲近,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若说皇后向皇帝下手是为了不让储位旁落,虽狠毒,总算有理由,但六皇子和七皇子尚未成人,也不曾做过什么,在朝中更无根基势力,她迫不及待要他们的命,甚至不能称之为自保。
  除掉两个庶子对她而言也许和杀死两头羔羊差不多。
  皇后用洁白无垢的手指轻轻拨动着佛珠,全然没有心虚愧疚之色:“国不可一日无君。”
  桓煊遍体生寒:“皇后娘娘手段高明,何不效法前朝昭文太后故事。”
  皇后笑道:“昭文太后无所出,只能扶立庶子登基,垂帘听政。我有个文武双全的儿子,为何还要越俎代庖?何况明皇帝亲政后,昭文太后是什么下场?”
  桓煊道:“皇后如今这样逼迫我,就不怕我登基后效法明帝?”
  皇后笑道:“本朝不比前朝,□□以孝道治天下,你总不能送本宫去守皇陵。何况阿娘知道你的为人,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长兄的恩情你念了这么多年,阿娘不得已拆散你和萧泠,不过是为你好。

  “待你秉钧执轴几年,尝到了政出一人、万民景仰的滋味,便知阿娘今日的用心良苦。”
  她轻轻叹了口气:“当年你伯父让出储位,你父亲亦颇为忐忑,害怕难当大任。他年轻时并非恋栈之人,后来如何,你也看到了。”
  桓煊道:“皇后想让我变成第二个陛下?”
  皇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骨肉,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纵然你如今怨我,我也不能看着你行差踏错,这是为人母的责任。你生在天家,也有你自己的责任。”
  桓煊听她提到“责任”两字,只觉荒谬到可笑,于是他便笑了:“受教了。”
  皇后悠然道:“自然,你若一意孤行,执意不肯听我逆耳忠言,放任萧泠毒发身亡,引得三镇与朝廷为敌,弃社稷万民于不顾,我也没有办法逼你。”
  她胸有成竹地望着儿子:“但阿娘知道你不会的。”
  她看着儿子的眼里的光渐渐暗淡,看着他的眼神一寸寸灰败下来,感到难以言喻的畅快,犹如饮下甘醴。
  自从长子为了萧泠忤逆于她,皇后便觉自己这一生分崩离析成了一把沙子,不停地从她指缝中流走,她越是拼命攥紧,沙子流得越快。
  看着三子痛苦的神情,她感到手中的沙子多年来第一次停止流动,重新凝实,尽管凝成一块尖石,割得她掌上血肉模糊,可至少她又重新握住了点什么。
  “你可以仔细想想,”皇后将佛珠挂回胸前,好整以暇道,“这么大的事,深思熟虑是好的。”
  桓煊的神色越发痛苦,皇后静静地欣赏着,好像在欣赏一头困兽在笼中挣扎。
  良久,桓煊道:“好,我答应你,把解药给我。”
  皇后脸上满是欣慰之色:“阿娘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不必着急,萧泠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虞。待你顺利继位,我自会信守诺言,将解药给你。”
  桓煊道:“皇后难道还怕我会出尔反尔?”
  皇后和蔼道:“不是阿娘不信你,只是担心你一时糊涂做出傻事来。”
  她向外望了一眼:“去看看你父亲吧。”
  桓煊一言不发地走出佛堂,向皇帝的寝殿走去。
  ……
  皇帝的身子骨比料想的更孱弱,陷入昏迷后,他只撑得不到三日便驾鹤西游,未及立下新储,亦未留下遗诏口谕。
  战功赫赫的齐王以嫡长身份成为当仁不让的新君,继位于大行皇帝灵柩前。
 
 
第111章 一百十一
  大行皇帝停灵在太极宫太极殿中。
  灵堂中绛幡高悬, 御床设在楹间,大行皇帝已换下死衣,覆上了大殓衾。气候已有些热了, 床下置了冰, 丝丝冒着白气。堂中乌压压地跪满了人,汗味混杂着龙涎、沉檀的香气, 还有隐隐约约的尸臭,令人几欲窒息。僧道们嗡嗡的诵经声更让人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帝后伉俪情深,皇后自大行皇帝驾崩便粒米未进,只用了些稀薄粥汤, 大行皇帝更衣、沐浴、理须、剪甲等一应事,她都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
  小殓礼后,新皇继位, 她便有些支撑不住, 跪在灵柩前脸色青白,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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