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明花作——Twentine
Twentine  发于:2021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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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淞一喜,道:“真的?太好了!那弟子告退了。”
  
  姚占仙背着手,看着他远去,忍不住道:“真是废话连篇!”他原地站了片刻,吴淞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他低声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他话说一半,呵呵一笑,慢悠悠踱步回院内。
  
  月亮似乎比之前更亮了,青色冷光照亮神珠峰上的一片狼藉。
  
  姜小乙刚刚帮肖宗镜止好血,她像一只全神戒备的猫,手里攥着宝剑,紧紧盯着他。
  
  姚占仙沉默片刻,淡淡道:“你既变作了她的容貌,就不要挡在别的男子身前,看着实是令人火大。”
  
  
 
 
 
 
35.  35   捡条狗命!撤撤撤!
 
  姜小乙无心与他玩笑。
  
  地上的血像开出了花。
  
  姜小乙知道已经错过了最佳机会, 但她不能放弃,她紧盯着姚占仙的一举一动,认真道:“夜蝉已经输了。”
  
  姚占仙挑挑眉:“输了又如何?”
  
  姜小乙:“你允许他在此地设伏, 可他输了, 你还要替他们出头?天门的门规不是不许参与官家之事吗?”
  
  姚占仙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肖宗镜身上, 姜小乙往旁移了移,有意挡住他的视线。姚占仙转眼向她,问道:“他当真是个官差?”
  
  姜小乙:“当然。”说完,又谨慎补了句, “不过我们大人是好人,不是所有当官的都像蔡清一样。”
  
  姚占仙呵呵一笑,未作评价,又问:“他在江湖上可有什么名号?”
  
  姜小乙:“没有名号, 他就是个普通公人, 怎么了?”
  
  姚占仙:“此等人物,不能一决高下, 真是可惜。”
  
  姜小乙见他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连忙又从怀里取了一粒丹药喂肖宗镜服下。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等下该如何脱身, 如果只是她自己,未必没有机会,可要带着两个重伤的男人, 根本是难于登天。

  
  她简单处理了伤口, 再回头,姚占仙已经重新坐回石桌旁饮酒,他一手撑着脸,一边看着他们, 悠然道:“你对他倒是尽心。”
  
  姜小乙理所当然道:“他现在是我东家,食君俸禄,自然要为君分忧。”
  
  姚占仙:“是这样吗?”他又满上一碗酒,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目光考究道:“活捉比击毙要难上数倍。不过他既已生擒裘辛,还特地赶回来。”说着,笑了笑。“你这东家待你也算不薄了。”
  
  姜小乙闷头喂药,并不说话。
  
  姚占仙看了片刻,淡淡道:“你们走吧。”
  
  “什么?”惊喜来得过于突然,姜小乙难以相信。“你说真的?你愿意放过我们?”
  
  姚占仙:“我已经帮了他们一次忙,算是还了拜山之礼,他们自己本事不够大,怪不得别人。你这东家明知刚刚是大好机会,却没对吴淞动手,也算是条好汉。此事就此与天门无关了,等你东家醒了,记得告诉他,再上虹舟山,可就没有生路可言了。”
  
  姜小乙激动地朝姚占仙紧抱一拳。
  
  “前辈不杀之恩,他日必报!”
  
  姚占仙无谓一笑,姜小乙指着裘辛,道:“既然与天门无关了,那这人我能带走吗?”
  
  姚占仙:“自便。”
  
  姜小乙揭开腰带,将昏迷的肖宗镜与裘辛绑在一起。
  
  姚占仙看她在那忙来忙去,低声问道:“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丰州,拼没了半条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姜小乙手下不停,闷声道:“当然知道,我们来这是为了夺回军饷,惩奸除恶。”
  
  “惩奸除恶?”姚占仙笑道,“谁是奸?谁是恶?”
  
  姜小乙全然站在肖宗镜一边,不作他想,道:“既然此案是重明鸟犯下,自然他就是奸恶。”
  
  “哦。”姚占仙像个饭后闲下的小老头,翘着脚晃了晃,点头道:“言之有理。”
  
  姜小乙起身去屋里翻了个席子,将昏迷的两人放在上面固定好。
  
  暂时没有逼命之危,她紧张的情绪稍稍放缓,不禁想起另外的事来。
  
  “……前辈,这些人上个月就劫了军饷,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何夜蝉还留在这里?”
  
  姚占仙嘴角带着玩味:“你觉得呢?”
  
  姜小乙:“按理说,劫完了货,应该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对,难道他们被什么事耽搁了,没走成吗?”
  
  姚占仙但笑不语。
  
  姜小乙想到一种可能性,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人都是要守着财的,他们人留在丰州,难不成军饷也还在丰州?”她飞快思索。“重明鸟,夜蝉,张青阳……他们三个都留下了?”
  
  姚占仙不经意道:“是三个吗?”
  
  姜小乙心中一动。
  
  不是三个,那是几个?
  
  她脑海之中隐隐有种感觉,好像许多东西千丝万缕绕在一团,就差某个小小的契机,她就能把一切捋顺了。
  
  可是……姜小乙又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他们都在丰州,那为何今日只来了夜蝉一人?既然决定出手伏击,难道不是应该多来几个,确保万无一失才对,难不成他们轻敌了?”
  
  姚占仙不答,手上玩弄着酒碗。
  
  姜小乙喃喃道:“不对,应该是有别的事……一定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将他们分开了。他们人手不够,分身乏术,所以只留了夜蝉看守案发之地。”
  
  姚占仙好似喝酒喝得很开心,听了她的话,竟然笑了起来。
  
  姜小乙:“是我猜对了?”
  
  姚占仙无谓道:“谁知道呢。”
  
  姜小乙抱拳道:“多谢前辈提点,告辞了。”行了几步,姜小乙又想到什么,再次停下,回头道:“前辈,吕坊柴房里那些私藏的银两,是不是你偷偷放的?”
  
  姚占仙脸上笑容消失,木然道:“如今世道,没钱寸步难行,我师弟天真了一辈子,始终觉得读书入仕才是正道。他一心想让他儿子考取功名,这些钱足够吕圆在老家买个小官当当了。”
  
  姜小乙:“吕顺临终交代两件事,一是不要给他报仇,二是让儿女回老家。前辈既然已经违背了一件,干脆都不听算了。吕家姐弟是不可能离开丰州的。吕圆也不是当官的料,倒有些练武的天分,是我们大人都看好的人。请您再等些时日吧,他一定会来找您的。”想起那双活泼的姐弟,姜小乙这一整晚,难得露出些轻松的表情。“有吕圆和吴淞在,想必前辈下半生有的热闹了。”
  
  姚占仙双唇紧抿,眉间似是流露出几分苦恼。
  
  姜小乙则带着肖宗镜和裘辛默默离去。
  
  山崖变得比以往更为寂静了。
  
  许久之后,暗处走出一位老者,正是天门太师伯。
  
  他坐到姚占仙对面,与其对饮。
  
  “刚刚淞小子过来,你明知有我在,何必还如此慌张?”
  
  姚占仙不语,太师伯叹了口气,道:“你从小就是心软。”他嘟嘟囔囔道,“你们几个心都太软了,否则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姚占仙苦笑道:“请师伯莫要数落我了。”
  
  太师伯站起身,思索道:“不过,你放走他们,确是个明智之举。”
  
  姚占仙:“哦?师伯之前不是还想让我杀掉他们吗?”
  
  太师伯:“当时的确有如此想法,毕竟你已经杀了一名朝廷官员,合该斩草除根,反正大黎的狗官死一个少一个。但是……”他语气一顿,神色凝重了些。“见他之后,我改变了想法。此人能在被埋伏的情况下生擒裘辛,绝非省油的灯。他在朝廷里说不好是何种分量,贸然下手,恐招后患。”他冷笑一声,又道:“正好那重明鸟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我们莫要被他牵着鼻子走,让这两人把裘辛带走,也就是将这些是是非非一同带离虹舟山。你只想为吕顺报仇,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就不必再淌混水。山中这数千人的安稳最为重要,不能有差。”
  
  姚占仙点点头,道:“放他们走的时候,我却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此二人不该命绝于此。”
  
  太师伯:“不过,这人是好官赖官不说,就凭他如此年轻,就练就这样一手功夫,真是让人忍不住起杀心。”
  
  姚占仙笑道:“师伯一把年纪了,就别跟小辈们争了吧。”
  
  太师伯:“我记得拜山之日,你与重明鸟也小过了下手,在你看来,他们哪个更强?”
  
  姚占仙沉吟片刻,道:“不好说,若论武功精绝,他毕竟长些年岁,可能略胜一筹。但是重明鸟当日也未尽全力。”说到这,他想到什么,低声道:“不过,这二人的功夫……”
  
  太师伯:“怎么?”
  
  姚占仙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静了片刻,太师伯举起酒碗到姚占仙眼前晃了晃,道:“说来说去,你放走了他们不说,最后还给了那诸多提示,又是何意啊?”
  
  姚占仙斜眼看过去,四目相对,他抢过太师伯的酒碗,将一夜的喜怒哀愁一口喝光。
  
  无边寂寥随风逝。
  
  幻梦夜。
  
  心轮挂天边。
  
  他没有回答,太师伯也没有再问。其实,她刚刚挡在那男人身前保护他的样子,某一瞬间,真的像极了她……
  
  姜小乙拖着两个重伤人士往山下走,片刻不敢停歇。
  
  最近的落脚处就是天门门口,吴淞为他们准备的房间。但姜小乙觉得那里不稳妥,那只鹰已经不见了,说不好又飞哪去给谁报信了,若是把重明鸟招来,那就完了。
  
  姜小乙身上已经湿透,分不清是水,汗,还是血。下到半山腰,姜小乙仰头望天,今夜月明星稀,山野清亮,可她此时已累得心口发空,视线模糊,看不真切这美景。她双手打颤,一边走一边低声念:“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安全了……”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她就这样一口气下了山。
  
  山脚村落早已陷入沉眠,姜小乙就近翻入一户农家。
  
  将人放下,姜小乙体力耗尽,气海空虚,两腿直拌蒜。她来到主屋门口,哆哆嗦嗦撬开了锁,潜入屋内。
  
  这是一户两口之家,一双夫妻正在睡觉,姜小乙点了二人穴道,又各自喂了半包蒙汗药。她把这对夫妻拖到一旁,把肖宗镜抱到床上,取来水和干净的布匹,为他处理伤口。
  
  肖宗镜避开了要害部位,只有左肋上的一处刀伤深可见骨,十分严重。姜小乙围在他身边,小心擦拭。她此时已毫无力气,拿布斤的手不住地抖,不小心拨开了皮肉,肖宗镜身体一颤,姜小乙忙道:“对不起,大人,对不起……”
  
  可他并没有醒来。
  
  姜小乙看着他油灯下安静的眉眼,深吸了几口气,心神渐渐安稳。她将他几处重要伤口做好清洗包扎,然后又将周围血迹擦拭干净。做完一切后,她扶着床沿,低语道:“大人,是我世面见少了,才毛手毛脚的。”她伸手过去,拨开肖宗镜额前的湿发,露出光洁的面庞。他嘴唇微张,眉头稍紧,看起来比往日憔悴了许多。她喃喃道:“大人,你要是知道了这案子是蔡清勾结重明鸟做的,会怎么想呢?”
  
  怪不得他们做得这么干净,货物通行无阻,谁都查不到,竟是官府里出了内鬼。
  
  她接着道:“不过大人,看来是老天保佑,这群劫匪不知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我们应该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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